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下确实有事请教孔兄,”秋羲道,“我和含章初到沣州府,不知此地局势如何,近日倭寇可有作乱?” 孔正回答道:“半月前倭寇才抢劫过两艘商船,都指挥使已经派人去海上巡逻,准备铲除这一拨倭寇。”他说着便蹙起眉头,道,“只是巡抚那边与都指挥使意见不合,恐怕事情没那么容易。” “哦?”秋羲挑眉问道,“两方怎会意见不合,难道不是直接除掉倭寇?” 作为一个现代人,有倭寇在前还让他忍着,秋羲是万万做不到的。 柳郁听到孔正提及沣州府军政不和时却放下手中的茶盏,敛眸思忖起来。 孔正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也只是听人提及,毕竟还只是个小小总旗,无法直接参与两方大人的会谈。”他又解释道,“都指挥使这边对待抗倭之事更为强硬,我和所里的兄弟们巡逻若是遇上倭寇,都要就地斩杀。但听说巡抚那边却让缓了一缓,要等下一回倭寇大举进攻再派兵出海迎战。” “这还能等?”秋羲顿时气得瞪大眼睛。 倭寇难道不该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就灭一双么,这沣州府的巡抚是怎么回事? 柳郁喂了一颗剥好的荔枝进秋羲嘴里,被甜味一安抚,秋羲立刻消了三分火气。 擦过手后,柳郁这才替孔正解释道:“巡抚监管军饷用度,自然更在意出兵所需花费和一应消耗,都指挥使领兵作战,考虑的当然是如何扼杀敌人。”他顿了顿,道,“不过这其中是否有隐情,就需我二人前去查证了。” 秋羲当即敲定道:“那就先查查此地巡抚为何不同意出兵。”
第147章 第二日,秋羲和柳郁便准备先去沣州府的卫所那边看看情况。 沣州府的巡抚是正二品大员,就算朝廷派下钦差也不可能因为有所怀疑便直接将他拿下查办,所以秋羲和柳郁只能先从旁寻找线索。 这名巡抚既然既然跟此地都指挥使在除倭一事上意见相左,此地卫所自然或多或少会有消息流传。 至于巡抚衙门那边,秋羲想也不想直接往后排。 这名巡抚已在沣州府驻数年,巡抚衙门自然已经被他把控得铁桶一般,加之此人位高权重不似渝州府那几个知府知县那么好拿捏。他二人初到此地如果贸贸然前去调查,定然会被横加干扰百般阻拦,倒不如先去卫所看看,反正这回他俩有的是时间。 孔正这次是主动请了护卫的差事,带着旗下兵士护卫秋羲和柳郁在沣州府的安全。 本来都指挥使极为看中此次护卫事宜,毕竟柳郁这个能被贞元帝夸赞“武艺卓绝破贪狼”的国舅名声煊赫,他自然不想出岔子,所以准备直接让手下一名得力千户派人来给秋羲和柳郁充当侍卫。 孔正因此才听说秋羲二人要来沣州府,于是主动请缨,以自己不仅会说沣州话和清州话,还会说官话为由,击败各路同袍最终拿下这项差事。 秋羲听完这事后哈哈大笑:“孔兄这是多语言复合型人才。” 孔正挠挠头,老实道:“其实我也不会说几句沣州话,都是来这边后现学的。” 收拾妥当,秋羲朝孔正道:“走吧,有劳孔兄带我和含章去此地卫所一趟。” 三人正要出发,忽然有一名孔正手下的士兵急匆匆前来汇报:“总旗,兄弟们刚才发现了几名可疑人士,似乎与倭寇有关。” 秋羲听到这消息立刻与柳郁对视一眼,他这才道:“倭寇之事要紧,孔兄先去处理此事。” 孔正思忖片刻便点头应下:“我派些人手留在这儿任秋弟和柳兄差遣。” 柳郁却道:“我与你同去。” 事情就这么定下,柳郁和孔正去处理倭寇事宜,秋羲则独自带人去卫所打探消息。 “秋大人,府城这边驻守的是仓山守御千户所,营地就在城外的仓山脚下,”孔正手下一名小旗朝秋羲问道,“大人现在可要直接去营地。” 秋羲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旗抱拳回答道:“属下赵昀。” 这次沣州府的差事少说也要一年半载才能完成,贞元帝便没有派遣羽林卫护送秋羲和柳郁,他二人带来沣州府的都是秋府和柳府的护院,柳尘则有别的任务在身,也没跟着过来。 “我记下了,”秋羲想了想便说,“赵昀,你可知营地那边主事的是何人?” 赵昀立刻回答道:“仓山这边张干张千户在主事。” 秋羲又问道:“你可知这位张千户性情如何?” 赵昀想了想,挠挠头说:“这属下倒是不知,只是曾听闻仓山这边的营地军纪严明,想来张千户治军有方。” 大齐一个千户所下包括士兵和各路小旗、总旗、百户在内总共一千多人,这位张千户能这些士兵管理得井井有条,让远在黎山守御千户所的人都听过他的名头,想来是个有真本事的人。 秋羲思忖片刻,让赵昀等人稍待,他自己则转身回房换下官府,重新穿了身简朴的常服拎着一只木箱出来。 “你差人去买五头肥猪赶到仓山那边的营地外,”秋羲从袖中拿出一只钱袋交给赵昀,叮嘱道,“要活的。” 赵昀不明所以,但秋羲既然交代了,他自然照办,立刻派了两名手下去买猪。 “走吧,去仓山的营地。”秋羲这才将手中的木箱交给赵昀,跨鞍上马。 有赵昀几人带路,秋羲骑着马穿城而出,不到一个时辰就来到仓山脚下的千户所营地。 此处营地常年有军队驻扎,所以绕着营地外围修建了营墙。 瞭望台上把守的士兵远远望见有几名陌生人骑着马朝营地这边奔来,立刻敲锣示意下方站岗的士兵戒备。 秋羲几人达到营地门楼下,便主动下马。 他出示钦差的身份令牌后,上前盘问的士兵立刻抱拳道:“不知钦差大人,多有得罪,千户正在营地操练士兵,属下这便去禀报千户。” 秋羲立刻听懂他的意思,这是就算知道他是钦差也不打算直接放他进去,而是要禀报那位张千户,看张千户的安排。 他微微挑唇,这位张千户果然志军严明。 过了有一刻钟,营地内才出来一名身穿铠甲的将士,那人朝秋羲抱拳道:“仓山守御千户所千户张干,见过秋大人。” 秋羲朝这位张千户回礼,道:“冒昧前来,希望不要误了张千户的操练。” 张千户一张脸被沣州府的烈日晒得黝黑,秋羲看不出张干脸上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只听这位千户朝他问道:“不知秋大人此行所为何事?” 秋羲听出这位张千户目前也没有要请自己进营地的意思,不过他早有预料,只是笑道:“今日前来仓山守御千户所,是为陛下犒劳此地军士。陛下虽远在京城,但感念沣州府士兵为大齐防御倭寇之艰辛,遂派遣我与柳大人前来沣州府,只是柳大人今日有事在身,我便独自前来仓山。” 听到秋羲是来替皇帝犒劳军士,张干这才松了松表情,朝京城的方向一礼,道:“属下张干替手下士兵谢陛下隆恩!” 扯出贞元帝的大旗,秋羲终于在张千户的带领下顺利进入仓山下的营地内。 整个营地内都见不到一个随意走动的闲散士兵,只有校场那方传来士兵们操练时整齐的喝喊声。 秋羲跟着张千户进了主帐,两人饮过一轮茶又随意交谈几句,秋羲这才道:“我不知士兵们平日惯例伙食吃些什么,便命人买了几头猪送到营地这边,等到中午也算是给士兵们加个餐,还要有劳张千户知会把守的士兵一声。” 张干有些意外,本以为这名秋大人也就是过来走走过场慰问几句,毕竟以前那些文官过来也都是这么个流程,不给他添乱就好,没想到这位秋大人竟然还真是打算来犒劳士兵。 他立刻抱拳道:“多谢秋大人记挂手下弟兄们。” “应该的,”秋羲笑道,“有诸位将士抛头颅洒热血,为大齐镇守边境铲除倭寇,举国百姓才能安居乐业,自然不能辜负了将士们的一片赤诚。” 张干没想到竟能从这名年轻的钦差口中听到这番话,一时间感慨颇深,不禁对秋羲灵眼想看。 他朝秋羲抱拳致歉道;“先前张某听信流言,以为秋大人是个靠故弄玄虚博取陛下信任之人,因此怠慢了秋大人,张某在此向秋大人告罪。” 秋羲一愣,没想到还有这一茬在里面,看来是琼林宴上他胡诌神国来忽悠贞元帝的事传到沣州府来了,只是这位张千户为人耿直告诉了他。 不过这位张千户倒是也没说错,硬要掰扯的话,他的做法确实算得上故弄玄虚博取皇帝信任。 秋羲摆摆手,笑道:“张大人不必介怀,我与陛下所言之事,信则有不信则无。” 这下轮到张干愣住了,怎么这秋大人还真跟那些方士道人似的,说话神神道道的。 秋羲拿过放在手边的木箱,又道:“我这处倒真有一件曾在神国见识过的物件要赠与张大人。” 张干听得左右为难,一张黝黑的脸差点皱成一团,收下东西吧他心里膈应得慌,不收的话又显得他方才那句道歉的话像在放屁。 还不等他整理好心思,秋羲便打开木箱,拿出一只比手腕大小的竹制长筒装物件递给张干。 张干下意识地伸手接下,有些好奇地打量着手中的物件,倒是和那些整日玄玄乎乎只会问卦算命的方士所出之物不同,好歹不是什么让人服用的“仙丹”。 “不知这是何物?”张干转了转竹筒,朝秋羲问道。 秋羲笑了笑,指着竹筒上的合缝口说:“张大人打开竹筒一看便知。” 张干这才握住竹筒两端用力朝外一拧,揭开竹筒盖后,只见里面竟然是一只木制长筒装的物件。 “这是?”张干更疑惑了,难道这木筒中还有更小的东西? 秋羲道:“张大人取出这只木筒看看。” 张干依言照办,取出木筒后发现竟然是个做工十分精细的东西。 秋羲又指了指木筒的一端,道:“张大人再解开前后两端的镜盖,将这段放在眼前朝帐外看看。” 张干照做,只是他才一揭开两端的木盖将这木筒的一端放到眼前才帐外看去,顿时就惊得说不出话来。 他嚯得一下起身朝帐外走去,站在主帐门口举着那支别致的木筒又朝着四面八方各处张望,越是朝四周观望,那张黝黑的脸庞上表情越是精彩。 半晌后,张干终于回过神来,意犹未尽地将手中的木筒放下,脸上的笑容是营地中的手下们从未见过的灿烂。 “秋大人,此物当真神奇,我竟能透过此物看清从前目不可视之处的一应景物,”张干坐回座位上,兴奋地朝秋羲问道,“不知此物唤作何名?” 秋羲淡淡一笑,说:“这是根据神国的千里镜制作而成的,号称能视千里外之物。”他又语气谦虚地补充道,“只是我无法再现神国的器物,所以此物也并不一定可视千里,只是能比寻常人看得远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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