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一张脸,在不同人的身上却是完全两种感觉。如果庄云生安静下来,低垂着眸子不语时,这些时候,他和齐可人简直长得一模一样,连声音都是很相似的。 但是,当他抬起眸子,用那种庄云生独有的不属于Omega式的锐利看向你时,那种相似的比率会迅速降低,当他笑着开口说话时,庄云生和齐可人简直完全不同,尽管五官一样,但你就是知道,那是完全不同的一个人。 李愿万万没想到,这样一张脸上,竟然会有这样有气势的表情。在过去,这张脸明明是含蓄、谦卑、畏缩,还有无奈、懊丧和似有似无哀怨的混合表情,那样的齐可人是暗淡的,没有光彩的,至少在李愿这里,他觉得,齐可人是远远配不上郁崇的。 他是郁崇的好友,因为赞同郁崇的志向,也因为郁崇欣赏他信任他,所以,才从好友走到上下属的关系,这么多年来,他和郁崇在公司维持着上下属关系,在私下里,他们还是最好的朋友。 郁崇骄傲却也自卑,他手机里有很多电话号码,公文包里有很多名片,但真的称得上朋友的不多,能称为好朋友的,只有他李愿一个。 郁崇是有抱负的人,他有能力,也有资本,无需讳言,他的家境给他带来了很大的优势,李愿自己家庭普通,但并不因朋友家境好而产生任何异样情绪,在他看来,这甚至属于天赋的一部分,是令人羡慕但不需要嫉妒的。 李愿认为,郁崇为了反抗母亲的安排而娶齐可人,算是他三十多年的人生里走错的唯一一步棋,他应该娶的,是一位知书达理、外貌惊艳、家世背景同样显赫的Omega才对,比如白家的小少爷白清,而不是暗淡普通的齐可人。这件事他没能阻止,但婚姻只是一种契约,可以结,自然也可以离,所以李愿劝过无果之后,就没再发表意见,只冷眼看着这位不合适的郁家少夫人走马上任,一路败北,狼狈不堪。这是必然的结果,李愿对齐可人没有反感,甚至感到些许同情,但他从来不是惜弱的人,他早就想到这两位最终不会长久,只是没想到最后会是那样惨烈的结果。 郁崇在齐可人死后,整个人都变了,在工作上,他更加拼,也更加果断、不讲情面,但在私底下,他越发沉默寡言,李愿好几次在酒吧里找到醉酒的他,他有心劝解,但语言是苍白无力的,发生那样的事,即使是自认冷静理智的他,代入想想,也是无法接受的。 一开始,郁崇疯狂地寻找齐可人遇害的线索,想要找到伤害齐可人的人,但在久寻无果后,他渐渐开始相信警方给出的自沙结论,他开始寻找自己的原因,开始忏悔,更加痛苦,更加暴戾,直到再后来,他开始精神恍惚,他对李愿说过,他每晚都会梦到齐可人来找他,那时候,李愿看见他眼睛里含着泪。 再后来,郁崇似乎开始慢慢接受现实,他身体不再继续消瘦下去,长了些肉回去,也不再去就把买醉,不再在没外人的时候表情哀戚地坐在椅子上发呆,他好像又回到了过去的状态,但又感觉哪里不太对。但事业上,郁尚发展迅速,越来越壮大,郁崇已经靠实力完全掌握了郁氏,老郁总已经彻底淡出郁达的管理,现在郁崇已经真正是郁氏的掌门人。 这样就对了吧,李愿想,一切都走向正轨,郁崇还年轻,他会遇到更合适的Omega,重新走上婚姻的殿堂,重新拥有孩子,这次会一切顺利,郁崇会拥有幸福的家庭,壮阔的事业,最终达成所愿。 也许,眼前这位身份地位都与郁崇十分相配的Omega就很合适。 这人看着只有二十三四岁,其实实际年龄27岁,出身自高知家庭,外貌算不上很漂亮,但腰细腿长身材极好,皮肤也很好,兴许这是他们家祖上的好基因,齐可人也是如此,尤其是有庄云生的气质和地位加成,本只有七八十分的容貌,可以提升到九十多分。他自身能力极强,聪明果决,略有些世故,但商场上有不世故的人吗。年纪轻轻的富一代,魄力和实力兼具,令人佩服。 李愿想来尊崇强者,哪怕这个强者身上长了一张他曾经看不上的脸。 庄云生喝了口热茶,抬眸看向李愿,微微一笑,“李助理怎么一直盯着我看?” 李愿缓过神来,“啊”了一声,不遮不避地道,“冒犯了,庄总好相貌。” 庄云生没有一些Omega面对Alpha直白夸奖的扭捏或不好意思,闻言,他只是又笑了笑,大方自然地继续喝茶,没做计较。 “郁崇还需要多久?”他语气慢悠悠问道。 李愿注意到庄云生对郁崇的称呼,心里感觉有些复杂,他看了眼腕上手表,回答,“应该快了,我过去看看,您稍等。” 庄云生点头。 等过了大概三五分钟,庄云生听见了隔壁办公室房门响动,有人从里面走出来,说话声音隐隐约约透了进来。 “郁总,这次真的太感谢您了,要不然我真不知道这事该怎么收场,您放心,您给我的这个价格我绝对保密,不会跟任何人透露,您救了我这次,我以后一定加倍回报您。” 郁崇回应的声音很低,庄云生没太听清,只听见之后李愿接茬道,“走廊上别说这些,你先回去吧,有事我们再联系。” 庄云生眉头一动,站起身来,悄悄走到门后,紧贴在墙边,侧身看向门上的小窗子,一个中年秃头男子抹着额头的汗从外面经过,李愿在他身后送他,郁崇站在总裁办公室门口停留了一阵,然后转身朝庄云生所在的贵宾招待室门口看来。 庄云生挪开窥探的目光,往后躲了一下,等了几秒钟,听见郁崇又走进了总裁室,回到沙发坐好,拿起手机发了几条信息,才吁了口气,之后抓了一本旁边的财经杂志,装模作样地翻看起来。 没过多久,隔壁办公室门开了又关,脚步声停到了门口。 庄云生又等了足足五六秒钟,房门才被咚咚地轻声敲响,门外的人好像在踌躇什么。 “进来。”庄云生扬声道。 郁崇推门走了进来,他西装革履,头发一丝不苟地向后梳着,露出漂亮饱满的额头,他停在打开的门口,双眸深邃地看向坐在沙发上的Omega。 庄云生被这样的目光注视着也不别扭,亲切地笑道,“在你自家地盘上还跟我这么个外人这么客气,庄某荣幸了。” 郁崇严肃的脸上缓和了几分,大步走了进来,打开的西装衣襟随着他的动作向两边分开,露出质地良好的白色衬衫和爱马仕的腰带。 奢侈品对于郁崇这样的人来说,并不是一种对身价的提升和点缀,他不需要这些东西来为自己增值,郁崇本人往那里一站,就代表着财富和地位。而他之所以使用这些奢侈品牌,只是因为在他的眼界范围里,能看到的就是这些。 他们刚认识时,郁崇在齐可人的出租屋里第一次见到了那么多廉价的东西,他偶尔会盯着床上一个仿制的米奇玩偶好几分钟,然后表情严肃地告诉齐可人:“这个玩偶的眼睛不对,你应该去跟迪士尼投诉换货。” 齐可人看了看米奇那双塑料黑眼珠,哭笑不得回道,“我去跟迪士尼投诉,说不定反过来赔人家钱,这是小店的廉价仿制品,9.9包邮。” “9.9万?”郁崇皱眉问。 齐可人哈哈大笑,“郁崇你到底有没有生活常识啊,就是真品也没那么贵,9.9元啦!” 这个回答超出了郁崇的理解范围,他思考了一会儿问道,“什么是包邮?” 齐可人不笑了,好半天没说出话来。 后来,熟了以后,他陪郁崇去买过衣服,去了另一个层次的人才去的地方,他才知道,原来所谓的奢侈品,是针对他这样的穷人说的,对真正的有钱人来说,那些奢侈品牌店,跟平价的屈某氏没什么区别,只是急需时的高档定制品的平价替代而已。 他嫁给郁崇以后,花了一段时间才适应这种生活,有钱的感觉确实很好,不用再苦兮兮计较午饭要不要加一份荤菜,不需要到超市的打折货架上跟大爷大妈一起抢夺最后一份特价品。可是,他知道自己不属于这个层次,他的钱都是郁崇给的,没有郁崇,他还是那个穷光蛋。 他自己也是个平价商品,本不应该在郁崇的眼界范围内出现,就像郁崇从来不知道网上的9.9包邮是什么一样,齐可人后来知道了,作为一个廉价品,他本来就该在那种破出租屋里出现,就算走运,被挑进了奢华的豪门大院,他也是被嫌弃的、无用的、碍眼的存在而已。 别墅的衣柜里,郁崇的衣服、鞋子、手表、腰带还有其他饰品都摆在衣帽间里,井井有条,漂亮得像商场里的奢侈品专柜,庄云生......准确说应该是过去的齐可人曾经亲手小心擦拭这些布料和饰品,郁崇不喜欢家里有外人,齐可人也喜欢亲手照顾丈夫的感觉,他心甘情愿呆在家里做郁崇贤惠的妻子,也许还不够贤惠,毕竟他没能讨到公婆的欢心,也没能让他的丈夫为自己神魂颠倒不去出轨。 当然,庄云生认为,郁崇说得应该是真的,他和白清也许从没发生过不应该发生的关系,但,这并不重要,当郁崇表现出对齐可人的厌弃,当郁崇的脑海中产生了那么一个念头:“白清可能比齐可人更适合自己”时,他们就已经完了。 郁崇走到坐在沙发上的庄云生面前站定,他面色和缓,甚至显出几分难得的轻松惬意来,低头用温柔的眼神看着这个Omega,“抱歉让你久等了,怎么过来的?” 庄云生把玩着手里精致的瓷杯,随意道,“打车。” 郁崇眉头微皱,“许元呢,怎么能让你自己过来,他平时有好好照顾你吗?” 闻言,庄云生失笑,“我自己可以,不用他照顾。” 郁崇坐到庄云生身边的沙发上,“许元在生意场上还不错,做你的生活助理不合格,我这边有两个员工不错,做事细心,改天我让他们过去给你用。” 庄云生一边眉毛挑了一下,转身面对他,“你就这么看不上我身边人吗,处心积虑想把人赶走。” 郁崇不太满意“身边人”这个称呼,“对下属还是得有界限感,要不然以后不好管理。”他观察者庄云生的脸色,停顿了一下,“你要是不喜欢就算了,有需要再告诉我。” 郁崇过去从没这么好说话过,庄云生无可无不可地点点头,手指在白色瓷杯上无意识地摩挲,没注意到郁崇在逐渐接近自己的后颈,等那里的皮肤感受到对方若有似无的吐息之后,他才恍然地侧过头来,没躲,只问了一声,“做什么?” 郁崇近距离地看着那块隔离信息素的圆形贴纸,“你经常贴这个吗?” 庄云生笑了一声,“是啊。” 郁崇的行动和话语都是调戏的意思,但表情很严肃,他说,“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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