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何时有过这样的狼狈时刻过,他生下来就是柳家的宝,一辈子干干净净,体体面面,镇上的人看到他都得叫一声柳老板,回了家中,也是家里的主人,谁都要看他的脸色。 没想到,有一天,他会如此不堪,还被这么多人指指点点,看着,唾骂着。 柳大哥的余光触到另一边的人,那是原告,是——徐家人。 他脚步一抖,险些跪了下去。 他的牙齿在嘴里颤抖,完了,被知道了,四年了,怎么还会被发现呢?! 而柳大哥刚刚被带进来,异变突起,在所有人没有反应过来时,旁边的徐王氏就尖叫一声,疯了一般扑向他,丝毫不顾及他一身恶臭,狠狠撕咬在柳大哥身上。 “啊啊啊啊,救命——!”柳大哥失声尖叫,仿若鬼嚎。 等人把他们拉开,柳大哥耳尖被咬下一块血窟窿,血如泉涌,脸上也是道道抓痕,皮肉翻涌。 他的手被捆在身后,根本反抗不得,一面倒被癫狂的徐王氏压着撕咬。 但是,被拉开的徐王氏也没有落得好,她的指甲翻起,还有断裂的,里面是皮屑碎肉,带着不知是谁的血从她指尖滴落,她一张嘴,吐出一块血肉,嘿嘿一笑。 “她疯了!” 在场的人都被这一幕吓到,有围观的孩子直接哇的哭出声。 “太血腥了,把孩子带走!” “啧——唉!” 围观的百姓一时不知是同情可怜徐王氏,还是惧怕她,内心都复杂极了。 柳和宜更别说,他之前接触到的徐王氏人热情大方,爱干净勤劳,一心扑在儿子身上,除了偶尔念叨几句自己短命的倒霉丈夫,她就是个普通的妇女、母亲,何曾想到,她有这样疯癫可怕的一面。 没人知道,徐王氏和徐泽的青梅竹马之情意,也没人知道她夜里多少次以泪洗面,抱着亡夫的衣裳骂这个死鬼狠心丢下他们母子。 原来,她的丈夫不是狠心,他是被人害了啊! 徐王氏痛苦的低下头,泪如泉涌。 “啪!” 平遥县令惊堂木一拍,朗声喝道:“台下何人,有何冤屈,一一报来!” 徐王氏猛的抬起头,脸上布满泪痕,嘴角带着血迹,她跪着的身板挺得笔直,用尽全力,咬牙切齿喊道:“大人,民妇冤啊——!” 这是一场没有悬念的审案,因为是陈年旧事翻案,按理来说证据已经很难寻到,必定会有一番波折,围观的百姓也是十分担忧,怕不能把坏人绳之以法。 结果,事情大大出乎他们的意料,甚至可以说,顺利的不可思议。 先是徐王氏激愤呈冤,将当初之事一一道出,直指柳大哥为谋方子、杀害人命、还贿赂仵作将事情蒙混过去,导致她夫君徐泽死不瞑目,含冤入土,至今四载! 后,苗聪山上前作证,将当年看到的场景一一说明。 这里不得不提,苗聪山此人目力和记忆力颇为了得,当初他隔了一座山都把徐泽和柳大哥的样貌、穿着以及身上带着的东西看的清清楚楚,到现在都还记得,一一复述了出来。 柳大哥越听脸色越白,加之他刚刚被伤留了一地血,现在整个人跟只鬼似的,透过凌乱的发丝,瞪着一双眼睛惊恐的看着苗聪山。 他怎么都没有想到,当年他做的那些人都被人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导致他四年后为此被翻案,付出代价。 可柳大哥不是束手待毙的人,他还想活命,所以他张口要反驳,下一刻,却直接被旁边盯着他的官差一根子敲了扑跪在地,呵斥他无问话不得喧哗。 柳大哥猛的一愣,一颗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他,终于尝到了上次柳大嫂有苦难言的滋味,想发声反驳都不能,一面倒被压制,直到后面定罪,一切成定局。 他,不可能翻身。 这些人,都是串通好的! 不过,毕竟事关人命,平遥县令到底还要做个样子,只是,他不是问柳大哥,让他为自己喊冤,而是颔首问向苗聪山,道:“口说无凭,你既然说自己有这个本事,那你现在就展示一个给本官看看,若是真,你这证词可先保留。” 苗聪山一点不惧,直接转头往外一看,指着远处的阁楼道:“那里有位小娘子,头上戴了一根翡翠簪子,翠鸟样式,眼睛是红的。” 一名官差顺着他说的阁楼去,盏茶时间才回来,恭敬禀告道:“大人,此人话属实,确实是一根红眼睛的翠鸟簪子。” 嚯! 围观百姓震惊,刚刚苗聪山随手一指的阁楼距离这里起码半里地,这不是很恐怖的事,而是他说的簪子上是红眼睛,那簪子才多大啊? 苗聪山不以为意,还有点嘚瑟,道:“我还能看得更远呢。” 平遥县令点点头,令他退下,有这一凭证,说明他确实有这个本事,并没有撒谎。 只是如此,只能对当初那件案子起疑,不能作为确切证据。 这一点,场中很多人都想到了,柳大哥也是。 不顾衙役的棍子,柳大哥双手被捆在身后,跪在地上,立直了身体,慌张大喊道:“大人,冤枉啊!” “草民那天只是碰巧上山,哪知道徐家兄弟就在前面,再说就是一起上个山,怎么就能把这事怪到草民身上,求大人明鉴啊!草民没有杀人,草民是被冤枉的!” 柳大哥咬牙把话说完,短短两句话期间,那衙役借着遮挡不知抽打了他多少下,棍棍砸在肉上,火辣辣的痛。 但是,柳大哥不敢住嘴,他知道想活命就得为自己狡辩,他还有希望,只要他能为自己开脱,再等童大管家来,他还能活命。 却不料,他才扛着打把话说完,座上的平遥县令却摇摇头,装模作样的叹息一声,道:“常言道不见棺材不落泪,徐泽的棺木现在就停在门口,柳安易你看了不心虚么?” “而且,证据也不止于此,来啊,请证物。” 平常来说,这样的话是不需要县令说的,都是由原告来辫,县令只需要在上面听着,然后下定论。 可是平遥县令为了将功折罪,急于表现,直接将这些都大包大揽了,只求把事情办的让衡王以及宁景满意。 一个官差双手托着盘子,盘中白布之上放着一本书册。 众人下意识都跟着看去,柳大哥一瞧那个东西,顿时本就苍白的脸一下一丝血色都没有,比死人还白。 而徐王氏看到,则是惊呼一声,“方子!” 被呈上来的,正是徐记的卤肉方子。 徐王氏虽然没有仔细看过其中内容,但是也见自己丈夫拿出来翻阅过,自然记得样子,是以一眼认出。 方子这个事,柳和宜没有和她说,所以她也不知道方子居然在柳大哥手里。 平遥县令道:“这是从你房中暗格搜出来的东西,徐夫人应该认识这是什么,现在你便解释一下,这徐家的方子,怎么到了你手里呢?” 徐王氏看着方子,嘴唇颤抖,眼睛恶狠狠睨向柳大哥,如果眼神可以杀人,柳大哥怕是被千刀万剐都算轻了。 柳大哥全身都在发颤,他满脑子嗡嗡作响,旁边的人群里不断有声音传过来,辱骂他,诅咒他,让他解释方子的来历。 他感觉头都要炸了。 可是,柳大哥毕竟是做生意的人,见过世面,很快强压着自己冷静下来,强烈的求生欲让他大脑极速转动,他脱口而出道:“我偷的!” 他反应过来,连连道:“我偷的,方子是我偷的!” 就算被骂贼,总比杀人犯好。 平遥县令摇摇头,这柳大哥倒是脑子快,也能屈能伸,就是做事上不得台面,也太过心狠手辣,不然也能是个人才。 可惜啊,他招惹到了不能惹的人。 “既然你还不乖乖认罪,那本官就让你死的明明白白,来啊,带人证!” 很快,一个人被押了上来。 这人约莫四五十岁,身宽体肥,绳子捆他身上如捆母猪似的,一圈又一圈,他头发散乱着,陪着煞白颤抖的肥脸,整个人狼狈不堪,但是柳大哥还是一眼认出。 这人,就是那个仵作! 顿时,柳大哥就面如死灰,身体一软,弯一腰,头重重磕在了地板上,闭上眼睛,不再听闻外面的声音。 他完了,他完了…… 作者有话要说: 看还能不能赶一章,不能就放明天发
第198章 尘埃落定 富仵作也是认了命, 抖豆子一般把当年的事情说出来,包括徐泽真实的死因,以及柳大哥贿赂他一事, 事无巨细,全说了。 “那徐泽致命伤在后颈,腰部还有两处刀伤,像是柴刀砍出来的,身上还有一些拳脚外伤, 死前应是经过了一番打斗,至于毒蛇咬伤, 则是在徐泽濒死或者死后留下的, 毒素并没有来得及扩散开来,凝聚在了腿部。”富仵作如同一只丧家之犬一般,跪在地上, 垂头丧气的道。 平遥县令微微笑道:“如此说来, 你当初之定论是作了假,而这一切, 都是你收了柳安易的银子后,他让你说的,对否?” 富仵作咬咬了牙, 想着家中刚刚出生的独子, 道:“是的, 大人。” 事情已经败露,死他一个, 总比死一家人强, 好歹他有了儿子, 不至于断了家中香火。 场中众人因为富仵作的话惊怒不已, 一是为这二人的行径,贿赂勾结,掩盖罪行,使冤情难平,着实可恨;二则是很多人并不知道当年的情况,现在一听徐泽死的这么惨,更是怒不可遏,直骂柳大哥不是人。 旁人尚且如此,徐王氏母子,还有徐家王家两户人更是听的目眦欲裂,恨不得冲上去把柳大哥挫骨扬灰。 “县令大人,杀人要偿命啊!请严惩这个恶人!” “仵作也不是好东西,要不是他包庇,恶人早就绳之以法了,大人,求一并处置了吧!” “我姐姐前两天被夫家打死的,这个仵作偏偏说我姐姐是失心疯发作,跳井淹死的,肯定是那群畜生贿赂了这个仵作,大人啊,小女子有冤要报,求大人为小女子的姐姐作主啊!” “竟还有此等事?大家让一让,让这位姑娘进去喊冤!” …… 现场混乱一片,若不是官差拦着,这群愤怒的百姓怕不是要冲入堂中,殴打起柳大哥和仵作。 事情到这里,基本上是不可能有反转了,人证物证俱在,柳大哥百口莫辩。 可是,他强大的求生欲依旧让他不认命,他甚至开始口不择言,只知道否认,道:“大人,我、我不认识这个仵作,他是故意陷害我的,他们都是一起的,他们勾连起来陷害我!” 柳大哥状若疯魔,指着仵作和徐王氏等人,也幸得还有最后一丝理智,没有把平遥县令也指了,虽然他心里已经认定,平遥县令已经被这伙人收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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