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羲正纳闷儿呢,姓周的是刘同河派过来的视察的渝州府同知,他自己过来时就带了不少随从,就算齐昊师府上一个人也没有,也不影响他啊。 黄恩照这时上前一步低声朝秋羲委婉地解释道:“大人,齐大人府上与普通百姓家中相差无几。” 秋羲顿时回过味来,原来这周石竖是想去齐昊师府上享受一番,结果发现住处还不如他看不上的那几处,所以恼羞成怒了。 “带我进去看看。”秋羲朝巡捕官道。 “是。”见钦差打算管上一管,巡捕官立刻带秋羲去找齐昊师办公的地方。 秋羲才跟着巡捕官转过前院来到齐昊师办公的厢房外,人还没进去便听见有人在里面说话。 “齐大人啊,不是本官说你,”那人一边说一边品茶,末了又嫌弃县衙提供的茶水并非上乘,撇嘴将茶盏掷在桌案上,“这做官呢讲究一个眼力,要懂得变通,否则你就是在这个知县的位置上坐一辈子,那也就这么到头了。” 齐昊师不知听他这番话听了多久,已经学会左耳进右耳出,只是埋头批阅公文,全当屋内是只鸟在叽喳叫。 秋羲冷嗤一声,他还当姓周的是嫌山阳县条件比杏阳差,让他住不上豪宅呢,原来这人嫌的是齐昊师不会给他送孝敬,让他捞不着油水。 本以为他之前已经敲打了刘同河一番,渝州府上下这些官员会收敛着一些,没想到居然还有人敢顶风作案。 “周大人倒是深谙官场之道啊,”秋羲负手抬步走近齐昊师办公的厢房,“看来我也要向周大人讨教几句才是。” 周石竖见秋羲一身便装,连身官服都没穿,又年纪轻轻,只以为这是山阳县的师爷进来了,于是捋着胡须呵斥道:“本官和你家大人说话呢,容得上你插嘴?” 谁知原本埋头办公的齐昊师突然抬起头,朝着秋羲见礼道:“下官见过钦差大人。” 跟在秋羲身后的黄恩照等人眼看着周石竖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绿,最后干脆全黑了,差点没憋住笑出声。 “下官拜见钦差大人!”周石竖连滚带爬地从座椅上起身,连连朝秋羲讨饶,“下官有眼无珠,下官狗眼不识泰山,还望钦差大人莫怪罪!” 周石竖心里憋屈,他之前接到消息,钦差随员杨玉升被人掳走,那位年纪轻轻的钦差便临时决定继续留在杏阳主持救援杨玉升的事宜,这才让知府派了他等前往各县视察,不然他也不敢在这儿作威作福啊。 谁知道这钦差抽了什么疯,居然一大早就来了山阳县,还穿的是便服。 结果齐昊师又开口了:“大人昨晚休息得可还好?” 秋羲笑道:“很好。” 周石竖一听,瞬间后背发凉,原来钦差昨天就到山阳县了,怎么没人通知他。 秋羲抬步坐到齐昊师旁边,跟他要了山阳县的账本随手翻阅。 众人只见秋羲哗啦啦翻着整本,一晃眼的功夫已经又将账本放了回去。 谁知秋羲一开口便让在场所有人都惊呆了:“周大人,此次山阳县水灾严重,怎么赈灾银两和一应其他物资加起来,府衙就拨了五百两到山阳县?” 齐昊师满脸惊诧地看着秋羲,五百两,这确实是山阳县自这次水灾以来从府衙那边收到的所有赈灾物资价值的总和。这位秋大人竟然只是草草翻阅了一下账本,甚至连一盏茶的功夫都没用上就能将所有账目了然于心,简直是奇人啊。 周石竖听得冷汗涔涔,连忙道:“禀大人,实在是府库也没有余粮,所以、所以……” 在场的人谁不知道杏阳在整个大齐都是数一数二的富庶,若是连杏阳府库都告急,那整个大齐不都没有余粮了。 秋羲只是冷笑一声,意味深长地看了周石竖一眼,周石竖已经脑补出这位据说是贞元帝跟前的大红人要怎么对付自己了,连忙跪地朝秋羲一边告饶一边表忠心。 谁知秋羲只是慢悠悠地摇了摇手中的折扇,道:“周大人怎么说得本官好像是什么洪水猛兽。” “是下官口无遮拦,下官该罚。”周石竖立刻抬手抽了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县衙的差役们悄悄在厢房外围观,见这位钦差大人竟然几句话就让蛮横欺人的周石竖吓得屁滚尿流,顿时对秋羲佩服得五体投地。 见周石竖已经吓破胆,想必短时间内不敢再作妖,秋羲这才道:“周大人既然知错,本官便给周大人一个将功赎过的机会。” 周石竖连忙激动地拱手道:“但请钦差大人吩咐!” “如今山阳县水患严重,需耗费大量石灰,”秋羲朝周石竖道,“便由周大人去筹集石灰吧,所需数量我写个条给周大人。” 秋羲说完便提笔在纸上写了个预估的数量再将纸条交给周石竖,只是在场的人从始至终都没听见他提到这采买石灰的钱从哪儿出。 周石竖哪里不明白秋羲这意思是要他自己想办法筹钱,可他现在哪敢顶撞,只好闷头认栽,接过纸条便连忙以此为借口告退。 齐昊师担心地问道:“秋大人,这周大人可真能买来石灰?” “齐大人放心,”秋羲摆摆手,说,“杏阳本就富庶,这些地头蛇不仅自己吃得膘肥体壮,手中关系网更是一层套一层,让他去采买石灰肯定比齐大人派人去办更快。况且大灾在前,自然要让这些人将平日搜刮的民脂民膏吐出来。” 齐昊师这才明白秋羲的真正用意,顿时对这位年轻的钦差更加佩服。 秋羲说完又让黄恩照回他的住处取来一只箱子,他将箱子交给齐昊师,道:“国库那边的赈灾银粮需要层层审批,路上费时也不少,不知还要等几日才能道山阳县,这些是陛下私库中所出,便交于齐大人赈灾。” 齐昊师见箱子里竟然装着一千两银子,顿时朝京城地方向施礼道:“下官代山阳县百姓谢陛下隆恩!” 这一千两银子不是别处来的,正是那天刘同河拿来做贿赂用的,秋羲一早便算计到他会走这步棋,于是早早就给这些银子安排好出路。这些银子本来就是搜刮的民脂民膏,当然要重新用回到百姓身上。 只是整个渝州府最肥的硕鼠还没抓住,这让秋羲心里有些不得劲,等灾情过后一定要把杏阳知县给抓出来才行。 处理完府衙的事,秋羲便和齐昊师继续去巡视山阳县下辖的其他各地。 因着山阳县被杏阳选做泄洪之地,有一处地势较低的村落竟然全村都已被水淹没,甚至连村民房屋都只在水面上剩下个屋顶,更多的土房则是早被大水冲垮。 一行人乘着竹筏路过这处村落时,秋羲问道:“此处的百姓可还安好?” 齐昊师回答道:“秋大人放心,这处村落有几位老人经历过数次大水,早在暴雨还没下之前就猜到此次恐会有洪水,于是一早派了村中青壮前来禀报于我,我便命人早早将村民迁去了别村暂避。也是因此,这次山阳县才能提前做好水灾防备,救下了更多百姓。” 因为有齐昊师这个知县带头,整个山阳县的灾后重建工作都在逐步进行。 等到下午回府衙时,秋羲从杏阳派来的一名巡捕官口中得知,杨玉升已经在今天中午时被两位道长带领的人给救下山了。 巡捕官绘声绘色地讲解道:“大人派出的那六名侍卫混入上山的信众之后,在山上几经周折才找到被困在一处厢房中的杨大人,随后那六名侍卫又带着杨大人避开真仙教的耳目偷偷下山。” 秋羲得知杨玉升无碍,心里的大石头这才放下,他朝那名巡捕官道:“你回杏阳后,告知杨大人和宁大人一声,让他二人明天来山阳县寻我。” 渝州府还有几县受灾,并不是每一处地方的知县都像齐昊师这样既清廉又有能力,秋羲需要杨玉升过来帮忙查验各处的河道水利工程情况。 而且柳郁明天就能到杏阳,到时候杏阳有柳郁坐镇,秋羲半点也不担心那些地头蛇还能翻起什么大浪来。 次日一早,杨玉升和宁无畏就带着人来了山阳县,秋羲见那两位道士没跟他们一起过来,心中隐有所感。 他朝杨玉升问道:“杨大人可还安好?” 杨玉升朝秋羲拱手道:“托大人的福,下官无碍。” 秋羲听杨玉升细细讲述那日被人带走的事,才知道是那天为他驾车的巡捕官跟人串通好将他带去的中河山,等他发现车架出城时,情况已经不受他控制。 “杨大人可知那名巡捕官是谁安插的?”秋羲问道。 杨玉升道:“按刘大人的意思,说是金大人手下的人。”他想了想,又道,“下官觉得奇怪的是山上那些真仙教的人,下官头天下午被带上山时,那些教众并未将下官如何,只是将下官关在一处厢房里不让离开。 “等到第二天,下官在房内忽然听到不少上山供奉的信众开始说此次水灾是由灾星引起的,本来下官还没想到他们说的灾星是什么,后来越听越不对,才发现他们说的灾星便是下官本人。那些信众要求真仙教的人将下官处死,可真仙教的人做出百般阻拦的样子,到了昨日,大人派的人便将下官救下山了。” 秋羲思忖片刻,说:“灾星的谣言怎么看都是真仙教的人主动传出的,只是这其中的目的需要琢磨一番。” 杨玉升道:“下官也是这么想的。” 等到下午时,秋羲一行人已经在另一处受灾县视察,傍晚他回到落脚的住处时,便收到柳郁的消息。 秋羲惊喜道:“含章已经到杏阳了?” “嗯,”柳郁唇角微扬,道,“等我处理完真仙教的事就来寻月白。”
第129章 柳郁当天下午率队到达杏阳后,立刻便让渝州府知府刘同河将真仙教相关的文书呈递过来。 他仔细一查看,发现最早出现过真仙教消息的是一份九年前记录杏阳水灾的文书。 文书中记载当年水灾冲毁当地数百座民房,不少灾民流离失所食不果腹,那时,一名自称道号无虚子的道人游历到杏阳地界,便筹来米粮在城郊设棚施粥,此人渐渐聚集了一批信众,随后在城外的中河山上建立了真仙教。 柳郁看着文书上“无虚子”三个字眸光微敛,真巧,跟在贞元帝身边那名道人也叫无虚子。 那名无虚子是两年前才出现在贞元帝身边的,两年前,也刚好是金文才上任杏阳知县的时间。 抓住其中脉络后,柳郁想起秋羲刚才跟他提到过之前在京中遇上的那两名山台观道人也在杏阳,这两位还正好去中河山上参与过解救杨玉升一事,他便打算明日寻这两位道人来问问情况。 夜以深,柳郁索性吹灭烛火宽衣歇下。 第二日一早,柳郁便差人将那两名道人请到府上。 三人互相见礼后,柳郁请两位道人坐下,开门见山地说:“我这次奉命来渝州府是为了铲除真仙教,之前听说两位道长上真仙教众盘踞的中河山解救了杨大人,不知两位道长是否方便将山上的事告知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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