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小在任何地方,都是受到了最多偏爱的人,从没有人能够这样当众给她难堪。 且话语直白,只差没有直接说她小家子气,上不得台面了。 她下意识地抬头去看萧缙,却见萧缙已经起身,面容沉肃地道:“还请郡主赐教。” 这便是应下了。 当下,整个殿内都沸腾了起来。 原以为此事本是守卫军内的纷争,却没想到温月声根本没把那些纷争放在了眼里。 她既是下了场,那便要替守卫军多拿一分。 城北校场的将士们,忍不住小声地欢呼了起来。 再看其他三个校场的将士,也是眼眸闪烁。 三军汇演多年,守卫军莫说头名,是连一次前三都没拿到过。 都是年轻热血的将士,谁能够甘愿于此? 而这些事情,他们想没用。 因为哪怕是他们真的想了,顶上的人也会告知他们,殿前军比他们重要,他们在演练中起到的作用,就是帮助殿前军获胜。 ……若能当上将军,谁愿意做个平平无奇的将士? 温月声再次下场的瞬间,无数人目光灼热。 那边,比武尚未开始。 宫人领着晏陵入了比武场。 他抬眸,就见得日光底下,温月声乌发如瀑,腰肢纤细,整个人站在了秋日的风中,似乎要与风融为一体。 晏陵顿住了脚步。 比武台上,温月声依旧跟上一场一样,赤手空拳上的场。 但是临开场之前,萧缙却道:“既是比武,便没有不用兵刃的道理。” 他已看到了温月声的能力,却还是下意识地觉得,应当给予她公正。 然他不知道的是,他自以为是的这种公正,本就带着高高在上的俯视感。 因为不觉得温月声可以获胜,所以才会问她需不需要兵器。 他既是开了这个口,旁边的宫人便问及温月声:“郡主可有什么用得称手的兵器?” 温月声扫了眼他手中的剑,淡声道:“剑吧。” 面前的萧缙微怔。 萧缙的佩剑,是一把格外有名的名剑,出自名家之手,伴随他多年。 而眼下给温月声送上来的,却是一把平平无奇的,寻常将士们用来训练的剑。 宫人奉上剑后退开了去,哨声吹响。 那萧缙却将一手负于身后,他单手持剑,立于温月声面前。 殿上,有人看见后道:“瞧着这个样子,永安王也不能说是对郡主全然无情,单手用剑,也是留足了情面的吧。” “留什么情面。”渭阳王讥笑:“就思宁刚才表现出来的能力,需要他来留情面?” 他的话一出,旁边的人还没来得及反驳,就见底下的萧缙已经抬手攻了上去。 四个王爷里,萧缙的武艺确实是最佳。 此前同昊周武将的比试中,若陆庭玉不出现的话,整场里最强盛的也是他。 他剑招凌厉,招式凶猛。 凡是跟他比武的将士,都能够感受得到他剑招里强烈的压迫感。 耳畔呼啸着巨大的风声,他手中的剑近乎扫出了残影。 剑影划过,斩向温月声的耳畔。 这里算不得什么命门,而是一个击退的动作。 但他武艺极强,哪怕如此,气势也格外的浩大。 这一剑,若要其他人来接,却也是得被其震得后退连连的。 可温月声却没有太多的表情,她甚至都没有动,只在那剑刃已经划过了她的面前,冰冷的剑锋在她眼中,形成了一个小小的缩影时,抬手。 “当——”两剑碰触,发出了巨大的声响。 萧缙那剑削铁如泥,直接将温月声手中的剑,砍出了一道剑痕。 但也就仅限于此了。 萧缙所有的攻势,被这简单的一剑挡住。 莫说旁人,他自己也愣住了片刻。 然而就是这片刻的时间,他见温月声抬起那只捻着佛珠的手,轻抚了下胸口。 她的手划过了那道浅浅的月牙印记。 下一刻,萧缙感受到的,是铺天盖地的杀意。 他神色微变,刚要后退,温月声的剑,已经打到了他的肩侧。 她甚至没有将这把剑当成是剑来用。 只是用力一击,萧缙就觉得右肩钝痛,当下有一种骨头尽裂的感觉。 ……原主七岁时,曾因为萧缙带着温玉若出去玩,将她扔在了家里。 她翻墙追出去,从墙头跌落,致使右肩受伤,近乎骨折。 萧缙后撤时,他整个右肩和右臂近乎麻木,右手几乎握不住剑。 他面色巨变,再也顾不得其他,将剑换到了左手上。 可才刚握住了剑,膝下又吃一记重击。 砰! 那声巨响,听得旁边的宫人都觉得心惊肉跳。 ……十二岁,中秋佳节。 萧缙带温月声、温玉若出去逛灯会,他牵着温玉若,忽视了身后的温月声。 人潮汹涌时,温月声拼命往他们身侧挤,却被人撞倒,磕破了膝盖。 从此她的膝盖上,多了一个深色的疤。 萧缙膝下一软,险些跪下,剧烈的痛楚之中,他额上出现了细细密密的冷汗。 至上场之后,温月声只出手了两次,两次都让他受了不轻的伤。 萧缙手边的剑,已经只能立在了身侧,用于稳住身型。 他抬眸,目光看向了温月声,却是一愣。 这个角度,像极了从前每日里,温月声抬眼看他的模样,而那个时候的她,总是带着眷恋还有沉沦的。 可就在他晃神的瞬间,温月声已经又一击落下。 砰! 他整个背脊如遭重击,似骨髓断裂般,剧痛蔓延全身。 这一击之下,饶是萧缙身体再好,此刻口中也是溢出了鲜血。 边上的宫人皆是变了脸色,在上场之前,谁都没有想到过,萧缙竟是会输得如此惨烈。 他口中溢出了鲜血,浑身是伤。 那些骨头断裂的痛楚,近乎让他痛到了难以呼吸,温月声下手极重,他每一寸皮肤和骨头,都在拼命叫嚣着痛苦。 偏这些伤势,却又半点不致命。 他费尽力气,站起了身来。 方一抬身时,余光瞥见了一道近乎于冷冽的剑光,穿透了所有,直指他的咽喉。 刷——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温月声的剑,停在了他的咽喉处,剑锋只需要精进一寸,就能当场杀了他。 他抬眸,看见的,是她眼中昭然若揭的杀意。 温月声眼眸黑漆漆的,没有任何的情绪。 在狂啸的风声里,她将他的骄傲,一寸一寸,彻底碾碎,然后立在了一片废墟之中,冷眼看着他道:“你输了。”
第65章 只要她 天边似要有一场大雨。 狂风大作,温月声的衣袍和乌发轻轻扬起,剩余的细碎日光,都笼在了她的身后。 她手持长剑,剑身闪烁着冷光,剑尖直指着萧缙的咽喉。 旁边的宫人看得心惊胆战,频频朝殿上看去。 背脊骨遭受了重创后,萧缙口鼻间呼出的,都是一缕缕的浊气,他眼神涣散,也近乎于接近于力竭。 可这些加在了一起,都不若她眸底深处来得冷。 在万众瞩目之下,她将剑尖对准了他,杀意滔天。 且还根本不带任何的掩饰。 此刻的殿上,已经乱成了一团。 皇后倏地一下站起了身来,脸色难看至极。 而在她身边的魏兰芷,亦是神色大变。 底下的所有人皆是面面相觑。 就连带着魏蘅之,镇国公府的人,亦是万万没想到,今日比武,会出现了这般的场面。 魏蘅之甚至还有些恍惚,数月之前,温月声还心心念念地想着要嫁给萧缙,为了能够顺利进门,她拼命地想要讨好镇国公府的人。 甚至也包括了他。 那些拙劣的伎俩,魏蘅之当时觉得烦,然如今回想起来,简直恍若隔世。 谁能想到,有遭一日,温月声会在所有人的面前,剑指萧缙的咽喉。 此前这殿中,还在为了萧缙会娶谁的事情而热闹了番。 如今看来,不论萧缙娶谁,只怕都跟温月声无关。 这不是萧缙的选择,而是温月声的。 因为她但凡对萧缙留有一丝一毫的温情,今日都不会拿着剑,抵住了他的咽喉。 温玉若面色苍白,原本红润的唇,也迅速褪去了颜色。 她紧盯着那边,看着狼狈的萧缙,微愣住。 在她眼中的萧缙,矜贵不可触碰,还是今上唯一的嫡子,贵不可言。 不只是她,魏兰芷亦是这么看待的。 而他们眼中贵不可攀的萧缙,到了温月声的手里,却只是一个她的手下败将。 一个她没怎么费劲,就能将对方打得摇摇欲坠,近乎于站立不住的失败者而已。 “姑母。”魏兰芷回过了神来,惊声道:“她不会真的动手吧?” 那悬在了咽喉上的一把剑,直看得人心惊肉跳。 今日换了任何一个人,魏兰芷都不会问出这句话。 但这个人是温月声。 自这几个月以来,她已经见识到了现在的这个温月声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可以叫大皇子断臂,彻底成为废人,未必就真的不会杀了萧缙。 皇后将手中的绫帕攥得很紧,她神色紧绷非常,抬眸同底下的镇国公对视了眼。 镇国公面沉如水,他对着皇后轻摇了摇头,示意皇后冷静。 温月声不可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杀了萧缙的。 皇后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可知道是一回事,看着那把剑悬着,又是另外一回事。 今日,包括了皇后在内,所有永安王一脉的人,都深切地体会到了,剑尖落在了他人手里,命由他人掌握着,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而这一切,不过是他们加诸在了温月声身上的点滴。 比武台上,温月声抬眸与他的对上。 在萧缙的目光之下,她一抬手,竟是直接将手中的剑,笔直地朝着他投掷而去。 那剑身划破了长空,留下了一道残影,剑尖锋利,直逼着萧缙而去。 “表哥!”那把剑飞出去的瞬间,殿上所有的人皆惊慌失措,就连刚才还镇定自若的镇国公,都倏然起身。 殿上乱成一团,慌乱中有人惊叫出声,但都没引起殿内的人的注意。 所有人抬眸,只看见那把剑,笔直地从萧缙的脖颈旁飞快,削落了他的一缕头发,砰地一声巨响扎进了他身后的墙上。 咔擦。 剑尖入墙的瞬间,剑身寸寸断裂开来,碎成了一地。 温月声在那一地的长剑残渣中淡然转身。 只杀了他,未免太过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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