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认微微蹙起眉头, 不动声色地琢磨着谢酬秋刚刚说出口的质问。 什么叫“为他哭了”? 什么状况下的谢酬秋,才能问得出这种问题? 苏认抿直了唇,也垂下了眼,他的脑子有点乱,一时之间也不知自己到底在怀疑什么——但面对眼前的这个谢酬秋,苏认只觉得,自己的心跳, 像是刚跑完百米冲刺一样快。 苏认深吸一口气, 垂下眼, 薄薄的眼睑上,甚至看得清那淡青色的血管, 又长又密的眼睫毛颤啊颤,似乎根本没准备回答谢酬秋那个无厘头的问题。 而谢酬秋见苏认良久都没答话, 于是也不由自主地, 向前走近两步。 苏认感知到他的动静, 这才仿若大梦初醒一般, 轻蹙着眉,波澜不惊地否认道:“没哭,风太大了,迷了眼。” 谢酬秋的步子顿下,像是极力抑制着什么,很低地嗯了声:“那进来吧,一起吃完再回去。” “嗯。” 捉摸不透的暧.昧,弥散在冬日微咸的空气里。 两个人都装作不在意,于是苏认跟着谢酬秋,亦步亦趋地走进小吃店。 这是一家做关东煮的馆子,也煮一煮熟玉米和小米粥,但再之前,据说是做卤肉饭的,却由于老板手艺不佳,卤肉饭太过难吃,而改了个门牌。 苏认在京外任职多年,从没来这家吃过,主要是由于他对关东煮一类的小吃不太感冒。 然而,此时,苏认走进这家关东煮店,没想到是,店面异常干净整洁,冰柜里码满了各种各样的新鲜生肉,粮库里还有满仓的大米,厨房的炉灶上生着火,喷香的饭味儿传到大堂里,苏认本能地看向谢酬秋。 于是,一双黑曜曜的、湿漉漉的眼睛,对上谢酬秋雾蓝色的眸子。 不过半秒,苏认便淡然将目光错开。 苏认面无表情地垂下眼:“家里明明还有米和青菜——你怎么会找到这,来做饭?” 谢酬秋转身走进厨房,“我看你中午,吃清汤挂面吃得痛苦。” 苏认冷声:“想说我做饭难吃就直说。” 谢酬秋扒拉红烧肉的动作顿了下,肩膀耸动两下,似乎在憋笑,半天吐出两个字:“直说。” 苏认:…… 苏认梗了一下,或许是从天寒地冻,进到温暖的房间,他冷白的脸颊微微泛热。 可是,还没待他细想,便见谢酬秋已经将红烧肉和米饭,装进了一次性饭盒。 “过来看看,够么?”谢酬秋回头叫他。 苏认保持着距离,漆黑的眸子望过来,淡声答:“嗯,稍微有点多。” “多吃点,把你养胖。” 话音刚落,谢酬秋便走到他身后,又拿了个食盒,准备去盛下一只。 苏认闻到一股清新干净的香气,像沐浴液,也像洗衣粉,在红烧肉的托衬下,明明很淡,却似乎能够自己的周身包裹起来一般。 苏认蹙眉:“你还洗澡换衣服了?” 谢酬秋:“嗯。” “在哪洗的?” 家里的淋浴设施明明没被人动过。 “路过学校里面的大澡堂,本来只是想进去看看情况,一想到今晚要……就顺便洗了。” 苏认接过一次性饭盒,漂亮清润的眼睛眨了眨:“今晚?” 猝不及防地,只听谢酬秋深沉的声线,又懒懒地笑了下,“怎么?——今天,难道不是苏老师定下的‘公粮上缴日’么?” 苏认:……… 苏认一听这个词,险些没把手里的红烧肉给洒出来。 “公粮上缴日”,顾名思义,就是上缴公粮的日子。 也是在《国民偶像》剧本中,“A某”天天挂在口头禅上的日子,还偏说是“B某”定下的,可是,在合约上,B某明明只要求了,关系期间,两人每月几号有时间见面,以及见面之后,最好不要浪费时间,A某需要履行接吻义务。只是落到A某嘴里,就变成了莫名其妙的、鬼不正经的“公粮上缴日”。 苏认抿直了唇,从消毒柜筒里,抽.出一根筷子,冷着脸,半步不停地往外走。 “活动取消。”苏认说。 可没一会儿,就听谢酬秋的声音,蘸着明显的笑意,从后方传来:“你就这么紧张么?” 苏认:? “筷子都只拿一根的?” 苏认:…… 这下,苏认也的确是觉得,自己有点古怪了。 苏认不动声色地接过谢酬秋递过来的筷子,含糊地道谢,并在今日第一万零一次地思考,如果要被谢酬秋吻才能完成任务,或许……起码不该是在自己故作姿态时,谢酬秋对他的强吻,毕竟自己是第一受益人,谢酬秋或许还是个不情不愿的受害者。 可是,如果让自己主动,去吻谢酬秋。 ……这不可能。 苏认的眸光渐渐暗淡下去,趁谢酬秋去找汽水的过程,默不作声地,捧着热腾腾的红烧肉盖饭,选了一个靠墙的位置。 他垂着眼,拾起筷子,眸色沉沉地看着眼前的红烧肉,勉力抑制住身体里升起的那股“想要被吻”的冲动。 但闻隐约的白芷香,掺合在喷香的肉味里,苏认埋着头,味同嚼蜡地吃了一口,谢酬秋也端着食盒,坐到了自己的身边,一瓶开好了的饮料递过来,就听谢酬秋叫了他一声。 “苏认。” “嗯?” “你嘴巴上有东西。” “嗯。” 苏认转身去抽桌子边缘的餐巾纸。然而,手指还没碰到纸盒,一张薄薄的纸巾,便已按在了他微凉的唇瓣上 ——像这种小饭店,免费的餐纸质量都不好,很薄的一层,苏认甚至感受得到谢酬秋指尖的温度。 苏认吓了一跳,正要往后退一步。一只大手,却已轻柔地托住了他的后脑。 下一秒,谢酬秋的唇,便隔着一层轻薄的纸巾,不容拒绝地吻了下来。 谢酬秋把苏认罩在自己的地盘里,由上而下地,去吻低着头的苏认。 深情缱绻的信息素,终于盖过了红烧肉的香腻。 苏认睫毛颤抖着,一动都不敢动。 他本能地想逃走,然而后腰却被一只手扣住,只好一动不动地屏住了呼吸,睫毛颤抖着…… 被吻。 苏认轻蹙着冷淡漂亮的眉头,一张冷白清矜的脸,被那薄薄的纸巾挡了小半张,于是也只看得到谢酬秋那双深邃的眼。 四目相对的那刻,苏认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天生冷淡的眉眼,染上了一层急不可察的艳色,而那层粗糙的纸巾,蹭在他薄薄的唇瓣上,似乎已经蘸上了谢酬秋那股醉人的青柠味。 谢酬秋拖住了他的头部,握住了他的腰肢,却并没有吻他很久。 甚至短到薄薄的餐巾纸,都没有被津液濡湿。 短到苏认都没有把人推开。 “提出那样的协议,我还以为你是个风月老手,”只听那沉凉的声音带着笑意,或许是A某的口吻,“怎么看上去,倒像是第一次和人接吻?” 谢酬秋将苏认完全放开,并笑意盈盈、好整以暇地看向明显变粉的冷俊青年,看上去志得意满,又游刃有余。 可是,当苏认面无表情地拾起筷子,并淡然行骗道:“不是,你是第二个”的时候,谢酬秋才瞬间撇下了唇角,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 “你和别人吻过?”声音都变冷了两分。 “嗯,”苏认细嚼慢咽一块肉,冷漠道,“很奇怪么?” “你什么时候和人吻过?” “三四年前吧,”苏认信口胡诌,“怎么,你觉得我还必须把初吻留给你么?——唔……” 扑天盖地的吻,几近强势。 这一次的谢酬秋,揽住苏认的力道很紧,亲吻得也分外用力。 压抑的惊呼和粗喘,下意识的反抗和挣动,通通没能制止谢酬秋那偏执的醋意。 谢酬秋干脆抽掉了苏认手中碍事的筷子,剪住苏认不断挣动的手腕,像撕咬的野兽一般,用力地亲吻着苏认。 他的形迹着实有点恶劣,因为苏认已经憋红了脸,清泠泠的黑眸里,也因他而蒙上了几分水色。 可是,当苏认越是用那双雾蒙蒙的眼睛,似嗔似怪地看向他时,谢酬秋便越是觉得,把自己这条命给他都行——就算是把自己这条命给他,今天都要亲个回本。 滔天的侵占欲,使他凶狠地啮咬着苏认的嘴唇, 而仅存的理智,又克制着他不要伸舌头。 可是…… 苏认。 这是他的苏认。 谢酬秋终于再装不下去。 无论是装君子,还是装A某,都再也装不下去——在苏认面前,谢酬秋似乎永远都没法装——在苏认的面前,谢酬秋永远都是那个道德有瑕疵、品行也败坏的人。 去他妈的任务,去他妈的系统! 现在的谢酬秋,只想知道一件事:三四年前,到底他妈的是哪个狗东西亲过苏认? 谢酬秋揽过苏认那把精瘦的腰肢,杀气腾腾的样子,像被偷了老婆的王二。 可是“他老婆”,却正软软地倒在他怀里,一张清冷的脸,被他亲得微微泛红,眉头紧蹙着,很漂亮。 虽然苏认本来就漂亮,但却是因为他,才变得这么漂亮。 三四年前,让苏认心甘情愿被吻的那个人,也把苏认弄得这么漂亮过么? 谢酬秋阴郁偏执的目光,恶狠狠地黏在苏认的脸上,因而缠绵的吻上,也带了一点凶狠的劲儿。 苏认实在没想到,这人会因为一句无厘头的话,变得像只得了病的疯狗,被莫名其妙地按着亲了一顿,苏认实在烦了,卯足了劲儿一口咬上谢酬秋温热的唇。 苏认勉强从谢酬秋的怀里挣扎出来,干脆从椅子上跳了出来。 苏认捂住自己被亲得有点肿的嘴唇,面色羞红,却强装着镇定和冷淡:“怎么,装不下去了?”苏认问。 “从什么时候发现的?” “门口,你问是不是为你哭了的时候,如果是只有剧本记忆的你,应该不会这样问。”苏认的声线平淡,却带了点气喘吁吁的抖,就听谢酬秋冷笑一声,沉声答道: “装下去也没意义,你早晚会发现——所以,是齐琛么?” 苏认眨眨眼:“嗯?” 谢酬秋面色阴郁,冷笑了下:“哼,三四年前,正好是他刚来京外的时候。” 苏认:“……你别乱猜。” 谢酬秋舔了舔自己沾了血的唇角,露出一个像疯狼一般的笑:“原来曹贼竟是我自己?——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谢酬秋朗声大笑,一时让苏认有点毛骨悚然。苏认紧蹙着眉头,捏紧了指骨,想说“你正常一点”,然而谢酬秋的笑声既狂又密,像个偏执的疯子,实在让人无从打断,而过了一会儿,这人又戛然而止,突然抬眼。 谢酬秋声音很轻,却十分正色地问道:“你知道,我刚刚亲你的时候,在想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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