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刀营众将在玉王镇那一夜后,几乎都留在了镇中。 但温月声身边的叶秋云等人回来了。 不光如此,温月声还让叶秋云率领了三千刀营将士折返。 叶秋云之前在京中投军,在刀营内待了近半年。 她本人的实力远比不上刀营的将领,但她对刀营的作战方式非常熟悉。 也正是因为温月声留了这么一手,叶秋云才能够在刘奕支撑不住之前赶到,率领刀营将士,帮助刘奕突围,扭转了战局。 刘奕麾下的这支队伍里,还有当初从路上捡来的那贼匪里的人,便是二首领、狗剩之流。 二首领几个不擅长作战,但是别的偷鸡摸狗的事平常没少做,是以在开战之前,竟是悄没声摸入了陲溪镇中,在镇内得知,吉兰在知晓努烈那边的事后,命自己的副将带着一半的兵马,前去阻拦章玉麟。 这样一来,吉兰自己手里的五万人瞬间削减了一半,二首领觉得是个好机会,大白天里就点燃了通信的烟火。 也亏得他通知及时,刘奕才靠着手底下两万弱旅,和叶秋云支援的三千刀营将士,直接从吉兰手中突破。 剿杀吉兰大批兵马。 吉兰没想到这个素日从不被他放在眼里的刘奕,竟能够赢他,大怒之际,本欲反扑。 可偏偏在此时收到了消息,说是大徽援军将要抵达。 逼不得已,只能撤退。 但吉兰做出的种种决策都太慢了,致使他手中剩余的一万五千兵马,被刘奕半中截断了七千多人。 又在后撤过程中,伤亡过半。 到最后他退至陲溪镇内部时,队伍内竟是堪堪只剩下了三千多人。 这等情况,对吉兰来说,便是真正的奇耻大辱。 他不光输给了往日里看不上的大徽弱旅,且还因为反复犹豫,而被动损失了大批将士,留下三千多人退至陲溪镇中,是自行走入了绝路之中。 眼下大徽援兵将至,凭着他手里的这三千多人,他今日是无论如何都没办法从这边逃脱了。 这个他欲攻陷的小镇,将要成为了他的葬身之地。 而让他落入了这个境地中的人,甚至都不是章玉麟,也不是陆家兄弟,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刘奕而已! 吉兰在暴怒和难以置信之中,终是狗急跳墙。 他差遣手中剩余不多的三千兵马,竟是挟持了陲溪镇内的许多无辜大徽子民,以他们的性命胁迫,逼着刘奕放他走。 夜色已深,深夜里的陲溪镇内,刘奕所率领的大军在镇外镇守,他跟叶秋云,只领着三千刀营将士,在与吉兰对峙。 而在他们跟前,吉兰手底下的将士们,挟持着镇上许多的百姓,冰冷的刀刃架在了他们的脖子之上,这些被挟持的百姓中,还有年岁极小的孩童。 天色暗沉下来,冷风吹拂着,那冰冷的刀刃,好像下一刻便要划破他们的脖颈。 陲溪镇内的百姓面色发白,已是摇摇欲坠,而他们跟前,尚且还不懂事的孩童则是哭泣出声。 在这夜里听着,格外的萧索。 刘奕的脸色格外难看,他看向吉兰,沉声道:“你要如何才肯放人?” 吉兰擦了把脸,他右边面庞被叶秋云刺破,一道细长的刀疤从额头蜿蜒了下来,血流不止。 已至穷途末路,吉兰眼神阴戾,一双眼睛死气沉沉地盯着他们二人。 他从他们身后,看到了那支名为刀营的精锐部队。 而在镇外,还有大批的大徽军队。 吉兰脸色难看,偏那几个孩童还在哭闹,他眼眸阴沉下来,冷声道:“让他闭嘴。” 旁边的将士领命,拎起手中的大刀,便要往孩童身上落了下去。 “住手!”刘奕猛地上前一步,手中的剑指向了吉兰:“我记得你们昊周新帝下过旨令,不得残杀无辜,吉兰,你如今竟是连个弱小的孩童都不愿放过?” 吉兰听到了这番话,讥笑不已。 他目光落到了刘奕那张冠冕堂皇的面容之上,刘奕没被逼入绝境,自然是能随口说出这种话。 眼下吉兰人都要活不成了,还管什么旨令? 吉兰冷声道:“你既是这么好心肠,行。” 战场上厮杀了近一天一夜,他的头发已经披散开来,模样癫狂。 他瞥向了刘奕手中的长剑,讥声道:“那不若你来换他?” 被他用刀指着的孩子,不过四五岁的模样,满脸懵懂,在哭泣声惹来吉兰不耐之后,被身侧的大人捂住了嘴,可一双眼眸依旧蓄满了泪。 刘奕看得尤为不忍。 他欲开口,却在这寂静的夜色里,听到一人道:“用我来换。” 这道声音一出现,惊得所有人俱是抬头望了去。 吉兰亦是。 他在猛地抬头的瞬间,看见了那道清瘦的身影后,终是按捺不住,面色阴沉而狰狞。 来的援军将领,竟然是温月声。 昏黑的天际线下,他抬眸,看见对方缓步行来,眸光冷冽。 他是陪同郁舜前往大徽的将领之一,自然认识这位如今声名赫赫的思宁郡主。 也知其手段。 在她出现之前,他挟持众多镇内百姓,许是还能有一线生机。 而在她出现后,吉兰清楚,想要全身而退,几乎没有了任何可能。 他神色阴戾,眸光落在了温月声身上许久之后,骤然道:“行!用一个贱民,换得一个大徽主将,怎么也是划算的买卖。” 却见温月声那双没有情绪的眼眸扫向了他:“我说的是,用我,来换这里的所有人。” “郡主!”刘奕变了神色。 眼下正好是深夜,晚间的视线很差,也不见星月。被吉兰挟持的镇中百姓,零零总总共有几百人,男女老少皆有之。 吉兰身侧的昊周将士,俱是用这些无辜百姓的身体,遮挡住自己。 昏暗的视线之下,若命弓箭手放箭的话,先死的人,一定会是这些百姓。 刘奕划过了那一双双惊惧无助的眼眸,心下不忍,他甚至不敢去看刚才那个孩子的眼睛,只沉下声对温月声道:“弓箭手已就位。” 随时可以下令射杀这里所有的昊周将士。 温月声却没回答他的话,只看向吉兰。 却见吉兰先是一怔,随后癫狂大笑了起来。 他那双阴沉沉的眸,在扫向了温月声之后,眼底滑动着剧烈的情绪。 他心知今日无法逃脱,他活不成了。 他也清楚温月声曾斩杀过很多昊周名将,实力不俗。 但眼下他别无选择。 他可以杀了手中所有的大徽百姓,但都不如杀了温月声来得有价值。 她既是送上了门来,那他今日斩杀了她,便是战败,也是死得其所了。 当下,吉兰平静下来,阴沉着眼眸道:“好!” “但是在交换之前,你需要卸掉身上所有的兵器,还有……”他抬起手中的兵器,指向了刘奕二人。 “这两个人,还有你身边所有的大徽人,都必须退出镇外去。” 几乎这个话刚刚一出,那刘奕跟叶秋云便已经是神色巨变。 吉兰手里还有三千余人,却要他们退出去。 这里是陲溪镇的主干道,他们如果退出去的话,短时间内,温月声便得要一个人面对这里的所有人。 刘奕几乎是想也不想地就道:“不行!” 未成想,他话音刚落,温月声已经扔掉了手中的刀。 哐当。 刀落在了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温月声面无表情地道:“好。” “郡主!?”连她身侧的叶秋云都变了神色。 刘奕也是毫不犹豫地道:“郡主,万万不可。” 他闭了闭眼,在万般不得已的情况下,他可以放弃镇中的百姓,但温月声是整个边疆的主将,只有她活着,才能够保住了边疆安宁。 他们欲开口,却直接被温月声打断。 朦胧的夜色中,温月声目光冷彻,不带情绪地道:“刀营众将。” “是!” “撤出陲溪镇。” 对刀营将士来说,温月声的命令就是他们行事的唯一准则。 是以哪怕知道眼下这般状况不该,他们还是在温月声的指令之下,毫不犹豫地道:“是。” 刀营所有的将领,踏着整齐划一的步伐,齐刷刷往后撤。 刀营将士撤出,刘奕却不愿意走,叶秋云亦是,他们二人依旧直愣愣地站在了温月声的身后。 但少去了那支精良的刀营震慑,令得这边的气氛亦是变化了些许。 吉兰见状,更是忍不住讥笑,他如同看戏一般,摩挲着下巴盯着温月声。 目光之中,满是兴奋之色。 今日便是他死了,能带走温月声,却也不算是个坏事了。 而那边,温月声在走向了昊周众将之前,她先是立在了叶秋云面前。 叶秋云面色变了又变,低声道:“郡主……” 温月声没有表情地道:“出去。” 话说出口的瞬间,叶秋云垂眸,忽而看见,温月声抬手,将右手腕间的一串紫玉佛珠褪下了。 自她认识温月声后,温月声腕间始终佩戴着佛珠,这也是一直以来,他们对于温月声最大的认知。 边疆条件艰苦,自到了这边之后,温月声礼佛的时日便逐渐减少。 但无论如何,不管发生任何事情,她都始终带着一串简单的佛珠。 今日,是叶秋云第一次见到温月声将佛珠褪下。 那串佛珠递到了她的手中时,尚且还是温热的。 但温月声的声音和眼眸,却冷得像是寒冬腊月里的冰霜。 漆黑的夜色里,叶秋云听她道:“收好。” 她下意识攥紧了手中的佛珠,下一刻,就见温月声就这般,直接转身走向昊周大军。 看着温月声步步靠近时,吉兰眼中逐渐兴奋。 他轻抬手,示意那些挟持着百姓的昊周将士们,慢慢地放人。 陲溪镇内的百姓,皆是心慌意乱,匆忙被人催促和推着往前走,架在了他们脖颈上的刀,让他们没有办法去思考。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身黑色衣裙的温月声,冷淡着情绪,同他们擦肩而过。 有人从她平静没有任何情绪的眼眸里,窥见了那些隐匿的,被深藏着的东西,在这个黑夜之中,伴随着她的脚步,在一步一步地放大。 空荡荡的陲溪镇街道之上,无数泛着寒光的刀,指向了温月声。 只等待着吉兰一声令下,便能毫不犹豫地将她斩杀在了原地。 以她为中心的几百人,将她围得死死的。 吉兰就站在了外侧,看着她手无寸铁,被昊周大军淹没。 他当下轻笑,随后面色一整,正欲开口,命人斩杀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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