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厄斯看不见里面的全景,只能看见许岑风背对着门口站在窗前,曼迪少将则在后面苦口婆心地劝说着什么,声音断断续续,听不太清楚。 曼迪少将显然很想为他们国家再争取一只纯血雄虫回去,嘴皮子都快磨破了:“阁下,只是深度标记而已,就算您离开了这里,法厄斯也可以动用手术清除掉标记痕迹,北部这个卑鄙的种族连神明都不信奉,您将后半辈子压在他身上未免也太过荒谬了。” “西部温暖而又富饶,您可以在那里得到堪比虫帝的荣华和尊崇,霍斯堡有什么呢?除了雪还是雪,除了冷还是冷,您甚至看不见一场春天。” “法厄斯生性嗜杀,如果将来您得罪了他,在霍斯堡举目无亲,谁能帮您撑腰?西部离北部足有数万公里那么遥远,到时候就算想帮忙也是鞭长莫及。” 有道理,也十分中肯。 法厄斯站在门外听着,都不由得点了点头,觉得曼迪分析得非常精辟犀利。他确实生性嗜杀,北部也确实比不上西部温暖富饶,但凡是个有脑子的虫都会选择西部。 法厄斯背靠着墙壁,并没有急着进去,右手灵活把玩着枪支,忽然想听听许岑风会怎么回答。他自认从来没有许诺过对方什么,就连结为伴侣的事都没定下来,许岑风好像确实没理由留在这里? 法厄斯低笑了一声。 但这并不能说明他高兴,恰恰相反,他笑得越开心,就说明心情越糟糕,而引起他愤怒的虫则会死得更惨。 毕竟撬墙角这种事怎么看都不算太美妙。 许岑风没有回答,空气中流淌着静默,最后不知过了多久,久到法厄斯腿都有些站麻了的时候,才终于听见门缝里响起了一道低沉的声音: “可我不想离开他……” 法厄斯一愣。 动手术清除标记太疼了,西部也太远了,许岑风不想把法厄斯丢在这里。他上辈子已经丢过一次了,这辈子不能再丢了。 曼迪少将皱眉道:“阁下,西部还有两只纯血雄虫,和您一样都是黑发黑眸,难道您就不想找到您的同伴吗?” 许岑风闻言终于有了些许反应:“他们生活得好吗?” 曼迪少将点头:“他们生活得很好,都有了各自的伴侣。” 许岑风笑了笑:“我很快就会和他们再见面的,但不是现在。” 终有一日,他们会在同一个密林里再次相逢,继续那场未完成的旅途。 曼迪少将忧心忡忡:“阁下,霍斯堡即将发生一场大变动,如果您继续留在这里很可能会受到波及的。” 许岑风知道他指的是那场兵变,曼迪一定是听到了什么风声,否则今天不会冒险找上门来急着要带自己走:“我知道,所以您最好今天就启程带着那些雄虫返回西部,否则再晚一些就走不掉了。” 曼迪少将已经搜肠刮肚,把能劝的话都劝遍了,偏偏许岑风看似温柔,一颗心却比石头还要顽固几分。他长叹一声,只能挫败放弃:“好吧,如果您需要什么帮助,请随时和西部联系,愿效犬马之劳。” 许岑风与他握手,却说了一句听不懂的话:“谢谢,您已经帮过了。” 上辈子,星历2763年,霍斯堡发生兵变,大首领法厄斯生死不知,副首领耶尼亚暂代职位。 那时全城居民都惶惶不可终日,不少贵族都受到了波及,唯有许岑风待在住宅区内安然无恙,除了法厄斯留下的一队A级精锐暗中保护,再就是曼迪少将以西部名义驻扎城内做客。 那时曼迪少将对许岑风说了一段话,他记到今天也没忘记…… “阁下,法厄斯首领曾有吩咐,让我务必驻扎城内保护您的安全,假使他不幸死于兵变,就让我将您带回西部,离霍斯堡越远越好。” 越远越好…… 越远越好…… 许岑风当时几乎不敢相信这四个字是从法厄斯嘴里说出来的,兵变在即,按照法厄斯狠戾的性格,对方最该做的是拉着他一起死,而不是放他离开,这根本不像法厄斯的风格。 因为印象太过深刻,许岑风现在回想起来仍是心绪复杂。他回过神来,主动提出将曼迪少将送到门口,结果刚刚走出包厢,就见一抹熟悉的黑色身影站在走廊,曼迪少将则像受惊的兔子似的一蹦三尺高,嗖一声躲到了远处,指着法厄斯结结巴巴道:“法法法……法厄斯?!你什么时候来的?!” 曼迪少将做贼心虚,看见法厄斯哪有不慌的,他生怕对方发疯一枪崩了自己,紧张得拼命咽口水。 法厄斯见他们出来,掀了掀眼皮:“也没多久,十几分钟罢了。” 他捏着枪在指尖灵活绕了一个圈,明目张胆打量着曼迪少将,似乎在思考打哪里比较合适,似笑非笑道:“曼迪少将,你千里迢迢过来,想聊天怎么不找我,反而跑到了隔壁?” 曼迪少将尴尬一笑,用手帕擦了擦额头冒出的冷汗:“我只是找这位阁下随便聊聊,随便聊聊。” 他已经想溜了,奈何法厄斯的护卫一左一右挡住楼梯口,根本不让他走。 许岑风见状轻轻拽了一下法厄斯的袖子,无奈出声:“曼迪少将今天要护送那些雄虫回西部,放他走吧,免得耽误他的时间。” 法厄斯不乐意,撬了墙角就想跑,哪儿有那么容易的事? 许岑风又拽了他一下。 法厄斯只好收起枪,示意护卫放曼迪少将离开,后者见状跑得比兔子还快,一眨眼就溜没影了。 许岑风眼见曼迪少将离开,这才和法厄斯一起回到包厢,他反手关上门,出声询问道:“谈完事情了?” 法厄斯嗯了一声:“谈完了。” 许岑风道:“谈完了就点菜吃饭吧。” 许岑风语罢正准备走向餐桌,忽然被法厄斯挡住了去路。他抬眼一看,却见对方那双幽绿色的眼眸紧紧盯着自己,因为距离太近,险些挨到鼻尖,一阵冗长的静默后,法厄斯冷不丁出声问道: “许岑风,你该不会真的喜欢本首领吧?”
第112章 伴侣 干嘛要对他那么好? 干嘛要为他放弃去西部? 干嘛一见面就对他又亲又抱? 法厄斯想了很多很多,最后只能得出这个结论,但许岑风明明从来都没说过喜欢他,一次也没有。他们虽然已经深度标记过了,但在虫族,性和喜欢是分开的,二者并没有什么必要的联系。 法厄斯手里握着一把黑色的枪,他用冰凉的枪尾抵住许岑风的下巴,微微用力就迫使对方抬头看向了自己,声音低沉,带着那么几分命令的意味:“说,你喜欢我。” 法厄斯想听。 但这只该死的雄虫一直就是不说。 他刚才站在门外面,还以为对方终于要说了,结果半天也没说出来,心里气个半死。 如果许岑风说了,他说不定早就和对方结为伴侣了,但他们谁也不肯低头,好像谁先低头就输了一样。 许岑风闻言眼眸微垂,瞥了眼抵住自己下巴的枪,声音不见半点惊慌,甚至还笑了笑:“你这是在威胁我?” 法厄斯无意识用指尖摩挲着枪管,频率飞快,再过几年这把枪说不定会被他盘成文物:“你想这么认为也可以。” 许岑风:“不说会怎么样?” 法厄斯心想自己的动作还不够明显吗,不虞皱眉:“你到底说不说?” “好吧,”许岑风叹了口气,有些无奈,“我喜欢你。” 他像是受了胁迫,后面四个字说得一板一眼,如同小学生在念作文,法厄斯闻言却愣了一瞬,莫名沉默了许久。 说不清为什么,他忽然感觉心里有些酸酸胀胀的,就好像…… 就好像他等这句话已经等了很多年一样…… 法厄斯动了动耳朵:“你再说一遍?” 许岑顿了顿,只好又低声重复了一遍,这一次他说得很慢,不知是在说给自己听,还是在说给法厄斯听:“我喜欢你……” 法厄斯听见这句话,刚才还糟糕的心情诡异般平复了几分,他微微勾唇,一副果然如此的样子,像是捏住了许岑风的把柄:“我就知道你喜欢我。” 许岑风提醒道:“是你用枪威胁我说的。” 法厄斯掀了掀眼皮:“许岑风,扳机在你那边,我什么时候威胁过你?” 这把枪没卸子弹,法厄斯刚才是用枪尾那头对准许岑风的,枪管则对准了自己。只要对方稍微机灵点,三秒就能卸了他的枪。 许岑风没吭声,可能在后悔。 法厄斯却来劲了,饶有兴趣问道:“许岑风,你到底喜欢我哪一点?” 法厄斯觉得自己身上好像没什么讨人喜欢的地方,无论是部下还是雄虫,都对他退避三舍,又惧又怕。对于这一点,他相当有自知之明。 许岑风闻言认真想了一下,开始思考法厄斯身上到底有哪些自己喜欢的点,最后得到的答案是没有。对方霸道而又残忍,冰冷而又无情,和许岑风对于未来一半的设想堪称天差地别。 按理说,许岑风应该喜欢一个温柔、善良、懂事的人。但那也只是“按理”,世界上有很多事都是不讲道理的。 许岑风讲了一辈子的理,在法厄斯身上却没理可讲。 法厄斯见许岑风半天都想不出来一个答案,干脆懒得继续追问了,反正这一点对他来说并不重要。 法厄斯反手把枪塞回腰间,偏头看了眼窗外的落雪,觉得真是个好日子,忽然毫无预兆开口道:“许岑风,等明年开春的时候,我们就举行伴侣仪式。” 那是整个北部一年中最暖和的季节。 他前面铺垫那么多,好像只是为了引出这句话。他要等许岑风亲口说了喜欢,才能理所当然提出结为伴侣的事。 许岑风罕见愣了一瞬,没想到法厄斯会提出这个要求:“结为伴侣?” 法厄斯挑眉:“对,结为伴侣。” 这样那些该死的、不长眼的雌虫就不会一个劲往许岑风身边凑了,而他也能有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护住对方—— 兼独占。 许岑风好像没办法反驳这句话。 法厄斯也不会给他机会反驳。 晚上的时候,许岑风总觉得法厄斯好像特别兴奋,甚至主动提出在上面,要知道自从上次试过一次后,对方就再也没用过这个姿势,嫌累。 雄虫的信息素在房间内悄然弥漫,到了一定浓度后,甚至有些粘稠。 法厄斯就在这种环境下艰难保持着清醒,他一面低头啄吻着许岑风的唇,一面说着些零零碎碎的胡话,精壮的双臂上纹着某种凶狠的野兽图腾,在夜色中显得异常逼真,仿佛随时会扑出来择人而噬。 法厄斯古铜色的胸膛上全是汗珠,他垂眸看向许岑风,一缕红发悄然滑落,在许岑风耳畔气喘吁吁警告道:“许岑风,当了我的伴侣之后,你就永远不能再碰其他雌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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