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庭轩没当即翻开,而是笑着说:“这种陈年档案没想到就放在一抬手的位置。” 年轻警察摆摆手一笑,“之前是放在档案室里的,只不过就在你之前还有个人来问,拿出来还没放进去呢,晏律师你就来了。” 晏庭轩的眸色一沉,“还有人?” 年轻的警察用手比了比身高,“很高,长相英俊的男人。” 晏庭轩下意识地说出那个名字,“裴怀霁?” 警察一愣,“对,好像记录本上签的名字就叫这个。” “是你的朋友吗?那这记录档案晏律师你还看吗?” 晏庭轩一垂眸,镜片后的眸色平静到毫无波澜,即使有人先他一步,即使现在再看档案或许已经没什么利益价值,只会浪费时间,即使找到的信息也都已经是裴怀霁已经找过的。 他第一次不以利益为出发点,第一次不再以价值衡量一件事。 晏庭轩说:“看。”
第74章 晏庭轩在警局坐了一整天, 把那几叠厚厚的出警档案记录都翻了一遍也没找到任何关于尤家的信息,甚至连尤际远和尤眠这个名字都找不见。 铁栏杆将窗外透进来的午后阳光割成一条条的形状,落在晏庭轩的西装裤上, 触感温热。 晏庭轩摘下眼镜疲惫地一捏鼻梁,忽然办公室的门一响, 是年轻的警察握着一手文件走了进来, 对方在看见晏庭轩时还惊讶地哎了一声。 “晏律师您还没走啊?” 晏庭轩将那几沓档案整齐地摆放回办公桌上,笑着戴回眼镜,说:“这就走了, 文件有点多,费了点时间。” 警察嘿嘿一乐,说:“工作真辛苦。” 这哪是费了一点时间, 简直是坐在这坐了一整天。 晏庭轩打完招呼刚走出警局就接到了律所助理打来的电话。 那边向往常一样熟练又干脆地提醒道:“晏律,恒华房地产的王总有个案子,港口还来了一个国际运输合同违约案,我看您手头的那几个案子都结了,这两个就帮您接下来?” 助理的语气虽然是在问, 但依照以前晏庭轩的性子, 答案是肯定的。 可就在助理那头已经准备盖章时突然听晏庭轩利落地拒绝道:“不接了, 我这几天都有事。” “啊?” 晏庭轩听见电话那边说:“晏律,这两个案子的标的一个过千万, 另一个国际运输合同的标的更是破亿了,真的不接吗?” 晏庭轩在律所给所有人的印象就是一切都要为利益让步,只要钱给得够多,他的时间就能分成无数块。 但现在这个人居然主动推开钱, 说不接了。 晏庭轩点开车载导航,一边按下安心福利院几个字, 一边又一拒绝道:“不用,帮我推了,或者转给林律他们。” 等挂断电话,晏庭轩的脑海里思绪便翻腾起来。 他看过尤眠身上那些被麻绳捆绑过的痕迹,也看过对方青紫的嘴角淤痕。 绑架案只要拨打过电话都应该会留下报警记录。 但华江市近十五年的出警记录里都没有尤家的身影,那么就只有一个解释——尤家根本就没有在绑架案上报过警,他们选择了私了,交了赎金。 晏庭轩眉头紧锁,脚下狠狠一踩油门,快速地驶向那家福利院。 到底还有哪些事情是他到现在都被蒙在鼓里的,他到底伤害了尤眠多少,到底成为了怎样的帮凶。 他要知道个清清楚楚。 晏庭轩握紧方向盘的手劲发力,脖颈处青筋微鼓。 —— 深秋夜晚的风萧瑟凉爽,路边光秃秃的树干正在月光下轻轻摇晃。 尤眠站在JL大厦的高层雕塑室里,他的面前是宽阔的塑台,头顶周围都一片灯火通明。 明天就是第二轮主题赛的截止日期,尤眠正在专心致志地浇筑最后一环节的石膏水。 男生的头戴式耳麦里流淌着平缓的钢琴声,巴赫十二平均律阻挡了任何有可能会让他分心的声响。 尤眠的眸色认真极了,伴随着倾倒而下的最后一层石膏水,他轻轻抿唇,长睫也跟着一颤。 就在他刚倒完,起身将塑料桶放在地上,一边伸手将耳麦摘下挂到脖子上时,身后准时地传来一阵敲门声。 不多不少就三下,提醒到位,克制礼貌。 尤眠一侧头,只见一身黑色笔挺西装的裴怀霁站在雕塑室门口,男人就像这一个多星期以来的每天傍晚一样垂眸扫了眼腕表,提醒道:“该吃晚饭了。” 尤眠将身前的灰色围裙解开,下意识地先暂停了眼前的作业。 这对以前的他来讲很不寻常。 尤眠一开始搬进JL雕塑室时很不能习惯裴怀霁的定点叫人。 明明对方看起来比他更像是一个工作狂,还是有胃病的那种霸道总裁。 但事实证明这些猜想都不过是尤眠对总裁这个职位的刻板印象,裴怀霁不但没有胃病,反倒每天三餐都准时吃,晚餐更是到了六点就会有人主动乘坐电梯送上来。 尤眠从前自己一个人待在A大的雕塑室里时常常一雕就是一整天,中午饭和晚饭都用简单的面包牛奶对付。 一个星期前,尤眠本以为自己迟早会受不了裴怀霁的打卡式叫餐,但没想到如今时间一点点过去,居然反倒是他先习惯了到点就跟着裴怀霁去吃饭。 裴怀霁让他养成了饥饿感。 尤眠整理好手套,刚转身准备离开雕塑室时注意到了裴怀霁望向他身后塑台的眼神。 他笑了笑,“刚浇上石膏水,看不清雕的是什么吧。” 裴怀霁闻言很快收回眼神。 两个人顺着安静的走廊走向裴怀霁的办公室,男人说:“不像人物雕塑。” 尤眠这次的雕塑线条很多,轮廓也很凌乱,暂时让他看不出究竟雕的是什么。 尤眠神秘地眯了眯眼睛,“契合主题就行。” 裴怀霁眸色柔和地替他推开办公室的门,对门的Vivian办公室里已经关着灯,这位雷厉风行的女人早在尤眠搬进来的第二天晚上开始就选择下楼去食堂吃饭了。 尤眠刚搬进来时还引起了挺大的轰动,整个JL的公司内部群里都在讨论他,话题左右逃不开尤眠跟裴怀霁的关系,还有尤眠那格外出挑的长相。 但众人兴致勃勃的八卦总会在裴怀霁一个眼神扫过来的时候就停下。 一个多星期过去,他们的好奇心也逐渐平静下来。 因为尤眠一坐雕塑室就基本不会出来,更别提做出能让其他人八卦的举动了。 裴怀霁的办公室很大,迎面是一扇巨大的落地窗,窗外向下一望就是灯火繁华的华江市商业中心。 尤眠坐在办公室窗边的沙发上,面前是已经摆好的寿禧城三层食盒。 尤眠惊讶地微微瞪大眼,之前裴怀霁让他来吃饭吃的都是简单的食堂便饭,今晚怎么这么豪华了。 裴怀霁坐在他的对面,说:“明天就是星辰杯的交稿日期,今晚就放松一下吧。” 裴怀霁这话说得极其认真。 因为如果不是把尤眠的作业地点放在了JL,他是怎么都不会想到尤眠居然是个能在雕塑室一待就永远不动弹的人。 这种拼了命的态度虽然有裴怀霁刻意以晚餐借口做打断,但依旧断断续续地延续到了星辰杯截稿日期的最后一天。 他是最清楚尤眠对这幅作品倾注了多少心血的人。 裴怀霁数着日子等到今天,因此此刻不止是尤眠,他也跟着松了口气。 尤眠似乎感知到了裴怀霁的情绪,便没有推脱地柔和一笑,琥珀色的双眼在灯光下散发着温润的平和情绪。 “裴总大方。”尤眠不客气地拿起筷子。 裴怀霁眉头一松,冷峻的侧脸也没了平日里的强大压迫感。 安静惬意的氛围里尤眠爽快地吃了个饱。 裴怀霁却是一直没怎么动筷,见尤眠吃完,他便缓慢起身走到办公桌上拿起一个文件夹。 尤眠注意到了裴怀霁望过来的眼神。 他的目光落在裴怀霁手里捏着的文件上,心里忽然一跳,意识到了里面装着的会是什么。 裴怀霁走到尤眠身侧,将手中的文件资料递了过去。 男人沉声道:“这是我这些天查到的一些东西,可能也是你之前并不知道的一些事情。” 尤眠抬手接过那份文件时清晰地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 在他死后的那段快速又漫长的走马灯里他发现了自己存在于一本书中,他被领养是有原因的,他的炮灰人生也是被既定的。 但现在,一切的真相似乎就摆在了尤眠的面前。 裴怀霁垂眸淡淡道:“但时间过去太久,有些事情暂时还没查到。” 裴怀霁虽然这么说,可尤眠知道以对方的性格,只要是把文件递了出来,就证明里面绝对有些他从来都不知道的往事。 尤眠捏着文件夹沉默了一瞬,他发现自己的手指居然有些发抖。 裴怀霁坐回了他的对面,男人轻声道:“我一个星期前去查过华江市的绑架案报警记录,但都没找到你的名字……” 伴随着裴怀霁的声音,尤眠打开了那份文件。 裴怀霁说:“但我又转换了思路,找了盗窃报案和抢劫报案。” “你猜我看到了什么?”裴怀霁低声问。 尤眠将文件打开在眼前,一边压住内心里的暗流涌动回答道:“你看到了尤际远和白佩兰的名字,是吗?” 尤眠一抬眸,撞入了裴怀霁波澜不惊的漆黑双眸之中。 裴怀霁说:“对,十二年前的六月八号,有一个入户盗窃案的报警记录,报警人是白佩兰。” 伴随着裴怀霁的声音,尤眠也看到了清清楚楚地被记录在眼前的那条报警记录和留存的现场调解记录。 入户盗窃者姓名为巴泉,年龄42岁,男,户籍于华江市…… 尤眠狠狠蹙眉,如果真的是入户盗窃,以白佩兰和尤际远的性子肯定不能接受当场调解,他们是以捏死虫子为乐的人,不会放过这个叫巴泉的人。 除非有把柄在对方手上。 裴怀霁说:“你的疑惑点也是我的疑惑点。” “正巧前些天我大伯跟绣鸣有了一些小合作,他以宣传华江市头部企业发展历史的由头找到了绣鸣上市前的一些准备文件。” “绣鸣从前是一家合伙企业,创办人一共有三位。” 尤眠记得书中确实提到过这点,但他不知道这三个人除了尤际远都有谁。 下一秒,他只听裴怀霁说:“其中一位创办人的名字就叫巴泉。” “另一个人叫盛建刚,十七年前跳楼死亡。”裴怀霁停了半秒,继续道:“而这个巴泉,也刚好在十七年前因情节严重的故意伤害罪入狱五年。” 尤眠心中补齐了裴怀霁没说完的那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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