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这门婚事滕璟没有提出任何异议,即便他不娶她,他也会娶其他女人, 她不嫁给他, 也会嫁给其他男人, 他们都没有选择。 然而还没等婚事举行, 女方因病离世。 三品大员不愿意放过滕璟这样的女婿, 跟滕璟的双亲商量过后, 把八岁的嫡女许配给了滕璟。 滕璟当时十六,滕璟的父母认为儿子再等七年成亲也不过二十多岁,三品大员的女儿,哪怕只有八岁也值得等。 重新定下婚约后,滕璟的未来岳父让人给滕璟送来了两名妾——都是他的庶女,母亲出身不高,就让她们先来给小女儿占住位子,哪怕威胁了嫡女的地位也没关系,只要能拉拢滕家。 滕璟对这些琐事并不用心,成不成家,何时成家也无所谓。 他的生活被撕裂成两半,他自己也被撕裂成两半,哪一边的他似乎都是真实的他,又似乎都不是。 他十九岁那年,父亲和叔伯死在战场上,他接过父亲的衣钵,带着自己的庶兄弟们走上了父亲和叔伯的老路。 他死于二十二岁的那个秋天,一杯毒酒结束了他的生命。 而家族的荣耀也在那一天被终结,作为主帅,毒酒成全了他最后的体面,他的庶兄弟们却要被押解去斩首。 唯一幸运的是,家中的女眷没有被折辱,她们只能带走一点财物,跟着老祖宗离开滕家,再也不能滕。 滕璟从没有想过自己会跟人有一段亲密的“夫妻”关系。 他甚至想象过他娶妻之后的日子,如果她愿意的话,他会给她作为滕家少夫人的体面,一生不纳妾,他想要什么他也会尽力满足,但他不会踏进她的房门,不会成为真正的夫妻。 如果她不愿意,那么他也会想办法让她假死,送她离开滕家,过她想要的生活。 滕璟第一次看见云青岑的时候,就知道云青岑是个口腹蜜剑的小骗子。 他有多情的眼睛,无情的薄唇,那张薄唇一张一合,就能说出蛊惑人心的话,那双眼睛时而深情时而天真,又时而充满洞悉一切的冷漠。 云青岑是个比他还要矛盾的人。 云青岑似乎能随时换脸,他以玩弄别人为乐,以操控人心为傲。 最初,滕璟只是想利用他找到自己的分魂——那一缕分魂并不弱小,要是弱小,也不可能离开无间地狱探路。 他只能隐约的找到那缕分魂藏匿的区域,却并不能确定在哪一座城市,哪一条街道。 没有分魂,他就是不完整的,只要不完整,就仍有被地府控制,抓回去的可能。 幸运的是,他遇到了云青岑,在云青岑身上感受到了自己分魂的气息,他一直以为自己的分魂也不过是云青岑的“玩具”,或者是云青岑打发时间的“工具”,他对这一切都很宽容,并不觉得被冒犯。 跟他的分魂不同,他认为自己是不完整的,并且认为分魂是自己的一部分,也是他。 他也不怪分魂,分魂在他看来,只是个才“活”了几年的孩子,又因为是他的一部分,滕璟对分魂想要独立的想法很宽容。 因为无论分魂怎么想,怎么做,都无法改变他们最终会融合的结果。 只是…… 滕璟没想到他会在那种时候跟分魂短暂“融合”。 那时候他正在跟亲兵们商量怎么把分魂逼出来,亲兵们刚走,他才坐到沙发上,目之所及却忽然发生了变化。 最开始只是一瞬间的变化,他的眼前忽然出现云青岑,而他也迅速发现,云青岑正坐在自己的身上。 云青岑皮肤苍白,身上的黑色蟒蛇不断缠绕,高昂的蛇头双目通红的盯着滕璟。 滕璟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再次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但不到五分钟,他又跟分魂“融合”了。 那个时候云青岑一手按在他的胸膛上,另一只手抓着滕璟的手抚摸自己,云青岑仰着头,他掌控着所有律动,滕璟也无法控制这具身体,他会不断闪回自己原本的身体里,又会闪进分魂的身体中。 每个阶段,云青岑都有不同的动作。 在最后一次闪回自己身体之前,云青岑俯身吻住了他。 那一秒跟云青岑接吻的人是滕璟。 他能感受到云青岑温软的唇,灵活的舌,充满侵略性。 滕璟发现自己的手脚能动了,他能够控制这具身体了,但他在迟疑几秒之后并没有推开云青岑,而是伸手按住了云青岑的后脑。 直到他完全回到自己的身体里,滕璟还有些没有回神。 他从没做过这种事——他少年时期家里给他准备了同房丫鬟,但他一个都没碰,有需求的时候,他就会泡进冷水里。 对身体本身的欲望他从未好好纾解过,他也没从感受过这种快感。 哪怕已经平静下来,他还是会在之后时不时回忆起那时的感觉。 回忆起云青岑冷白的皮肤,微红的眼角,身上那张牙舞爪的黑蟒,还有云青岑的低喘,以及鼻尖的腥甜味。 滕璟有时候晃神,眼前就会出现云青岑的脸。 他有些苦恼,但苦恼的同时,又有种奇怪的感觉。 现在他坐在云青岑面前,就是想搞清楚自己那奇怪的感觉究竟是什么。 他不明白自己的分魂为什么会“爱”上云青岑,毕竟那只是一缕分魂而已,本身并不具有爱人的能力,也不具备独立思想。 那就证明,分魂是因为先爱上了云青岑,然后才想当个“人”。 就好像他明明知道云青岑是个小骗子,但他却无法讨厌云青岑一样。 外面是闪耀的霓虹灯,楼下是川流不息的车和人群,滕璟双手交叉,看着站在厨房里的云青岑。 云青岑则是去给自己和滕璟倒了两杯香槟,他手里拿着高脚杯,坐在了滕璟所坐的沙发的扶手上,他晃着杯中的酒,轻声笑道:“将军不必担心,我跟他不过是……嗯,用你那时候的话来说,就是露水姻缘,你们的事我不会插手。” “至于我刚刚说的负责。”云青岑眼中带笑,“开玩笑的,别当真。” 滕璟却没有笑,他抬头看着云青岑,他仔细打量着云青岑,忽然问道:“你后悔吗?” 云青岑愣了愣。 滕璟却又重复了一次问题。 云青岑喝了一口酒,酒顺着喉咙入腹,他收敛了笑容:“将军,人的一生会面对很多次选择,每一次选择都是在改变自己的命运,不过每个人的人生结局都是一样的,死亡,然后投胎,再重复这个过程,永远不会停止。” 如果他的父母是好人,哪怕只有一方是好人,说不定他不会变成现在的云青岑。 又或许即便他们都是好人,云青岑依旧会变成现在的样子。 云青岑看着滕璟的眼睛,目光温柔地问:“将军今晚是来劝我的?” 滕璟摇了摇头,他很直白地说:“我只是好奇。” 云青岑挑了挑眉:“好奇什么?” 滕璟很诚实地说:“你跟我的分魂行周公之礼的时候,我跟分魂共享了他的身体。” 云青岑:“……” 这种感觉说起来有点复杂,但云青岑抬头扶住自己的额头。 滕璟以为云青岑在伤心,或者是愤怒,他安慰道:“这没什么,我跟他本来就是一个人。” 云青岑却忽然笑起来,他笑得弯下了腰,眼角红得诱人,他笑道:“我知道没什么,我只是觉得有点刺激。” 大概没有人拥有跟他一样的经历了,他一次上了“两”个。 滕璟沉默了几秒,他有点跟不上云青岑的思路。 云青岑重新站直身体,他把酒杯里的香槟一饮而尽,他坐到一边的沙发上,翘着腿,转头问滕璟:“将军,那你现在想怎么样?因为我睡了你,所以让我负责吗?” 云青岑只是开个玩笑,他知道滕璟是什么性格。 滕璟是个坚定的人,只要他坚定某件事,诸天神佛都改变不了他。 滕璟却忽然专注地看着云青岑,点头说:“对。” 云青岑差点被呛到,他震惊地看着滕璟,好像不认识这个人了。 但他很快又笑着说:“行啊,我负责。”
第105章 室内静谧, 云青岑把酒杯放到桌上,杯底落在桌面发出一声脆响。 所谓负责,到底怎么负, 云青岑并不知道,这对他来说是件新鲜事,他对于负责的概念停留在“婚姻”上,一男一女,或因为爱情,或因为其它东西走进民政局,领一本结婚证, 至于爱情能否因为婚姻保留, 所谓的负责到底是不是缘于婚姻,云青岑有自己的看法。 婚姻并不能保证什么——他的父母结婚生子, 看起来也很美满,但对他们来说,家庭只是一个像公司一样的单位。 最多, 就是离婚的时候,婚姻法会保证他们谁也不会吃大亏,或者谁也占不了太大的便宜。 所谓的负责,只是给一个“名分”,男女朋友,老公老婆,告诉别人自己有对象。 但又能随时变心,结了婚想走,就要付出代价。 云青岑从不觉得婚姻能带给人安全感, 婚姻只能带来财产上的安全感, 变心的人永远不会因为一本结婚证而收心。 云青岑看着滕璟, 他问出了自己的疑问:“将军觉得什么样才算负责?” 滕璟也有自己的看法,他眼里带着笑意,声音温和:“自然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云青岑笑了出声,摊开手说:“将军,我们是不会老的,将来的几十年几百年,都对着同一个人,不会腻吗?” 夜风从窗外刮进来,吹起云青岑耳边的碎发,他看着滕璟,目光平静似水,没有半点波动。 这是他难得说的真心话,没有任何矫饰。 滕璟没有做出任何保证,他只是反问:“你不试试,怎么知道做不到呢?就算做不到,你也能随时离开。” 云青岑眨眨眼,他第一次听到这种话。 无论是郑少巍还是傅明睿,甚至是郎焯,他们都希望他能够“忠诚”,不是对感情忠诚,而是对他们忠诚,哪怕将来对他们没有感情,也要因为这份忠诚待在他们身边。 世人都是如此,爱没了,还有责任,就算没有责任,也要有忠诚。 这才是美德。 可云青岑生来就不知道忠诚两个字怎么写,他只忠于自己的欲望,爱自己的所有。 他从没想过会有一段稳定长久的感情关系,可如果对象是滕璟或者任韫,倒也可以试试。 “行。”云青岑冲滕璟笑,“我没意见。” 滕璟抿了抿唇,嘴角也勾出一个幅度。 “等我解决了这件事之后,你若想待在这儿我便陪你,你若不想,就换一个地方。”滕璟站起来,“任韫若来找你,你大可以将他拒之门外,叫他去找我。” 云青岑倚在门框:“你们的事我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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