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崇沉吟了一会儿,“你是说让我去找庄云生要角色?” 陈一升一拍手掌,“就是这么个章程,准行!” 郁崇走了,陈一升拍拍胸口,可算把这个麻烦推出去了,至于庄云生怎么处理,那就不是他需要操心的了。 去往绸扇山的高速路上,许元冲车后座的庄云生道,“刚才在写字楼门前,好像有人叫您。” 庄云生睁开眼,“认识的吗?” 许元摇头,“没见过。” 庄云生说,“没事,估计是无关紧要的人。” 车子驶入平层停车场,石管家迎出来,“人在您书房了。” 庄云生拿了他手里的人毛巾擦了擦脸和手,回头跟许元说,“去把之前敲定的艺人协议拿来。” 说完,他就大步走进书房。 书房里的人早听见了动静,这会儿正板板正正站在室内中央,一副受宠若惊、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样子。 庄云生瞥了他一眼,坐到办公桌后面办公椅上,“你的形体礼仪老师是怎么教你的,他见过你这种站都站不直的样子吗?” 云莛维持着点头哈腰的姿势,“我是觉得跟老板在一起时,海拔不能比老板高是基本的礼貌。” 庄云生没好气道,“那我现在坐下了,你怎么办?” 云莛反应极快,啪一下一跺脚,蹲桌子旁边了。 庄云生再维持不住冷面冷语的样子,忍不住笑道,“别耍活宝,你给我起来坐好!” 云莛没再闹,美滋滋坐到办公桌对面椅子上,老老实实,正襟危坐。 庄云生打量着他,从他削得略长的额发,到白皙修长的脖子,再到穿着白衬衫的属于Alpha的宽厚的胸膛,这是个已经28岁的成年男人,但无论是脸和形体的状态,还是他跳脱的说话和做事方式,都还透着股不知世事般的少年气,但果真如此吗? 在这个行当混了整整十年,从广告模特到演员,参演的配角剧有好几十部之多,早年的主演剧也有两部,混得连不温不火都算不上,靠美貌混到一批忠心的颜粉,但也没几个,在网上声量极小,某瓣专组的版面跟冻结了一样,几天都不会有新帖子。 但就是这么个人,还是一直在圈子里混,还有戏可拍,这就证明这人并不那么简单。 庄云生昨晚看了他几部剧,挑着片段看的,他刚开始入行时,是有灵气的,至少在《此间少年》那部剧里,云莛演的结局自sha的少年让庄云生掉了几滴泪,但是近几年他再捞不到好角色,演技也成了莫须有,大多数角色是剧里的深情男二男三,被甩了要么红着眼眶央求,要么红着眼眶隐忍,区别都不大,看一个两个角色还行,看多了千篇一律,戏让他演成了不需动脑不需用力的模式化行活。 庄云生不想要他,一方面是因为他的年纪,28岁不算大,但28岁的老油条不行,再混两年他就30岁了,30多岁对男演员来说,本来是成熟收获的时候,但对这个年龄的演技没进步、名气也没有的男演员来说,30多岁意味着局限,以后云莛想演深情男二男三,别人都不一定要他了。 另一方面,云莛有一定粉丝群,虽然不多,但还是有,这就意味着很多人认识他,已经对他形成了固有的印象,在这种情况下,想要重新打造他,就很难。 想到这里,庄云生不由得叹了口气,他拄着下巴看着椅子上的人,“我有点想签你,但你得给我一个能说服自己的理由。” 云莛不笑了,他背挺得直直的,用好听的嗓音问,“庄总,您能让我演喜欢的角色吗?” 庄云生回答他,“我不能保证你一定会演到你喜欢的角色,但我保证你能有机会和其他人公平竞争,至于能不能拿到,要凭你自己的本事。” 云莛静静看了他一会儿,站起身来,他没说什么具体的理由,只是一改往日不正经的语气,十分诚恳地说,“我可以保证,您不会后悔签我的。” 庄云生被说服了。 他按铃让许元拿协议进来,“来吧,未来的云大牌,我等着看你的成就。” 云莛坐好,认认真真逐条看了协议,庄云生不急,在旁边耐心地等他,等他认认真真签上自己的名字,三份协议又转到他手上,庄云生略一翻看,签字盖章前确认道,“你那个妹妹怎么回事?不是你逼良为娼吧?” 云莛完全不觉得难为情,理直气壮道,“嗨,那是我在会所找来的特殊服务人员......。”他见庄云生脸色变了,赶紧住嘴,腰弯到九十度,“我错了,您原谅我吧。” 庄云生嘴角抽了抽,终于是在协议上盖上了公章。庄生娱乐四个字在红色的公章上格外明显。 B市海边,海浪卷集着泥沙冲击在岸边嶙峋的礁石上。 如果现在的庄云生,也就是曾经的齐可人,站在这里的话,他肯定会发现,这里正是郁崇跟他提离婚的那个海边。 郁崇此时正站在岸边的悬崖上,他慢慢抽着烟,眼睛盯着悬崖下的惊涛骇浪,任白色的浪花喷出的星星点点海水落在他身上。 他的妻子在世时,他就会偶尔来这里,妻子离开了,他来这里的频率更高了。 这里曾经是他的一方净土,但是在他和齐可人提起离婚的那天起,这里成为了一个令他又痛又无法割舍的地方。 每次站在这个悬崖上,他都能想起那天海边浑身颤抖脸色苍白的妻子,听到自己提出离婚后,他的反应是什么来着,对了,他哭了,哭得很凶,那时候自己是在想什么呢,那时候,郁崇一方面感到快意,因为他一直怀疑妻子不忠,现在妻子得知自己要抛弃他了,终于是感到后悔了吧,另一方面呢,郁崇想起来,他觉得很痛,如果齐可人干脆地背离自己,投入他人怀抱,那么他可能没那么痛苦,可妻子的留恋让他意识到他对自己仍有感情,在这种情况下,却还是做了这样的事,他觉得更难以接受。 后来发生的一切,让他回想起那时自己的想法时,都觉得自己恶心和卑劣。 他无法原谅自己。 可是,这又有什么用呢,郁崇想,他死了,那天他在停尸房看见妻子时,他眼睛闭着,头发全白了,那时候他还不知道可人的肚子里曾经怀着他们的孩子,等后来他知道一切时,可人的遗体已经被火化撒入大海了,他连想在埋葬妻子前,摸摸曾经孕育他们之间结晶的地方都做不到。 那之后,他开始失眠,整夜整夜睡不着,是工作让他获得了新生,他把繁重的工作当做了救命良药,他不想回家,不想看到曾经嫌弃可人的父母,尤其是做了那件事的母亲。 他让郁尚迈上了新的台阶,让郁达的老股东们再没资本弹劾议论他。 多年来,他一直为不能受到父亲和其余股东的承认而感到困扰,而短短三年间,他已经彻底解决了这个问题,郁尚乃至郁达他都说一不二,可是,他并不快乐,甚至比那个时候还要不快乐。 有段时间,他开始酗酒,也曾经醉倒在大街上,那一次没有可人把他千辛万苦拖回家,他是被交警发现带回了警局,醒酒后还被罚了款。 后来,酒醉后他总能看到齐可人的幻影,刚开始他是开心的,他和幻影的可人聊天拥抱亲吻,可是等他酒醒后,等着他的就是没有尽头的失落感,几次之后,他不再喝酒了,他宁可清醒着对抗思念,也不愿意再用幻影去麻痹自己。 时至今天,郁崇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齐可人,已经能很好的控制自己了,可是,就在刚才,他在那座写字楼的玻璃转门那里,看见了一个与可人有几分相似的身影,郁崇发现自己根本淡定不下来,他想冲过去拉住对方,他想问问他,“你是可人吗?” 可等那人离开后,郁崇才醒悟,齐可人已经死了,他曾经亲手搂抱过对方冰冷的遗体,死了就是死了,不可能复活。 这让他更加难受,比之前酒醒后发现一切都是幻觉时,还要难受。 郁崇站在海边,狂烈的海风吹乱了他的头发,他看着远处,心想,“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能结束呢。” 铃铃,是口袋里电话在响。 他闭了闭眼,像是要把海边这个独处的世界关掉,回到现实。 电话又响了几声,伴随着震动,他深呼吸了口气,从口袋里把手机拿出来接听。 “喂。” “好,我马上过去。” 郁崇放下电话,走向公路边上停着的黑色奔驰轿车。 凡夫俗子,回到凡尘俗世。 转天,庄云生给自己重金挖来的编剧、导演、演员团队开会。 他的新办公室还在装修,这里面名人不少,不适合去人太多的场合,许元就用庄云生的名义借了米家的私人度假村供他们用,米洛明也跟着凑热闹来了,不过会议正式开始前他就识趣地去湖边钓鱼了,把空间留给了这些人。 这次开会云莛也来了,他已经和陈一升见过面,庄云生并不清楚他们谈话的细节,但结果他是清楚的,陈导并不十分满意,但还是愿意给云莛机会。 《旧时花颜》的Omega男主是个表面脆弱,内心里坚韧的类型,云莛在外貌上偏中性,隔着屏幕的观众是闻不到他身上的Alpha信息素味道的,他演Omega也可以,之前也不是没演过,但是花颜的男主是个名伶,又格外需要那么几分楚楚可怜、遗世孤立的意思,云莛身上这种气质就差了些,当然,他努力的话,抛弃那些老油条的演法,演是演得出来的。 这也就是陈一升不太满意的地方,但暂时也没有其他更好的人选,那个白清陈导是熟悉的,就是个业务能力很一般的花瓶,跟白清相比,那还是云莛好多了。 其他角色里,最重要的就是那个暗恋不得□□了男主的战友,这个角色性格复杂,有很大表演空间,戏份也不少,其实相当于本剧的另一个男主了,人选已经定下来了,是个一向演正剧的中生,名叫魏敏,咖位蛮大的,在番位上挂在特出第一个。这人目前在其他剧组拍戏,因为角色戏份靠后一些,会晚一些进组。 另一个主要角色就是男主的师傅,这是个影响男主一生的重要人物,救了名伶的生命,也让他痛苦了大半辈子。这个角色找的是个老戏骨,叫做王颖之,平时在戏里多演一些严肃又阴翳的角色,今天开会前到得很早,来了就给大家分零食发段子,实际上是个爱吃爱玩很新潮的老头儿,这位是特出二号。 还有比较重要的角色就是男主的初恋情人世家公子,这是个最近走红的年轻英俊小生饰演,扮演师弟的则是个年纪虽小,却拿过最佳新人奖的小戏骨,小名叫帆帆。 总之,在云莛演男一号的情况下,他后面的所有主要配角几乎都是特出,从特一一直特到特十几。 云莛坐在会议桌上不免汗颜,他的资历够深,地位却和资历成反比,他几乎给在座的角儿们都跑过龙套,今天能跟他们坐在一张桌子上,真是以前怎么都想不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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