比起上一次的昏迷,这次燕安淮的状态明显要更加差劲,就连气息都变得微弱了许多。 君长清心下一颤,连忙将人从地上抱起来,尝试着叫了几声,但收不到任何反馈。 齐川柏和徐若望也在这时匆匆赶进来,见到燕安淮的状态俱是一惊。 “安淮……安淮这是怎么了?”徐若望声线微颤,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幕。 明明就在半个时辰前,燕安淮还活蹦乱跳地与他约定了离开幻境的时间,怎么一转眼却变成了这幅模样? 君长清不好同他们细说,只道:“我现下要带小淮回素尘峰治疗,今日之事切记不可声张。但凡走漏风声,我唯你们是问。” 他少有地在自家宗门小辈面前露出冷厉的神色,化神期的威压不露自显。 齐川柏与徐若望当即正了神色:“是!” 君长清没再管他们,抱着燕安淮从木屋附近的一个隐藏出口离开,赶回素尘峰去。 路上他掐法决召唤出联络木牌,将阮游、时江蓠、楚依依、安苏木、慕子怡和狐柒逐个通知了遍。 受君长清气息的安抚,燕安淮面容逐渐舒展开,但自身的气息却变得越来越微弱。 燕安淮从小便比旁人娇气些,君长清仍记得他最怕疼了。 君长清心底一阵揪疼,尽可能以最快的速度,紧赶慢赶地将燕安淮带回了素尘峰。 收到了通知的狐柒与慕子怡早早便等候在素尘峰内,一注意到他回来就匆匆围过来。 慕子怡见到燕安淮奄奄一息的模样,着急问:“这是怎么回事?早晨出门时小淮还是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变成了这样?” 君长清摇摇头:“我也不知。但我是在小淮还魂前他自己打造的幻境中找到他的,很有可能是受到了还魂前的记忆刺激。” 狐柒神情变得更加凝重,在君长清把人带回房间放下后,直接变幻成人族的形态,走到燕安淮床榻边,闭眼以灵力去感知燕安淮的状态。 片刻后,他重新缓缓睁眼,深吸了一口气,还是没压住声线的颤抖:“星河他……他在二度陨落的边缘。” “什么?!”慕子怡蓦地瞪大眼睛,“怎么会!?他今早还好好的!” 狐柒攥了攥手,勉强平复下心绪:“星河这一次是受到还魂前的记忆直接刺激,导致神魂不稳,元神处于时刻有可能消散的状态中。” 君长清皱眉:“但所有有可能暗示小淮就是星河的东西,都已经被收入小淮的衣冠冢中,仅仅是去到还魂前去过的地方也会有这样严重的刺激吗?” 狐柒看向他,指了指被随意摆放在床尾的那柄剑:“你真的确定都收好了吗?” 君长清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这才发现燕安淮怀中抱着的东西不是他现下正在用的浅绿剑鞘的栀华剑,而是浅粉剑鞘的栀月剑。 栀月剑是燕安淮还魂前用得最久最多,甚至已经产生了一丝自主剑意的灵剑,他在栀月剑中刻下的字也是本名中的“淮”字。 君长清皱眉:“栀月剑是我看着阮游第一个放入衣冠冢中的物件。” 狐柒还想开口说什么,恰在这时,阮游他们急匆匆地赶过来,打断了他想说的话。 “师尊!小淮现下情况如何了?!” 阮游推门而入的第一句话便是着急的询问,紧跟在他身后的时江篱、楚依依和安苏木同样是担忧的神情。 君长清抿了下唇,没有开口。 还是狐柒在旁边又同他们说了一遍燕安淮危急的状况。 说完他叹口气:“如今只能看星河他自己的意志力了。倘若他能撑得过来,或许会彻底落下病根。但倘若没撑过来……” 他没把后半句话说出来,但所有人都明白他的意思。 四人都是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安苏木更是一下子就红了眼眶。 “怎么会呢……小淮他才回来两个月而已啊……” 时江篱捂嘴,不愿相信这件事,但如今躺在床榻上气息极其微弱的燕安淮叫他们也不得不相信。 阮游也不知还能说什么,轻轻拍了拍时江篱的肩头。 楚依依咬了下唇,似乎也在克制着什么情绪:“我们明明已经尽一切可能避免小师弟记忆受刺激了……怎么还会……” 安苏木已经说不出话来,转身跑出了房间。 君长清深吸一口气,压制住自己的心情,说:“这也是现下我要去确认的事情。阮游,江蓠,你们随我过来。” 他拿起床尾的栀月剑,走出房间。 阮游与时江篱连忙跟上,一道去了君长清的房间。 君长清将栀月剑放在桌上,阮游一眼便认出来,诧异道:“师尊怎么把栀月剑拿出来了?” 君长清摇头:“不是我拿出来的,是我在栀子幻境中找到小淮时,他怀里就抱着这柄剑。” 阮游错愕:“栀子幻境……?不可能啊,栀月剑明明应该在衣冠冢里。” 时江篱也皱眉说:“对啊,当时还是我与阿游一同封印的衣冠冢,按理说除我们和师尊之外不可能有人能拿到栀月剑。” 唯三有可能将栀月剑拿出来的人都对此不知情,事情又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那么这时候就很有必要去旭阳峰上的衣冠冢处看看了。 三人几乎是同时做出来这个决定,没有任何多余的话语,一道往旭阳峰峰顶赶去。 燕安淮主要修炼木灵根,平日喜欢春日时暖煦而不燥热的环境,因而旭阳峰上也有调节季节的法器,使旭阳峰能够四季如春,大片的栀子花常年绽放。 他的衣冠冢便被设立在栀子花海的边沿。 在燕安淮自爆陨落后,阮游便开始了衣冠冢的准备。 后来君长清启动了还魂仪式,他们都开始期望着燕安淮未来的某一日会回来,阮游一度暂停了衣冠冢的布置。 是君长清在闭关前让他干脆借衣冠冢收起所有能将“燕安淮”与“星河仙尊”联系起来的东西,他才继续将衣冠冢完成。 时江篱也因擅长法阵布置而过来帮忙,他们亲眼看着衣冠冢最终被封印在法阵当中。 他们找到衣冠冢的位置,时江篱在封印法阵附近走了一圈,笃定道:“有除我们之外的人来过,但奇怪的是他并没有触发法阵的封印。” 三人相互看一眼,一起走进了法阵当中,到衣冠冢内去查看情况。 衣冠冢内部空间很大,是一个另外开辟出来的小幻境,所有东西整齐有序地摆放在固定位置中。 三人分开到三个方向去各自检查着衣冠冢其他的东西。 最后他们确认除了栀月剑以外没有任何其他东西丢失,但不管内部还是外部都没有被强行破坏的痕迹。 进来的人到底是谁,他又是如何混进来的? 三人都没有头绪。 时江蓠又在栀月剑原本摆放位置的附近细致看了一圈,忽地发现附近一个物件上似乎沾了什么东西。 她连忙开口:“师尊,阿游,这里有一根白发。” 君长清和阮游闻讯走过去,果然在栀月剑位置附近的上见到一根还挺长的白发。 在他们印象中并没有认识的或是知道的长有白发的人,但多少也算一个线索。 时江蓠小心地将这根白发拿起来收好。 衣冠冢的探查暂时算是告一段落,三人离开此处,又由时江蓠将封印重新加固一遍。 他们站在封印外,心情都变得有些沉重。 确认是真的有人到过衣冠冢处,就说明这一次燕安淮的病危是有人故意为之。 知道燕安淮神魂不稳,不能被过往记忆刺激的人,只有当初参加过还魂仪式的。 而知道衣冠冢存在的,只有他们师徒五个人。 栀月剑不可能是他们当中的人拿出来的,那么还能有谁? 阮游思虑片刻,说:“我等会儿再去看看我们宗门的护宗大阵,假若是有外来人偷偷进来,多少会留下痕迹。” 时江蓠也开口:“那我把栀月剑带回去,看看能不能感知出其他人的气息。” 君长清对他们的想法没有异议:“好。有何发现的话第一时间当面与我说。” 阮游与时江蓠:“是!” 此事事关重大,应声过后两人很快便告辞去做他们现下要做的事情,君长清目送着他们各自离开,抬手按揉了一下突突直疼的太阳穴。 其实他们三个都知道还有一个可能性,只是他们都没有提起。 ——最常以白发形态出现的,往往是魔修。 十八年前那次大战,可能还有魔修的漏网之鱼。 那次大战是燕安淮特意引导的魔修倾巢而出,企图一举攻破修仙界。 当年所有魔界中的高阶魔修全部到齐,以当时修仙界的实力其实根本不足以抵抗这样强势的进攻,即便能抵抗最终也绝对会落得一个损失惨重的结局。 于是燕安淮便以自爆的方式牺牲自己一人,将在场的魔修一网打尽。 按理来说,魔修那边应当已经元气大伤,如同他和当年的燕安淮的预料,至少千年内不可能再出现魔修祸乱。 更不可能还会有能够神不知鬼不觉进到云仙宗来的魔修。 是当年的战役魔界中有高阶魔修没有到场,还是有哪个魔修的修为已经高到能够抗下化神期修士的自爆元神? 君长清不知道,也不希望会是其中的任何一种可能。 这是燕安淮拿命换来的和平,他不想这份安宁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被打破。 君长清闭了闭眼,勉强收敛起自己的思绪,御剑回素尘峰。 燕安淮情况太过糟糕,当君长清回到素尘峰时,安苏木还待在庭院内的一棵大树下。 他平日就是容易哭的性子,这时候看起来像是已经哭累了,蹲坐在树下,双手抱膝,将自己的脸完全埋在膝盖中。 君长清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才缓缓走过去。 安苏木察觉到有人靠近,抬起头看一眼。 他的眼尾和鼻尖都还泛着红,整个人看起来可怜兮兮的。发觉来人是君长清,他又连忙抹了一把脸,似乎是想站起来。 君长清抬手止住了他的动作:“无妨,你坐着便是。” “……嗯。”安苏木小小声地应了一句,听得出鼻音很浓重。 君长清并不擅长安慰人,一句话都没说,只是站在原地看向燕安淮房间的位置。 须臾,还是安苏木打破了沉默。 他吸了下鼻子,声音有些哑:“师尊……你说,小师弟他能撑过这一次吗?他才回来这么一会儿……我不想再失去小师弟一次了……” 君长清闭了下眼,回答:“以小淮的心性,他一定可以撑过去的。” 他把声音放得很轻,就连安苏木都听得出,他这番话并非真正的肯定,也并非安抚 ,而是在不安中的祈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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