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皓一想,事儿不大,越是闫泽亲自处理还越麻烦,于是说,“行。” 徐皓家离事故地不远。 路上,闫泽在副驾驶上一会往左靠,一会往右趴,短短五分钟换了七八种坐姿,徐皓看右反光镜的时候用余光瞥他,怎么了你?” 闫泽伸手跟拍西瓜似的拍了拍副驾的倚靠背,“这地儿不错,这以后就我专座了。” 徐皓失笑,“这话说的,你问过我了吗?” 闫泽不以为意地翘起二郎腿,“有什么的,我陪你开车,多好。” 徐皓打了一把方向盘,“说得好像你以后不开车了一样。” 闫泽说,“不开了呗,反正也撞了。” 徐皓脑补了一下闫泽这撞车频率,语重心长地叹了口气:“行吧。”又说,“今天这事儿不能全赖你,我怎么也得占一半责任吧。” 闫泽听前半句还不觉得有什么,一直在用后背蹭来蹭去的丈量他的“专座”,听后半句反而消停下来,半晌才说,“有你什么责任啊。” 听那语气,就跟在琢磨自己是不是犯事儿了一样,挺谨慎的。 小区门口就在跟前,徐皓拐下地下车库,说,“怎么说你也是帮我出气好吧,要是哪天我也帮你出头了,你不也是想着怎么谢谢我吗?” 闫泽一听,徐皓口风没有不对,坐姿又放肆起来,很不屑地说,“我主要是看那傻逼不顺眼,这种人留在社会上也是祸害。” 徐皓把车停好,见闫泽一脸没事人似的要去开车门,又补充了一句,“但我可没说你今天这做法儿就可取啊,你以后别这么开车,也太危险了。” 闫泽一边下车一边挥手,“行行行。” 靠,压根就没打算听吧。 带着闫泽一路从电梯上去,也不知道为什么,原本这家伙下车还挺跃跃欲试,但一走进电梯间,随着电梯楼层越往上跳,闫泽却突然收敛起来。直到电梯门打开,徐皓往外走,发现旁边没人跟上。 回头一看,电梯门都快关了,闫泽还站在电梯里没出来。 徐皓连忙上去按住电梯的下楼按钮,防止电梯门关上,跟闫泽喊了一嗓子,“走啊。” 闫泽像是被梦中惊醒,骤然抬眼,缓了一下神,这才跟着徐皓往外走。 掏钥匙开门之前,还徐皓给闫泽打预防针,“先说好,我没找保姆,屋可挺乱的。” 门打开,徐皓先一步走进去,闫泽迟缓地挪进门,眼睛不怎么自在地张望了一番,说,“还、还行啊。” 徐皓的屋子其实没多乱,就是有些随手拿放的东西喜欢乱摆。徐皓把沙发上那几件衣服和电脑捡起来,正准备回卧室,却见闫泽换了拖鞋,还在门口杵着,就说,“进来啊,随便坐。” 说不紧张是假的。闫泽从门口往沙发上走,就差没同手同脚了,路过沙发拐角,还撞倒了徐皓立在旁边的写字板。 闫泽眼疾手快扶了一把写字板,没让它发出声响,却低头看见黑红蓝三色马克笔在板子上写满了方程式和曲线图,其中字体潇洒收放自如,是某人的风格。闫泽伸手,用食指指腹抹掉了写字板其中一个α收笔时挑出来的小尾勾,然后抿开自己指腹上黑色墨漆。 徐皓这屋子虽然不过一百来平,但采光极好,满荡荡的阳光充溢在客厅的一整面墙上,窗外天透的跟黄金海岸的浅海滩一样。闫泽走到在沙发旁坐下,轻浅呼吸了一下,仿佛声音再大一点,就会惊动了房子里的某种神灵一般。 努力让自己坐在沙发上的样子看上去又自然又协调,其实连手都在细微地颤抖,鼻息间充斥着全是房间主人身上常有的那种干净凛冽的气味。 心里一时说不上什么滋味。 — 徐皓从卧室出来,见闫泽长手长脚地搭在沙发上,神情看上去恹恹的,仿佛陷入了某种自我否定的情绪中似的,就问,“怎么了,没吃饭?” 闫泽抬眼,见徐皓换上一身简单地白T加短裤搭配,隐约看得见手臂和腿部流畅的肌肉线条。徐皓的头发大概是刚刚进屋时被随意地抓了两下,稍稍有点凌乱,又露出饱满的额头,这么乍一看,竟跟记忆中十七八岁的样子相差无几。 闫泽特别挫败地捂了一把脸,仰面靠上沙发,开口时语气十分勉强,“没事,吃了。”其实没吃。 这杀伤力,早知道不来了,简直丢人丢到家了。 徐皓坐下来,问,“今天找我什么事?” 闫泽还没答话,徐皓电话突然响了,一看,是安德烈的国际长途。 徐皓跟闫泽比了个抱歉打断对话的动作,走到一边去接电话,安德烈开口第一句是,“你看了没有?” 徐皓想了一下,用英语回,“等会。” 走进卧室去拿电脑,打开股市一看,嗬,这形式跟打仗似的。 安德烈又问,“怎么说?” 徐皓倚在床上,想了大概三秒钟,说,“抛了吧。” 安德烈也没多犹豫,说,“我也这么觉得,咱们压得够久了,不管怎么说,这一波可是血赚啊,Hale!” 徐皓哈哈一笑,觉得心情不错,就说,“还行,还行。” 安德烈那边不以为意,“你们中国人总这样,都这种时候了,还有什么好谦虚的!可惜我现在走不开,不然我一定买明天的机票去找你喝个通宵!” 又胡侃了几句,徐皓笑着问安德烈,“什么时候有空过来?带你好好玩玩。” 安德烈说,“再过一阵吧,嘿,你是不知道我老爹……唉,总之最近风声有点紧,有空我就过去。” 徐皓心想这话怎么听着跟逃犯似的,但也没想打探这家伙的隐私,就说,“行,你自己安排。” 挂了电话,闫泽站在门口,倚在墙上抱着胳膊,看他,“谁啊?” 徐皓放下手机,说,“大学同学兼合作伙伴。” 闫泽一想,突然皱起眉头,“不是上次那个矮子吧?” 徐皓反应了一下,才想起来闫泽说的是马修,马修最恨别人说他矮,让他听见这话估计又得气死,“上次那个矮子叫马修,他跟你才是同学好吗?他也是我的合作伙伴之一。” 说起马修,闫泽脸色突然变得不太自然,“谁认识他啊,上次那宝石什么的,压根就不是那么回事儿……” 徐皓对于听八卦没啥兴趣,就说,“你还没说你今天找我什么事呢?” 闫泽一怔,好在脑子转得够快,不露声色的临时诌了理由,“哪天有空?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 徐皓心情好,随口就答应下来,“后天或者大后天吧,都行。” --- 闫泽在徐皓家待到吃过晚饭才走。 外面天太热,两个人都不想动,就在家点了几份外卖。 原本闫泽是饿得有点狠了,看什么都想吃,一没留神就点了很多,不过徐皓这人一向不喜欢铺张浪费,删删减减的,就点成了两个人刚刚能吃很撑还能吃完的那种分量。 菜品很丰盛。 闫泽往回家走的时候,还撑得有点难受。 没坐车,也没找别人,走回去不到半个小时,风很热。 心里总觉得像烧着一把火似的,想宣泄点什么出来。 回了家,反而有点冷清,闫泽足足在床上翻腾到后半夜才睡着。 梦里,一如既往的海浪,腥咸的泡沫铺面而来。 他站在一座小岛上,立足地不过两只脚勉强分开来站那么大小。 然而却没什么可怕的。 闫泽抬头。 有一颗小星星,它泛着熔岩色的火光,从天上坠落下来。 然后像一颗米粒一样悄无声息的落入海面。 瞬间。 深不可测的大海被点燃了。 橙色的海浪翻涌,脚下的一切归于透明,萤火虫般的深海鱼群飞速穿梭,身体庞大的鲸鱼将将冒出一颗散发着炙热光芒的脑袋。 闫泽睁眼的时候,正有一束光落在床上。 谈不上温和,也不是会让人心生温暖的那种。 而是盛夏中最灼烈的一束光。????
第35章 徐皓再见何富生,是在一周以后。 依约按时抵达饭店,由服务员带着走至顶层一间包厢,打开门一看,在场十二个座位,人到了一半。 何富生原本在沙发上与另一个人聊天,见徐皓走进来,便站起来示意徐皓来这边。 何富生先是带着徐皓走流程,待人差不多到齐了之后,何富生开始介绍在场所有人认识,随后众人落座。此时圆桌最主要的两个客位仍然空着,何富生在旁边向徐皓小声介绍,“今日宴请了两位比较重要的客人,算是圈子里风头较盛的几个大家后辈,年纪与你差不多。一会他二人来了,你们有话就聊,没话随着客套几句就罢了,混个眼缘,日后做事会方便很多。” 徐皓一听便有数,对何富生言语里的好意心怀感激,说,“我明白。” 贵客不来,这顿饭迟迟开不了席,众人坐着没事干,只能尬聊。大约尬聊到快九点的时候,俩主角终于姗姗而至。 这一晚上的彩虹屁就开始了。 徐皓左边一个西装革履的大哥站起来敬酒,声情并茂眉飞色舞,“论现在这社会,我最佩服谁,除了您二位,再也找不出第三人!韩少您前段时间投的那个项目,那叫一个慧眼,识货!沙家厂那地方,一开始叫人看着那就是块废地,如今呢,被韩少一收整,成了多少人眼馋的香饽饽!不说了,这杯我敬您,您自便,我干了!” 说着,也没管他口中那个“韩少”跟不跟他喝,仰头就干了。 再看那个韩少,年纪确实跟徐皓相仿,大概也就是二十六七岁的样子,在徐皓左边这人敬酒时,那个韩少压根就没往这边瞟过一眼,间或跟他旁边那位被称为“明少”的男子说笑两句,彷佛敬酒这人不存在一样。 敬酒西装男嘴里的“沙家厂”到底什么情况,徐皓不知道,但徐皓看这位韩少谈吐间这股子不学无术的纨绔劲儿,感觉他也不像是多精明多会做生意一人。韩家虽不能跟圈子里最顶端的那几家相比,但也算近些年来蒸蒸日上的一个大家族。听饭桌上几人的意思,这位韩少估计是韩家嫡系那一脉的后辈,具体排行老几,不知道,但手头上资源有多好,那不用想也知道。 虽然敬酒西装男的彩虹屁吹得好像这位韩少多有经商天赋似的,但明眼人都知道,这里面少不了内部操作。 至于那位明少,信息就不多了,看皮相是比那个韩少好点,人生的唇红齿白、细皮嫩肉,但看形势估计不如这位姓韩的热门,给他吹彩虹屁的人相对较少,徐皓也就对他不太了解。 整一顿饭吃下来,情况差不多,人二位贵客愿意说就说两句,不愿意说就当除他两人之外的所有人都不存在,顶多,再加上半个何富生。但在座的各位显然已经过千锤百炼,内心十分强大,一顿饭吃下来,竟然也能维持着良好的气氛,这点徐皓也是很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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