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遥正闭眼给自己做思想准备的时候, 眼前的光线忽然一暗, 他意识到有人站在了他的身前。 刚刚还离得有些距离的人, 已经站到了他的正面。 对他认真地道。 “我虽然被关在这戒律崖巅已有十年了。” “但是我不是山下那些坏人。” “你不必害怕。” “.....你睁开眼看我。” 晏律见到这在山下引起了哄乱的脸,自以为自己知道他怕什么,于是才用这些话宽慰。 但是谁成想,这比他大一点的小哥哥确实听他话地睁开了眼睛,但是一见他便两眼簌簌落泪。 尚年轻的小晏律眼神闪烁。 在山下,他见他一手掐死了出言不逊之徒,不顾会把他送上戒律崖的威胁,还当是多么冷漠无情之人。 原来是强撑着的。 这戒律之巅的雷劫确实骇人。 “怕什么,崖上的雷劫而已,我给你挡着就是了。” ......... 南国 纪遥在千年前好不容易见到十七岁的晏律。 他本来应该存在的未来,已经大乱了。 司空南坞作为一块镇住迟冥的剑,一直藏着剑鞘里,此时为了拦下迟冥,也出了剑鞘。 南国原本是雪国,一个合体期大能和一个炼虚期巅峰半步合体期魔修大战、移山平海,斗转星移,成了一片汪洋大海。 波涛巨浪翻滚,山河海啸不止。 天上紫红色的冥王剑与一支巨大的毛笔对上,散发的灵威让周围有点灵智的生物都飞了个干净。 迟冥的剑术已经登峰造极,但是司空南坞的笔锋能造山造城,画这天地以前不存在的东西挪来挡在身前。 被移动的滔天巨浪中,传来暴戾的声音。 “司空南坞!你说过,你答应晏律只护着纪遥,我此去仙门是为了成为魔神,也是为了纪遥,你为何拦我?!” “纪遥要是真的陨落,你成为神也未必救得了他,而你如今要融了晏律,成为魔神,一定使三界覆灭,我怎么坐以待毙!”司空南坞听见坏胚癫狂的声音都头大。 他可以开书院的前提是三界要存在,不存在他开个屁啊! 魔尊双眸血红,长剑出鞘,偌大的冥王剑被他从天上收到了手上,又祭出了一把锁链,与惩戒殿的锁链如出一辙。 “那是......天惩链?”司空南坞皱了皱眉。 他们三个分魂一直可以用对方的招式。 不过一个是用不着,一个不想用,还有一个隐瞒身份不能用。 这一次为了战胜司空南坞,不想用的人也拿出了他觉得可以制胜的、主魂的法宝。 司空南坞叫了一声糟。 晏律上次就是用这个捆了他,成神之前,只要被这锁链逮住,想摆脱都得掉层皮。 司空南坞的实力是恢复了,但是也要堤防这锁链,他的攻势立刻受限了许多。 这天品的法宝都是生了灵智的,它怎么能帮着这坏胚师侄抓他! “天惩链!”司空南坞斥道。 “你主人维护三界太平,你也是维护正道的法宝,怎么能跟着迟冥走歪门邪道,助纣为虐?” 迟冥轻嗤笑了一声,趁司空南坞躲链之际,从他身边疾驰过去,向着仙门方向飞去,他锋锐的下颌高扬,讽刺地看他。 “维护正道的法宝?” “你是忘了这天惩链,这千年来,锁谁锁得最久吗?师,叔!” “......” ........... 纪遥忍不住落泪的眼睛,在低头看见晏律身上的黑锁链时,及时止住了往外冒的珠泪。 他揪心得抓住了晏律的胳膊。 “师.......你不是坏人,为何身上有这么多条链子锁着你。” 底下那些入魔的魔修妖修都不至于拿锁链锁着,他罪上加罪,虽被送来了戒律崖巅峰,但是也没有人锁他。 只有晏律被锁着? 凭什么? 稍显稚嫩的少年师尊并不知道纪遥是在为了他报不平,只以为纪遥在质疑他刚刚说自己不是坏人。 “这锁链令有他故。” 或许是很久没有和人说话,又或许是纪遥刚刚那如泉水一般干净的眼泪触动了晏律。 他与这第一次见面的仙门弟子诉说了起来。 “你可知,神格?” 纪遥心虚得点了点头。 他知道。而且他还有。只不过是更麻烦的魔神的神格罢了。 他懂那就好解释多了,晏律道。 “这世上,有人修来神格,也有人直接拿神格合体。” “神格有强弱之分,战神和魔神神格最为强大。” “若是修得的神格,谁也不能保证那神格会比这两种神格强大。” “可是一旦与神格合体,又或是修得神格,只要你已经有一个神格,那便会失去其他可能性了。” “我们上清仙门便有这世间无数仙修垂涎的顶级神格——战神神格,由仙门掌门世世代代传承至今。” 晏律露出了略有些怅然的神色。 “我乃上清仙门掌门之子,晏律。违逆了父亲,拒绝成为战神神格的接任人,犯了不忠不孝的大忌,是以被锁在这戒律崖之巅。” “为何?”纪遥追问。 他是在问,为何不愿意和战神神格合体便要被锁? 晏律却以为他是在问,战神神格那么厉害的东西,怎么会有人拒绝。 “想要与战神神格融合,必须修无情道,必须是断情绝爱之人。我的祖上全是天生没有情根的清净之体,可是我无论如何伪装都是有情的,好像他们失去的情根都长在了我的身上。” “我不想断绝七情六欲。”因为青涩显得略微柔和一些的晏律微微低下了头。 “父亲便把我送来了这戒律崖之巅,要我想清楚。什么该留什么不该留。” “他似乎认为只要我活在一处无人能懂我的无望深渊里,就能痛快得斩断七情六欲!” “但是我发现,这只会激起我的怨气,除此以外,并没有什么用处,我还是不想斩断七情。” 晏律正说着,他发现听他诉说的小哥哥又哭了。 他抬起了头,迟疑地伸手拭去了眼前人的泪珠,他心想。 虽然他非常不赞同斩断七情,但是有人七情太发达了,也确实是难题,他怎么又哭起来了,而且,他总觉得他对这人的眼泪毫无办法似得。 他不想再多说了,怕他又哭起来。 “罢了,我也不是想让你难过的。”手里摩挲着泪珠,晏律抬了抬手上的黑锁链。 “就是想问你愿不愿意陪我解解闷,怨气不利于修士修行,我想在此处修至渡劫乃至修出神格,总不能先入了魔。” 被一个比他小这么多的师尊露出无奈诱哄的表情,这感觉太新鲜了。 他记忆里的师尊分明是哪怕他哭了,也会冷静地站在一旁看着,等他冷静下来的人。 这就是有没有情根的区别吗? 可是,纪遥不明白,晏律最后为何还是修出了莲花灵台...... 师尊还在问自己愿不愿意陪他解闷呢,纪遥也没继续多想。 “当然愿意。” 可是如何解闷...... 翻阅狐族“圣典”、以及这些年来迟冥对纪遥的耳濡目染,纪遥刚刚才褪色的耳朵又红了起来,他心中一做狠就抛却了多年来的礼义廉耻。 抓着正在微笑着等待说下一句话的晏律,十分僵硬地将双唇献了上去,手指也跟着抵在了晏律的腰间,意图抽晏律的衣带。 魔格跟他说过,他虽然被神格带着穿越到了千年前的真实世界,但是为了不扰乱世界的秩序,这个世界的人们会在这段能穿梭的时间段结束后,彻底忘掉他,只有成为神的人,才能回想起他的事。 所以他才能大胆的用自己的脸,一个虚假的身份,在这里骗人。 反正这个小师尊也会忘掉他。 若是他的存在,能给还在黑暗中的师尊,哪怕只有片刻欢愉,纪遥做什么都心甘情愿。 什么事都是第一次更难,他和师尊有过一晌贪欢,再来一次,也没想象中那么难。 纪遥难得这么的主动,但是就在这时,一片冰凉的触感,按在了他抓着他腰带的手。 纪遥茫然地睁了眼。 小师尊眼神复杂又带着痛惜地轻推开了他,扬起手,伸指摩挲了一下他颈间被迟冥咬出来的、明显带着惩罚色彩的红紫痕迹。 浓长的睫毛轻垂着。 “我不知是什么样的过往经历,让你产生了解闷要用这种方式的误会。” “但是我只是想要你在这里陪我聊聊天而已。” 狐狸的脸瞬间红的冒热气。 少年看他脸红了,至少还是有意识到这样是不对的,才道。 “要珍惜自己,懂吗?” 纪遥下意识地点了下头。 点完头他才意识到自己刚刚承认了个什么,猛地擦过刚刚用力碰过去,磕到牙齿,导致碰破了皮的唇瓣。 他真想找个地缝钻上一钻。 他竟然被师尊误会成了此道老手了!他觉得自己该解释解释,但是顶着脖子上这草莓印,只会越抹越黑。 纪遥又在心上给迟冥记了一笔。 既然师尊要聊天,纪遥也是奉陪的,也就刚刚那一遭让纪遥有些尴尬罢了。 见晏律找了个石墩坐下打坐,他跟着坐在了石墩之下。 “晏律......师兄。” 虽然纪遥的年龄长,但是他们仙门都是按入门先后排辈分,按内外门弟子排辈分,所以一出生就是上清仙门弟子的晏律还是纪遥这个假弟子的师兄。 “你从小在此处长大,但是该懂得似乎都懂得,并不像是被迫离群索居之人。” 纪遥用手指盖着脖子,一边喃喃道。 他见晏律不仅不孤僻,反倒气度非凡,为人处世都有教养,温润如玉的,还没有他师尊那般冷,不像是被困在这里的人。 是晏律要纪遥陪他聊天,晏律也是纪遥有问便答的,他看了眼纪遥,将藏在识海里的几卷玉简拿了出来。 “我的一位师叔常常给我带来一些玉简。” “让我能在这戒律崖之巅,阅览藏书阁的典籍。” 原来是司空南坞。 怪不得.......他见司空南坞和晏律好像交情不浅,晏律也很尊敬司空南坞。 “他还偶尔会在戒律崖之巅给我画上一副山水图,但是不敢画太大,那会被我父亲看见。” 晏律说着,还微微扬起了唇角。 纪遥想着这次他要是回去,肯定也会对司空南坞更加毕恭毕敬一些,他捧场地回道,“原来如此。” 晏律看向还盖着自己脖颈的纪遥,问道。“该我问你了。” 纪遥点了点头。 聊天嘛,当然有来有回。 晏律清澈的声音中好似有无形的压迫力量。
72 首页 上一页 31 32 33 34 35 3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