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近乎虔诚,自虐般的爱着云青岑,妄图从云青岑那里得到一点并不对等的爱。 他是脾气暴躁,但他不蠢。 他相信云青岑对他有感情,但不是爱情。 当他发现云青岑离世的时候,他的世界骤然崩塌,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么给赵鹤轩他们打的电话。 后来郑少巍也想,他为什么要给赵鹤轩他们打电话? 但至今郑少巍也没想通,可能是因为青岑生前爱热闹,也可能是因为他不能独自面对青岑的离世。 傅明睿的话还在他耳边:“当年你得意的时候想过今天吗?青岑的脾气你不清楚?他还看得上你?” 他清楚,他觉得没有人比他更清楚,青岑是个很倔的人,他的倔并不表现在外面,他认定的事很少会改,傅明睿他们都没有他清楚。 正是因为清楚,所以他才这么绝望。 青岑的底线很高,高到别人哪怕只做错了一点,他都能马上划清界限。 郑少巍环顾四周,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还不如在第一次自杀的时候就死了,那样的话,至少在青岑心里,他还是那个能为青岑付出一切的人。 但苏铭让他曾经的深情成了个笑话。 他知道自己不能怪苏铭,怪不上,路是他自己选的,人是他自己挑的。 傅明睿当时的表情他还记得,不是曾经的嫉恨,也不是后来的愤怒,而是一种悲悯。 连傅明睿都在可怜他。 郑少巍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天似乎更暗了,周围不再有人,他停在路灯下,路灯惨白的光打在他脸上,郑少巍这时去摸自己的脸,却发现脸颊已经湿了。 他上一次哭是什么时候? 好像是在国外治疗的时候,心理医生让他放下过去,忘记云青岑。 他就疯了。 他的父母从来不管他,财富和地位才是他们的终身追求,而是不过是他们幸福生活的一个点缀。 青岑对他来说太重要了,再也不会有第二个人陪他一起度过最野蛮生长的少年时代。 郑少巍再次拿出手机,给云青岑打了个电话。 他不求云青岑原谅他,只要云青岑愿意跟他说几句话,让他听到声音,他就满足了。 但这一次,电话却没有被按,云青岑接起了电话。 郑少巍站在空无一人的街头,他拿着手机的手在颤抖,嘴唇张合几次,最终竟然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反而是云青岑在电话里叹了口气,喊了一声:“少巍。” 郑少巍扶住路灯的杆子,在这个空旷的街头压低上身,他的另一只手拽住自己胸口的衣服,他喘不上气了,剧痛从他的胸口蔓延开,折磨得他耳边一片嗡鸣之声,只有云青岑的声音穿过那声音,继续在他耳边响起。 “我以为你会更晚一点知道。”云青岑的声音很轻。 郑少巍依旧没有说话,他说不出来,更不知道该说什么。 道歉吗?求饶吗? 他知道云青岑的脾气,就算此时他跪在云青岑面前,对方都不会多给他一个眼神。 云青岑:“你还在吗?” 郑少巍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在。” 云青岑:“少巍,我没生气。” 郑少巍的心一下就落到了谷底。 云青岑并不是一个宽容的人,他比谁都清楚,那么多年的相互陪伴不是假的,只有云青岑不在意的人,云青岑才不会生气。 可能云青岑自己都不会相信,郑少巍是了解他的。 云青岑的心很小,能容下的人除了他自己以外,曾经的郑少巍也占了一点。 青梅竹马,一起逃课,一起打游戏吃零食看电影。 郑少巍抬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他哽咽道:“青岑……” 他说:“我没法求你原谅我……” 云青岑像是在安慰:“你没做错,我死都死了,你找谁是你的自由,我管不着,也管不了。” 郑少巍的泪从指缝间滑落,低落在地上,了无踪迹。 郑少巍脑子是混乱的,他艰难地说:“我熬不下去了。” “那段时间我每天都睡不着,只能靠安眠药,后来加大剂量……” 但是云青岑打断了他,云青岑说:“少巍,有些话我不想说出来,太伤人,但你是知道我的。” 是啊,青岑的眼里从来不容沙子。 他对一个人好的时候,能把人捧到天上去,让那个人以为自己是独一无二,是对云青岑来说最重要的存在。 可他厌烦一个人的时候,对方哪怕把胸膛的皮肉撕开,把心脏露给云青岑看,云青岑也只会说一声:“我看过了,然后呢?” 云青岑的多情让人如堕幻梦。 他的绝情又能让人坠入地狱。 再也不会有第二个云青岑,时间不能倒流。 郑少巍甚至不知道云青岑是什么时候挂断的电话,他只记得在他还有意识的时候,他似乎又看到了他们的曾经。 “你穿这个好看。”云青岑在他系领带,那是他第一次穿正装,他不会系领带,云青岑一边说他笨手笨脚,一边在网上学怎么系领带,然后让他低头,双手灵活的给他系好,最后还拍了拍他的胸膛,笑着对他说,“很帅,出去肯定亮瞎一堆人的眼睛。” 然后他说:“我可不想亮瞎别人的眼睛,你觉得好看就行了。” 云青岑会在他补课的时候在旁边嘲笑他,说他英语那么烂,以后怎么去谈国际业务。 他就说以后他能请翻译,不对,他不要翻译,云青岑英语那么好,以后他们可以一起去谈。 孟不离焦,焦不离孟。 郑少巍慢慢跪倒在了地上。 那路灯似乎坏了,灯光一闪一闪,忽明忽暗。 房间里的云青岑挂了电话,赵鹤轩就坐在他旁边,正在给他剥葡萄,葡萄是深紫色的,颗颗饱满,也很甜,赵鹤轩嘴角含着笑,云青岑知道他在笑什么,但云青岑没有拆穿,他修长的手指从旁边的小碗里拿起了一颗葡萄,汁水顺着云青岑的手指滑到手腕,然后还不等落下,就被旁边趴着的黑猫跳起来舔走了。 云青岑笑了一声,用脚把黑猫推开。 然后他转头,看着赵鹤轩剥葡萄,赵鹤轩剥葡萄这一幕确实赏心悦目,他的手修长,但比云青岑的手肉更少,骨节分明,一看就很有力,也更大。 赵鹤轩微微低着头,云青岑把手擦干净之后就托着下巴看他。 赵鹤轩把一颗剥好的葡萄放到碗里,然后才看向云青岑,轻声问:“笑什么?” 云青岑:“你在幸灾乐祸。” 赵鹤轩没有否认,他倒是很自然地说:“我以前很嫉妒郑少巍。” 似乎这个沉静如水的夜晚很适合说真心话,赵鹤轩没有一点掩饰,把自己直白的剖析给云青岑看。 “我刚认识你的时候,郑少巍就来找过我麻烦,还打了一架。”赵鹤轩想起当年的场景也笑了,年少轻狂,打架似乎也变成了常事,在郑少巍找他麻烦之前他从没跟人动过手,他是高傲的,看不起这种野蛮的举动,野蛮人才靠拳头定输赢。 云青岑斜靠在沙发上,黑猫蜷缩在他腿边,云青岑拍了拍黑猫的头:“是吗?” 赵鹤轩:“郑少巍当时快哭了,眼眶都红了。” 赵鹤轩说完才觉得不好——他又不是来给郑少巍说项的,反而是郑少巍越惨,他越高兴。 “我当时最嫉妒他,然后才是周旭尧,他跟你相处了十几年,这十几年过去了就是过去了,无论如何,都没人能替代。” 赵鹤轩看着云青岑的眼睛:“青岑,你曾经对他动过心吗?” 云青岑却很无所谓地说:“没有。” 黑猫嘶哑地叫了一声。 赵鹤轩笑了笑,却没有问出下一个问题——他知道他听到的一定会是自己不想听的答案。 云青岑:“时间不早了,你也该回去了。” 赵鹤轩站起来,他穿上了外套,对云青岑说:“你需要我的时候给我打电话,随叫随到。” 云青岑笑着摆手:“回去早点休息,放心,我不会跟你客气。” 赵鹤轩深深地看了云青岑一眼。 等赵鹤轩走后,云青岑才去洗漱睡觉。 他站在镜子跟前,镜子里的他跟他原本的样子越来越像了,尤其是眼睛,鼻子和嘴还有些区别,眼睛却几乎一模一样。 云青岑还记得他妈曾经夸过他的这双眼睛,说他的眼睛不像父母,反而像他姥姥。 天生的多情种子。 但越多情的人就越无情。 云青岑朝镜子里的自己笑了笑,然后回到了房间,睡了一个好觉。 他能给自己编织梦境,他想在梦里体验什么都能自己编造。 这次的梦境也是他亲自编的,只有他自己是主角,梦里出现的人都是有趣的,各种光怪陆离的故事和人,倒是让他难得饱足的睡了一觉。 第二天起床,他就得去公司了——验收装修,然后等着开业。 徐凡也在他起床后不久来了电话。 “我三天后又有一个顾客,你想来吗?”徐凡问他。 云青岑问:“还是抓鬼吗?” 徐凡在那边笑:“不是,是给人改命。” 云青岑装出一副不懂的样子,懵懂地问:“什么是改命啊?” 徐凡:“就是让原本应该一辈子贫穷的人变得富裕,让该去世的人延年益寿。” 云青岑惊讶道:“这么厉害?!” 徐凡用诱哄地口吻问:“你来不来?” 云青岑激动道:“当然要来!要是真那么厉害,以后我要是有什么事还能请徐哥你帮忙!” 徐凡笑道:“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那我到时候给你打电话,带你一起去。” 云青岑:“好,那我等你消息!” 云青岑挂断电话,他已经有些不耐烦打发徐凡了,只等下一次见面,他稍微动动手脚,让徐凡的障眼法失灵,不必他动手,徐凡就会被反噬。 到时候阴间有马哥帮着遮掩,他就能吃一顿好的了。 云青岑只有想起这个的时候,才会格外思念徐凡。 验收公司装修的时候,云青岑主要也就是坐了坐沙发,看软不软,然后又看了地毯和桌椅,觉得没问题了就让苏铭把尾款打过去。 苏铭现在俨然成了云青岑的私人秘书——不要钱的那种。 并且他还很有秘书的自觉,云青岑觉得苏铭是真的欠虐,他能忍受一切普通人不能忍受的东西。 云青岑骂他,他还挺高兴,然后开始自我反省,反省结束之后,他甚至会觉得云青岑是为他好,然后能加卖力干活。 要是云青岑夸他一句,那就不得了了,他能一整天都乐呵呵的,嘴角咧到耳根那去。 并且苏铭已经在网上发布招聘信息,并且还很自然的标注了一段话:“婉拒不迷信人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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