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自己的各种缺点,他易怒、缺乏耐心,对人很难交心,更难信任,他是个大A主义者,非常看重事业,对他来说,事业成功是对一个男性Alpha最基本的要求,至于照顾家庭也是必要的一部分,但这部分显然排在事业之后。 妻子和或许会有的孩子,都是他作为一个成功Alpha的附属品,他当然会对他们好,尽到应尽的责任,但这只是他生活的一小部分。 当初在他事业受挫,最难熬的时间段,白清带来的潘荣开的投资,给他打开了一道事业的生门,所以,他的内心里,应付甚至是讨好白清,是他完成事业目标的一个必要部分,他不会觉得有损他的尊严,只会觉得这是为了事业和家庭的付出。但他忽略了齐可人的感受,他忘记了,他所谓的要为家庭尽到责任的其中的一环是,他要让他的妻子对他有安全感。 妻子刚离世的那一年里,午夜梦回,郁崇在凌晨睡不着,心灵最脆弱的时候,他不得不承认,在公司遇到困难的那段时间里,他其实是嫌弃过齐可人的,他甚至在心底最深处埋怨,为什么能带来投资的不是齐可人,这样他就不必强迫自己与白清相处,虽然他和白清之间并未实际发生什么,但仍然背负着那种言不清道不明的愧疚感。 这两年,郁崇又因为曾经的这种想法,曾经的对齐可人的埋怨而痛苦,而感觉到程度更深的愧疚,这种愧疚感折磨得他痛不欲生,他又想,齐可人离世的时候是恨他的吧,如果没有他,说不定现在他还活得好好的。 他喜欢工作,因为工作可以让他暂时忘记这一切。但当工作之后的空闲里,他还是会不自觉想起这些问题,他总是在两种牵扯的情绪里来回纠结,一会儿愤怒,一会儿愧疚,这种拉扯让他愈加痛苦。 如今,蹲在齐可人的墓地前,看着这张妻子婚前的照片,郁崇突然发现自己在后悔,他在想,也许他当初不该向齐可人求婚,他以为他能给齐可人带来优渥的幸福的生活,但实际上,齐可人过得不快乐。 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郁崇嘶哑着嗓子说,“可人,我想你了。” 身后传来脚步声,郁崇匆匆擦干眼泪,站起身回头去看,一个圆脸大眼睛的Beta迎着他走来,是齐可人的好朋友柳果。 柳果看见他时明显愣了一下,但并没发火,甚至目光非常平静,他手里拿着个果篮,里面大部分是樱桃,掺杂着些其他水果。 他把果篮放到墓碑前,又从随身口袋里掏出些其他祭祀用品,沉默地烧纸钱,之后又把墓周围的杂草清理干净了。 郁崇也帮忙清理,柳果看了他一眼,没反对。 全都完成后,柳果说,“今天是可人的忌日,你有心了。” 这话说得很有距离感,仿佛郁崇是个与可人无关的外人一般。 郁崇不太高兴,但他没法表达,柳果是可人最好的朋友,在可人死后,是柳果给他下葬,每年来扫墓,他有怨言也说不出口。 郁崇想了想,问道,“以后我可以过来扫墓吗,如果你不想看见我,我可以跟你错开时间。” 柳果苦笑了一下,“既然你都知道这里了,想来就来吧,我能把你怎么样呢,”他起身收拾自己的东西,背转身离开时说,“可人的父亲走得早,母亲和弟弟靠不住,想来想去,有空能来看看他,跟他说说话的人,除了我,也就是你了。” 柳果离开了墓地,郁崇独自站在那里,心如刀绞。他并不知道,刚刚见过的柳果离开父亲老家的乡下,坐大巴刚回到家,就接到一个陌生人的电话,约他在附近餐厅见面。 电话里的人说他叫庄云生,是齐可人姑姑家的表弟,有事想跟他见面谈,而柳果答应了。
第42章 在餐厅里,柳果用震惊的眼神看着站在餐桌旁对他微笑的人,要不是眼前人的眼神和气质是完全陌生的,要不是那人的眼下有一颗红色泪痣,他几乎就要叫出可人的名字了。 庄云生冲他笑笑,伸出手开门见山道,“我是庄云生,可人的表弟,今天冒昧约你出来,是有关于表哥家里的事想跟你打听一下。” 柳果像在云里飘的一样走到了庄云生面前,伸手回握的同时,目光忍不住在他周身打量。 这个叫庄云生的人穿着精致,饰品考究,气质是典雅中含着矜贵,一看出身就非同寻常,他长相与齐可人非常相似,但说话的神态与手势与可人完全不同,能让人轻易觉察二人的区别。 庄云生见到柳果,其实内心里很多感慨,却苦于无法表达。他很想问问柳果最近过得怎样,但他和柳果名义上并无任何关系,这么问会显得过于亲近,只好作罢。 他不想表露过多情绪,让柳果有所怀疑,也不想搞那些虚伪的客套,遂直接问道,“我家人都在C市,多年没和表哥这边的亲戚联系了,这次我因为工作来到B市,才知道他出事了。我想去拜访表哥的母亲,但听说她早就已经再婚,我怕冒然去了,给她添麻烦,所以,就想先约您见个面,了解一下现在她家里的情况。” 柳果听了,虽然觉得庄云生有点过于慎重,但也多少理解他的想法,毕竟他母亲是可人父亲的妹妹,可人父亲去世那么多年了,原露又再婚,现在去见面,关系确实有点敏感。 尤其对着这张与好友相似的脸,他很难不产生好感。 只是提到原露,他脸上露出尴尬的神情,道,“这几年他们过得还行,你要是想去看他们,何青松应该不会介意的,只是......你别空手去。” 庄云生笑道,“那是自然,”他注意到柳果的异常,试探道,“我听说何青松前两年开车出事了?” 柳果点头,“他酒驾撞死了个老人,后来单位给赔的钱,他虽然没出钱,但是被解雇了。” “那他后来做什么工作了?家里以什么维生?”庄云生继续问道,“我知道他们家还有个上学的孩子。” 柳果嘲讽一笑,“那是可人的弟弟,叫何可东,高考考了三年了,今年成绩出来了,又没考上,连专科分数线都没过。何青松没工作,原露也没有。” 庄云生眉头微皱,“那他们现在怎么生活?” 柳果沉默了好半天,才说,“我每个月给他们打些钱,再加上失业保险金,够他们用了。” 庄云生很惊讶,心里一股火气冲到头顶,身体前倾质问道,“他们凭什么跟你要钱?” 柳果愣了一下,庄云生才发觉自己失态了,他放松身体,笑了笑道,“我只是觉得你没理由给他们钱,毕竟你和表哥虽然是朋友,但没有赡养他们的义务,他们都有手有脚,应该自己赚钱生活。” 柳果愣愣地看他,点了点头。 庄云生双手放到桌面上,用诚恳的眼神看他,“如果可以的话,我想知道你这么做的理由,放心,我不会对别人乱说。” 柳果微微低头,嘴唇紧抿,似乎在犹豫,庄云生正想再劝他松口,就见柳果的眼泪啪嗒啪嗒的滴落,掉在桌面上很快把桌布洇湿了。 庄云生一惊,忙安抚道,“到底怎么了,你说了我也许能帮上忙呢。” 柳果哽咽着说,“是我的错,我把可人的遗体弄丢了,他们跟我要钱是应该的。” 庄云生只觉得脑袋里嗡的一声,心里又是愤怒又是愧疚,恨不得坐过去像以往一样搂住柳果,好好地安抚他。 直到柳果的眼泪止住了,不再那么激动,庄云生才开口道,“表哥的遗体是在停尸间丢失的,跟你无关,你何必承担这样的后果呢?” 柳果抬头冲他苦涩地笑了笑,“当时有机会可以早些入殓的,是我不舍得,才推迟了几天,导致这个后果,况且原露到底是可人的母亲,就算有她对可人不好,可到底是生了可人的人,我不忍心......。” 他知道柳果和邱桁的收入并不算高,家庭负担也重,庄云生万万没想到自己与白色球体的计划,会导致自己的朋友受到这样的苦楚,他看着对面的柳果,轻声对他说,“这个问题我会解决,以后你不用再给他们钱了。” 告别柳果后,庄云生回到自家在绸扇山上的大平层,交代了许元几件事,又打了几个电话,心里的愤怒才算缓解了一些。 许元这阵子都被他安排在外出差,今天才从C市回来,说来,这是他搬到这边后第一顿正式的晚餐,庄云生让石叔安排厨师多做了几个菜,他从酒窖里找了两瓶好酒开了,让石叔和许元都坐下,大家围在餐桌旁的时候,庄云生找到了一种久违的家的感觉。 许元给他倒满酒杯,庄云生举杯,“在B市我没有别的亲人和朋友,你们就是我最亲近的人,今天咱们一起吃个饭,以后互相扶持着好好过,争取在B市站稳脚跟。” 石管家也很激动,他举着杯子的手都是颤抖的,“我老头子没什么能耐,把你们照顾好了,让你们没后顾之忧我就算圆满了。” 庄云生取笑他,“谁说你没能耐,昨晚我在客厅多看会儿电视,你都要把我赶回去睡觉,我看这个家你最有能耐!” 石管家哈哈大笑,许元也低着头忍不住笑,三个人一起干了一杯。 庄云生觉得,这个世界总还算不是那么糟糕。 饭后,庄云生在书房看书,睡觉前回卧室,正碰见许元从卧室出来,拿着杯子要去厨房倒水,与他正好碰上个面对面。 庄云生上下打量了一下许元,笑道,“头一次见你不穿西装,不梳背头,你别说,小伙子穿睡衣也很帅!” 许元被夸了也不扭捏,大大方方任凭老板打量,只是在对方走过来,把手搭在他肩膀上时,握着杯子的手紧了紧。 庄云生从他肩头拿掉一根白色羽毛,应该是从羽毛被里钻出来的,他拍拍对方肩膀,“早点休息,明早多睡一会儿,最近我都没给你放假,你辛苦了。” 许元点点头,看着庄云生松开他肩膀,从他身边走过。 在庄云生走到自己卧室门口时,他突然开口道,“庄总,您今天不开心。” 庄云生愣了一下,回头看他,“很明显吗?”他以为自己晚餐时表现得很高兴才对。 许元抿了抿嘴角,“事情我会办好,您放心。” 说完他就往厨房去了,庄云生看着他的背影,笑了笑,回卧室了。 高考成绩出来后,虽然分数比去年还低,但何可东并无任何触动,他还是照样每天跟朋友出去玩,逛街打游戏吃饭搞对象。 原露虽然生气,到底还是不忍心打这个宝贝疙瘩,好声好气地劝着他去上外面的补习班,说什么都要让他再考一年,她不信以齐可人的资质都能考上大学,凭什么这么聪明的可东不行。 何可东当然不想再考了,但是如果他不上学,就得去上班,那他还不如上学呢,起码在补习班他干什么老师都不会多管闲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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