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轻云不这么认为。 他弯腰捡起一片掉落在鱼池上的树叶,喃喃道:“齐荆舟不爱任何人。” 无论上辈子还是这辈子,齐荆舟与其说对莫佑寒的感情是爱,不如说是一种扭曲的占有欲。 莫佑寒意外从天才神坛上跌落,正好将齐荆舟这种占有欲彻底激发,他处心积虑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将莫佑寒驯化成一只金丝雀,圈在他定制的笼子里,不被任何其他人所得。 至于最后这只金丝雀的下场是死是活,也许齐荆舟并没有那么在意。 莫佑寒不过是一只看不清现实本质的可怜虫。 许映忍不住揶揄:“莫佑寒那样欺负过你,你居然这么关心他,我怎么没看出来你其实是个圣母?” 季轻云白了许映一眼,将手里的树叶扔进垃圾桶。 “我只是见不得齐荆舟草菅人命。” “嗐,既然你这么想知道莫佑寒到底啥情况,直接去找他问个清楚不就得了。” “我也想,问题是我上哪找他去。” “这不巧了么,之前莫佑寒要我帮他调颜色,留下了一个地址。” 许映叼着一根小饼干站起身,伸了个懒腰。 “你顺便替我把调好的颜料送到他那儿呗。” 莫佑寒留下的地址,是一个离燕城市区非常远的别墅区。 由于过于偏远,以致于入住率很低,季轻云甚至觉得这里比坐落在山里的秦家大宅还要僻静。 尽管感觉齐荆舟大概率不会在工作日的白天,留在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和莫佑寒大眼瞪小眼,但季轻云敲门时仍旧难免紧张。 他可不想在这里撞见齐荆舟。 来开门的是一个50岁上下的阿姨,穿着围裙,应该是请的保姆。 “先生你找谁?” 见有生人上门,保姆语气和眼神都很警惕。 “我是来送颜料的。”季轻云晃了晃手上的袋子,“莫佑寒在家吗?” 保姆将季轻云上下打量一番,扔下一句“你等一下”后,便“砰”地将门关上,留季轻云在原地很是无语。 要不是知道这里是莫佑寒的住处,就这防备心,很难不怀疑是什么赌窝毒窝。 季轻云暗自在心里吐槽。 正当他站着无聊,打算在前院转转时,猝不及防听到身后传来“哐啷”一声。 季轻云吓了一激灵,立即回头,只见十几块已然看不出原貌的瓷器碎片就在他身后不到两米处,由于破裂而飞溅出的小碎片,波及范围则更广,甚至将季轻云的牛仔裤裤脚都割出了一道口子。 季轻云心口一紧,抬头望向楼上,但早已不见始作俑者的踪影。 是故意的,抑或是莫佑寒日常发疯? 不等他细想,门再次打开。 “先生请进吧。” 保姆将季轻云请进门,瞟了眼地上的瓷片碎屑,毫不掩饰地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又扫了季轻云一眼,问:“没吓到你吧。” “还好。” 季轻云跟在保姆身后往楼上走,假装好奇问道,“这里只有莫佑寒一个人住?只照顾一个人的话,工作是不是挺轻松的?” “轻松个屁!” 保姆骂完,意识到自己声音太大,清了清嗓子,放慢脚步压低声音道:“两个大男人一个比一个难伺候,尤其是这个姓莫的,人模人样的却三不五时就发疯,乱涂乱画乱砸东西,要不是看在工资比外面高好几倍的份上,我才不想伺候。” “所以刚才那是日常操作?我还以为他针对我呢。” “放心,真不是,自从另一位先生不回到这儿来,他几乎天天都得来上一出。” “不过你刚才不是告诉他有人来找他么,他还往楼下扔东西,不怕砸到人?” “嗐,我哪敢直接问他,我都怕一开门他会一盘颜料甩我脸上,我刚才是打电话问齐先生了,他同意了才能让你进来。” 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一道紧闭的房门前,保姆留下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便自顾自下楼了。 “……” 季轻云心想既然你知道这道门后危机四伏,你好歹给我个什么东西防身吧。 深呼吸一口后,季轻云紧了紧手中的袋子,想着来都来了,绝对不能怂。 于是他敲响房门后,迅速闪身贴在门旁边的墙上,以防门打开后有不明物体飞出。 然而门后一直不见动静。 听不见? 季轻云疑惑着,更用力敲了敲门。 依然没有任何回应。 反复几次过后,季轻云不由生出一种不祥预感。 他先是大喊保姆上来帮忙,也顾不得开门后会不会飞出什么刀叉剑戟,拧了拧门把手发现上了锁后,侧身用力猛撞房门,终于把房门撞开。 然而进门后一看望去,并不见莫佑寒的身影,只有散落一地的画稿、画具,稿纸上毫无章法的线条涂鸦,表明着执笔之人失控的心理状态。 室内见不到人,不会跳下去了吧…… 想到这,季轻云慌忙冲向阳台往下看,幸好除了方才的碎片还在,没有增加任何其他东西。 回到房内继续查找,季轻云终于在一道门前,隐约听到了水声。 但这显然不是洗澡洗手时会发出的哗哗水声,而是水漫溢出的那种细细的流水声。 季轻云有一种不好的猜测,定了定神,试着拧动门把手。 “咔”——没有锁。 然而推开门后的情景,让季轻云倒吸了一口凉气。 浴室正中的原型浴缸中,血色的水正不断往外溢出,而在这一片血色之中,一条毫无生气随波逐流的惨白手臂,显得那么扎眼。
第112章 月上半空,病房内的莫佑寒终于悠悠转醒。 他缓缓抬起依然有些沉重的眼皮,见到天花顶上陌生的白炽灯管,一时反应不过来这是什么地方,自己为什么会在这。 直到他头一偏看到床左侧高挂着的吊瓶,心头猛地一喜。 我在医院!齐荆舟果然不会不管我! 莫佑寒吃力地用双手手肘半撑起身子,眼光期待地东张西望,试图找到齐荆舟的身影。 可当他的视线触到那个坐在沙发上仰头打盹的青年时,期待旋即变成抓狂。 “季!轻!云!为什么是你!啊啊啊!” “你再乱喊乱叫,我就让医生再给你一针!” 季轻云捂着耳朵坐直身子,仍然被莫佑寒极具穿透力的魔音搞得痛苦面具。 幸好莫佑寒很快没了力气、吼叫不能,手一软又躺平到床上,嗓子已然沙哑也还在骂骂咧咧。 “冷静点了没。”季轻云走到病床边问道。 莫佑寒狠狠瞪了季轻云一眼,闭上嘴没有回答。 季轻云也不在意,甚至自始至终没有多看莫佑寒一眼。 他的视线专注地在果篮里的水果之间游移,最终选中一个不到拳头大小但外皮格外红润的苹果,兀自坐在床边开始削皮。 一时间单人病房内,安静得只剩下刀锋划过果肉的声音。 莫佑寒先沉不住气,伸手去够季轻云手里的苹果,想要拍掉。 “你少在这里假惺惺,我不会吃任何你碰过的东西,快他么给我滚!” 季轻云赶紧往后一躲,堪堪避开莫佑寒的手。 “放心,本来就没打算给你吃。” 说着季轻云咬了一口苹果。 “对了,那个果篮里的东西我全碰过一遍,反正你不吃,我待会帮你拿出去让医生护士分了,省得浪费哈。” “你!” 莫佑寒气得发抖,差点一口气厥过去。 他捂着胸口缓了许久,才又开口道:“为什么你会在这里,齐荆舟呢,保姆人呢?” “自然是因为是我发现你躺在浴室,也是我送你来医院的,保姆阿姨看到那一浴室的红色,直接吓得原地辞职了。” 季轻云说着,抬眸看了眼莫佑寒那张挂满病态的白的脸,不由得想起他曾经买过的最劣质的白色颜料。 乍看之下清白无垢,实则掺杂了无数杂质,令人生厌。 “至于齐荆舟,保姆阿姨已经打过电话通知他,他回了句知道了就挂了。” “……” 莫佑寒沉默片刻,突然发出一阵冷笑。 “哈哈哈哈,果然什么都是骗我的,狗娘养的齐荆舟,呸!” 季轻云冷眼旁观,优哉游哉地啃完一个苹果,又从果篮里拿出一串青提,掰下一颗塞进嘴里。 “嗯,好甜。” 见唯一的观众不但不赏脸,反而俨然一副看猴系的样子,莫佑寒这出疯批苦情剧也演不下去了,翻了个白眼后侧过身去,用后背对着季轻云。 “笑话看够了就赶紧给爷爬。” 季轻云放下手里的青提,拿出手机点开一张图片,怼到莫佑寒面前。 “这份报告,你见过吗?” 莫佑寒不耐烦地刚想挥手打掉手机,却在见到屏幕上“体检报告”下方赫然写着自己名字时,震惊得瞪大了眼。 “你为什么会有这份报告!齐荆舟明明跟我说没有电子档案……” “你见过纸质版的?” “……没有,齐荆舟说纸质版被他弄丢了。” “呵呵,他是不是还告诉你,你的身体啥事没有,可以一切照旧?” “……” 莫佑寒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坐起身来狐疑地盯着季轻云。 “你什么意思。” 季轻云没说话,默默又调出一张截图。 莫佑寒只看一眼,好不容易泛起些血色的脸又再次变得煞白。 “阿诺丙胺的事你知道了。”他两眼发直地喃喃道。 “……”季轻云有被无语到,“重点不是这个吧喂,医生说你要是继续吃阿诺丙胺,随时都会死好吗,是真的死翘翘,不是你今天这出割破点皮企图用一浴缸颜料吓唬齐荆舟的假把式。” 莫佑寒似乎被这话刺激到,整个人猛然一抖,手指死死攥住床单,嘴里不知在小声念叨什么。 不过季轻云已经懒得管莫佑寒想什么。 “我今天之所以去找你,就是为了让你知道这件事,至于你选择及时止损还是冥顽不宁,我不会管也管不着。” 说完转身准备离开。 “除了你,我用阿诺丙胺的事,还有其他人知道吗?”莫佑寒突然开口。 “……没有。”季轻云眉眼一低,没有把许映拖进来。 莫佑寒低着头,略长的头发把他的表情挡得严实,没有人能看得真切,唯有不住颤动的肩膀,出卖着他并不平静的情绪。 “季轻云,既然你要在我面前当好人,不如当得彻底一点呗。” 莫佑寒缓缓抬头,望着季轻云的背影,眼神晦暗不明,嘴角似笑非笑。 “把你那副用来参赛的画让给我,怎么样,反正你都退赛了,那幅画留着也是碍眼不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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