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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主之外的人在各处都有私宅，平时并不会住在老宅中。因此这里总是冷冷清清。 今天，老宅却罕见地迎来了一大批客人。 家主的卧室门外，客人们分成两拨，各自占据了走廊的一侧，势同水火，不服输地瞪着彼此。即使完全不了解他们双方的身份，也能感受到空气中一触即发的火药味。 他们一方以老弗莱迪·哈登为首，他的妻子和儿子站在他身后，高傲地昂着头，好像他们生来就是此地的主人。 另一方则以怀恩先生为首。他的妻子玛丽娜和儿子克里斯分别站在他左右两侧。面对对手的挑衅，他们镇定自若，甚至带着一丝无聊的情绪。 家主的私人医生通知他们，家主生命垂危，恐怕将不久于人世。他将在今天选择自己的继任者。不论此人姓甚名谁，只要流着末代勇者的血，就是下一任哈登家族的家主。 除了老弗莱迪·哈登和怀恩先生两伙人之外，其他哈登家族的成员今天也齐聚一堂。他们或是年纪太大，超过了继承人年龄的上限，或是年纪太小，还不足以担当大任。 哈登家族树大根深，但每个支系的势力并不相同。势单力孤的分家想要活得滋润，就得牢牢抱住家主的大腿，最好是在继承人确定下来之前，就站到胜利者那一边。 如果他们选对了主人，那就是从龙之功，将来家主从指缝里随便漏一点儿什么来就足够他们享乐一辈子。可万一选错嘛……
第112章 继承人之选 “你觉得他们两人中谁赢面更大？”一名人过中年的哈登家族成员低声问自己的兄弟。 “我研究过哈登家族的家谱。虽然历代家主都说但凡末代勇者的后裔都有继承人资格，但每一代家主都是哈登家的子嗣。我想这次也不例外。” “弗莱迪最近闹出的丑闻可不少啊！这种人成为家主真的好吗？” 众分家成员都不无忧虑。 之前小弗莱迪·哈登因为输了官司，本就沦为首都业界的笑柄了。前段时间，他又因为涉嫌诈骗和商业间谍罪而被传讯。虽然最终公布的结果是他手下一个叫谢伍德的和一个叫魏尔德才是罪魁祸首，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那两人不过是被推出来顶罪的小卒。 家主虽然重病，但他并不傻。对于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小弗莱迪·哈登，他会有什么好脸色吗？ “那么就选克里斯？他虽然是外姓人，但相比弗莱迪还是好一些的。他那个铁路公司不是办得有声有色吗？” “呵呵，外姓人更好。他在哈登家族中没有自己的势力，将来还不是我们说了算？” “他背后有他老爹撑腰，哈登家族该不会被怀恩家吞并吧？弗莱迪至少是我们自己人……” 两名候选人都各有利弊，众人一时间不知道该选哪边站。 就在此时，大门幽幽洞开。一名护士走了出来。她的目光在克里斯和小弗莱迪·哈登之间游移，接着停留在了克里斯身上。 “哈登先生叫您进去。” 惊讶声、抽气声、不满的嘟囔声充斥着阴暗的走廊。克里斯上前一步，他父亲却拉住他的手。“你想好了吗？” “我已经下定决心了，爸爸。”克里斯坚定地拂开父亲的手，跟随白衣护士进入家主的卧室。 大门在他身后轰然关闭。 这地方与其说是卧室，不如说更像病房。奢华的四柱床周围摆满了各式各样的仪器，一根又一根管子从仪器延伸到床上，如同蛇一般钻进薄薄的被单下。 被单所覆盖的那具躯体极为瘦弱，乍一看还以为是一具骨架上覆盖了一层干枯的皮肤。 这个行将就木的老人就是哈登家族的现任家主，克里斯的外曾祖父。。 克里斯对他的印象极为稀薄，从自己有记忆开始，总共也没见过这老人几面，因此也没什么感情可言。 护士将老人脸上的氧气面罩取下来，又在他背后垫了好几个靠垫，让他无力的身躯得以坐起来。 老人的眼皮颤了颤，睁开了眼睛。和他枯朽的身体相反，他的眼瞳深处迸发出炽烈的火焰，犹如一个灵魂正在他走向死亡的躯壳中燃烧——或者说那个灵魂将他的身体当作了燃料。 “克里斯，我的好孩子，”他吐出的气息中饱含死亡，“你做的那些事我都听说了。在你这一辈人中，你果然是最出色的。我为你骄傲。下一任家主的位置就……” “很抱歉，我不打算继承哈登家族。”克里斯遗憾地打断老人。 家主昏暗的眸子突然瞪大。“孩子，哈登家族的财富、权势、地位、人脉……将来全都是你的……” “我不想要，外曾祖父大人。”克里斯语气坚定，“大家说我的铁路公司经营得有声有色，可那完全是别人的功劳。我不能把别人的成就当作自己的来欺骗你。” “你还年轻，即使一时没有取得成就也无妨，至少你并没有犯什么错误……” 克里斯摇摇头：“对不起，我真的没有才华。我当家主只会是一场灾难。我还有许许多多东西要学习。肯定还有比我更合适的人。更何况我已经下定决心了，我不要继承哈登家族。怀恩家对我来说已经够了。” 他站起身，后退数步，远离那散发着不祥气息的老人。“您就当我是孩子气吧。” 向老人鞠了一躬之后，他头也不回地走出卧室。 见他出来，外头走廊上的人呼啦啦地涌上来，将克里斯团团包围。 “恭喜啊克里斯，哦，今后应该叫家主大人了！”“我是哈登分家的托马斯，愿意为您效劳！”“家主大人，我有一笔极好的生意想跟您谈谈！” 克里斯从人群中奋力挤出去。小弗莱迪·哈登靠在墙上，脸色苍白，朝他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恭喜你，亲爱的表弟。”他的语气中没有一丝一毫的喜悦，“继承了哈登家族，你很开心吧？今后你就可以随意差遣我们了。再也没有人胆敢对你不敬。从前招惹过你的那些人，现在大概追悔莫及吧！” “我放弃了。”克里斯说。 人群一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惊愕地望着克里斯，就像看着某种人类无法理解的怪物。 “你、你说什么？！”小弗莱迪·哈登瞠目结舌。 “我说，我没有继承家主之位。”克里斯耸耸肩，“我没有兴趣。家主之位是你的了。” 说完，他走到自己的父母身边。“我们走吧。”他用力抱住爸爸妈妈的肩膀，“我们回家。” 方才还争先恐后向克里斯摇尾巴的人们旋即涌向小弗莱迪·哈登。 “我果然没看错，弗莱迪少爷从小就是人中龙凤、一表人才呀！” “就说家主之位非弗莱迪少爷莫属，你们还不信我！” 被众人的谄媚和巴结环绕的小弗莱迪·哈登却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 不错，他的确极其渴望家主之位。但是他苦心孤诣也得不到的东西，却被克里斯轻轻松松地抛弃了。他抛弃家主之位，就像丢弃一件垃圾。自己开开心心地捡走垃圾，还把它当作宝贝似的，有什么意义？ 白衣护士又走了出来。“弗莱迪少爷，家主大人有请。” 老弗莱迪·哈登激动地将儿子从人群中解救出来，一路领着他走到门边。“我们熬了这么久，终于等到这一天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们失去的所有东西都能拿回来！去吧孩子，一切都是你应得的！” 他比他成为下任家主的儿子还要开心。 小哈登的嘴唇抽搐了一下，带着极为复杂的神色跟随护士走进卧室。 大门轰然关闭。外面的人又开始一个劲儿地向老哈登表忠心。 窗外不知何时阴云密布。宅子里黑得犹如夜晚，仆人们不得不打开电灯。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 过了大约一个小时，卧室的门再度打开。小弗莱迪·哈登迈着轻飘飘的步伐走了出来。之前的阴郁一扫而空，他面带微笑，幽深的眸子一一扫过众人脸庞。与他视线相较的人不由地打了个寒噤。 “家主大人已经去世了。”他波澜不惊地宣布了一个重磅消息。 老弗莱迪推开众人，冲到儿子面前。“那你……” 当他看到儿子手上戴着家主的戒指时，心中的一块大石总算落了地。哼，怀恩那老小子看不上他们哈登家族又如何？等自己的儿子控制住家族的一切，有怀恩家后悔的时候！ 其他人面面相觑，不知道是该先为老家主哭丧，还是该先恭贺新家主继位。 最后还是新任家主发话了。“现在应该准备葬礼事宜。”他语气平淡，既没有亲人过世的悲痛，也没有继承大位的喜悦，好像一切都是这么稀松平常。 人们立刻行动起来，每个人都积极万分，想给新任家主留下个好印象。请医生开死亡证明，撰写和发布讣告，定制棺材，准备道别仪式……种种事务忙碌了一整天，直到晚上才消停。 分家那些人都各回各家了，只有老弗莱迪·哈登一家三口还留在老宅之中。坐在富丽堂皇的餐厅里，老弗莱迪感慨万千。这栋他梦想了一辈子的宅邸终于属于他们了！ 准确来说是属于他儿子。虽然老弗莱迪是父亲，但只能坐在餐桌的客位上。但是无所谓，他们父子还分什么你我。他的东西就是儿子的，儿子的东西就是他的。 仆人们端上精美的菜肴。老宅的厨师是世界一流水平，菜肴自然也无比精美。不过菜色都是根据老家主的口味烹饪的，不合他们一家的口味。就比如那道鳕鱼，小弗莱迪·哈登最讨厌鳕鱼了，他说闻到那个味道他就想吐。老弗莱迪心想，等会儿应该跟厨师谈一谈，既然宅子换了主人，那菜单也该改改了。 他唤来男仆，正要吩咐他们将鳕鱼撤下去，就看见自己的儿子若无其事地拿起刀叉，切下一块鳕鱼肉送进嘴里。 老弗莱迪·哈登目瞪口呆。“你……你没事吧？” 他的儿子抬起眼睛，淡淡扫了他一眼。“怎么了弗莱迪？” “……你叫我什么？” 小哈登拿着刀叉的手停顿了一秒。“哦，父亲。”他嘴角浮现一抹嘲讽的笑意，“不过我现在是家主了，叫你弗莱迪也没什么吧？” 家主大人自然想做什么都可以。可老哈登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蹿上头顶。 他的儿子虽然纨绔放肆，没大没小，但绝不会用这种态度对待父母。反倒是前代家主，他的祖父大人，时常这么说话。 一道闪电划破天空，暴雨倾盆而下。闪电将屋内的一切都照成了黑白两色。小哈登的面孔一半死白，另一半隐没在无尽的黑暗之中。 坐在餐桌首位的这个人，真的是他的儿子吗？ *** 火热的夏季不知不觉过去，随着早晚气温渐凉，秋天悄悄来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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