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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间柳

时间:2023-08-25 05:00:38  状态:完结  作者:飖今

  “公子您就别操心了,若我的名节真因此毁于一旦,那从今往后,我便将单钰这个名字偷偷藏起来,改用母亲的姓来闯荡江湖。”

  哪怕是活过两世的柳栐言,也不确定自己在遇到这种情况时是否能够如此果决,对已经用惯了的名姓说舍弃就舍弃,更不要提这个时代的人还活在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的观念之中,彼时单钰能说出这番话来,不论她心里是否真的像面上表露出的那般云淡风轻,都让柳栐言感到惊讶和敬佩。

  也正因单钰性格如此,柳栐言才总是对这个看起来咋咋呼呼的小姑娘另眼相待,即便与她之间的关系不过算是同行的熟识,也打从心底希望这人能寻得圆满,柳栐言思及此处,便又幽幽叹出一口气来,柳承午见主人再三叹息,终于按耐不住心中担忧,犹豫地开口询问,

  “…主人可是有何烦恼?”

  柳栐言便通过酒楼敞开的大门,看一眼隔着街道靠近街尾的宅院,那宅院门口一左一右立着两只威严的石狮,悬挂在门上的匾额则势如游龙地写有沈字,柳栐言撑着下巴,忧虑道,

  “你说,单钰不会哭着出来吧?”

  今日未过晌午,他们便进了岐元的城门,寻着了那个经商的沈家,于是柳栐言和柳承午之所以会在这里歇息便并非偶然,而是选了个离沈府较近的地方等单钰回来。

  许是多少有些脸皮薄,单钰并不愿由另外二人陪着她进去,不过她在还没踏入岐元地界时就与柳栐言说过,若对方已有家室,已订婚约,或是已存心仪之人,那单钰必定立马道贺,解去自己和那人幼时定下的口头婚约,从此相忘江湖,与其各自珍重。

  可她嘴上说的毫无眷恋,进入沈府后却耽搁良久,使柳栐言茶都不知喝了多少盏下去,越等越觉得不踏实。柳栐言逐渐焦躁,正准备拉着柳承午一起进去看看,却见早该出来的人到了这会才姗姗来迟,满脸恍惚地回到他们身边。

  柳栐言看她神色不对,还当对方是在里头被谁撂了狠话,便微微不悦地皱了眉间,结果他还没来得及旁敲侧听一番,单钰自个儿倒先说开了,小姑娘端坐在椅子上边,愣愣问到,

  “公子您说……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个人怎会既未成家,也心无所属?”

  单钰想不明白似的眨了眨眼睛,她缓慢着捂住嘴,微微蜷缩在那里,难以置信地喃喃自语,

  “……甚至问我当年定下的那场娃娃亲,是否还可以作数。”

  作者有话说:

  没啥剧情的过渡章写的咱头秃……(挠)

  以及接下来就要开始洒狗血了,希望咱不会写的太蠢吧(抹泪)


第84章

  柳栐言在单钰离开之后, 其实大概打听了一下沈家。

  沈家世代经商,如单钰所说的那样,家底确实不错,在岐元城内也算得上是有头有脸, 虽说有两个兄弟, 但只要提到沈家,众人最先想到的还是现任的当家沈傅珉。

  毕竟沈傅珉这人, 其前半段人生的经历在外人看来, 多少都能称一句曲折坎坷。

  本是含着金汤匙出生, 在富贵人家锦衣玉食长大的小少爷,由于是家里第一个孩子,还早早地被当作沈家下一任继承人来培养, 自幼便得父亲和夫子的悉心教导。

  且他自己的性子又谦逊上进的厉害, 于是不过才半大点的时候便已经被教养的进退有度,对比起其他家族里差不多年龄的贪玩淘气的小孩, 就完完全全是传言中的别人家的孩子,在当初的岐元城可以说是名声远扬, 只要提起就一片赞声, 给他的父母长辈撑够了脸面。

  若如此顺风顺水, 长大成人后慢慢接手家业,再在长亲的安排下娶一名贤德温柔的妻子, 与其生下几个乖巧可爱的子嗣, 大概便是足以令人艳慕的圆满的一生。

  偏偏事不如人愿,沈傅珉不过十三的时候,家中却突然遭遇了一场惊天变故, 除了底下年仅八岁的弟弟沈傅年, 其余与他直系的亲缘竟一个都没能剩下。

  偌大的沈家一朝巨变, 不论是当初那些和蔼摸着沈傅珉的头顶夸他聪明、和沈家有生意往来的叔叔伯伯,还是一年到头见不到几次面,虎视眈眈盯着他们家剩下那些家产的旁系亲戚,都纷纷暴露出本性里的贪婪和无情,巴不得从骤然失去依靠的沈傅珉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就在所有人都唏嘘感叹,觉得沈家将在这场突如其来的漩涡中凄凄败落,最后彻底消失不见的时候,沈傅珉却一个人扛起重担,凭借父亲传授的所有知识,利用自己能利用的所有东西,谈判博弈、咬牙周旋,竟也真的一边拉扯起少不知事的弟弟,一边在这茫茫的岐元城中撕出一片天地,重新让沈家站稳了脚跟。

  其中艰辛可想而知,这人的能力手段也可见一斑。而在沈傅珉最困难的时期里,曾经和他们家有过口头亲事的单家不仅没有帮忙的打算,还选择划清界限,由单父单方面打消了这个约定,那么时至今日,沈家都已经重新发达了,再由单钰自己找过来提起这事,按柳栐言这个旁观者的角度来看,沈傅珉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心无芥蒂,甚至还要巴巴地问他们之间婚约还能不能作数的。

  柳栐言担心对方是有什么图谋,让单钰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刚逃出狼窝就又入了虎口,便开口追问到,

  “那你是怎么回答的?”

  要是才吃过亏的小丫头这么没戒心,一骨碌就把头给点了,柳栐言才是真的恨铁不成钢,不知该说她什么才好。

  自觉还挺喜欢这个小姑娘的柳先生一时关心,倒忘了单钰并非那种性格绵软,随随便便就能被人欺负的主,别说沈傅珉只是她母亲那边的一个表哥,就算是单铭扬这个亲哥,在对他彻底失望了之后,单钰也一点都没有手下留情,直接默许了卦阁的所有动作,让他在流言中成为一个天生不举还背信弃义的卑鄙小人。

  单钰还是那副回不过魂的失神模样,回起话来有些颠三倒四的,

  “我…我不知道,我说那时还小不算数……现在,现在怎么也得先相处几个月看看……”

  在古代,婚约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许多夫妻在那方红盖头掀起来之前,甚至可能根本没见过对方,因此会从单钰嘴里听到相处几个月这种话,着实让柳栐言惊讶了一下,不过单钰显然不是在存有理性的情况下对沈傅珉说这话的,她对公子重复过一遍后突然一个激灵清醒过来,音量蓦然就拔高了,

  “可您猜他怎么回的?他居然说可以!?”

  小姑娘因为这些接连的意外完全失了阵脚,她像只受到刺激的陀螺,不知所措地从椅子上蹦起来,哆哆嗦嗦地咬着自己的指尖,在柳栐言身边转来转去,

  “他怎么会同意呢,他不应该同意啊,我这几日连往后闯荡江湖要用的新名字都想好了!”

  单钰之所以来这里,确实就和她对柳栐言说的理由一样,不过是想再看看小时候曾见过一面的、让她怀有一点好感的小表哥,然后对自己因为过长的时光变得十分美好的回忆告个别而已,根本没想过对方是不是还记得她,更不要说是不是在等着她。

  她根本没想过沈傅珉会提起他们之间已经被作废过一次的娃娃亲。

  柳栐言就坐在那看单钰来回转悠,直转的他头都晕了,柳先生心里无奈,他看了眼神态平静,但同样在看着这人打转的柳承午,刚准备开口让单钰停下,小姑娘却自己一咯噔顿住脚步,用一种难以言喻的眼神盯着柳栐言不动,接着忽然道,

  “那个……公子……要不您看在我的面上,去帮他诊一诊脉?我担心表哥是受了什么刺激,神智不太清醒……”

  柳栐言本来还挺担心单钰会受骗,结果听到这么个结论,当即哭笑不得地撇她一眼,

  “你就这么不指望他好?连神志不清都跑出来了。”

  单钰被他这样一说也有些尴尬,她慢慢恢复冷静,便又重新在柳栐言身边坐下,唉声叹气地发愁,柳栐言失笑,忍不住打趣她,

  “你要是觉得累赘,直接回绝不就好了。”

  单钰就捏捏自己的耳朵,有些羞赧的样子,

  “倒也不是觉得累赘…我就是没有料到……”

  想她平日里行事何等干脆利索,这会毫无准备地遇上懵懂间朦胧萌芽的情爱了,竟也会流露出这般欲言又止,少女怀春的青涩可爱来,柳栐言微微勾起嘴角,他心中了然,便直接替单钰做了决定,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在此地逗留一段时日。”

  虽说在最初答应送人的时候,柳栐言只当这是在云游途中绕个远路,等把单钰平安带到了岐元,便可与她分道扬镳。然而经过这一路上的了解,柳栐言已经知晓单钰并不像他以为的那样拥有庇护之所,若是要踏足江湖也就罢了,若是停留于此,在弄清楚沈傅珉的真实企图之前,柳栐言并不怎么放心单钰一个人。

  正所谓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柳栐言打定主意再护单钰一段时间,结果这话音刚落,听他说话的小姑娘却惊愕地咦了一句,单钰偏着脑袋,试探着确认,

  “您说我们,莫非公子也准备留在这里?”

  柳栐言就眯着眼睛,人畜无害地朝她笑笑,

  “你要是觉得没有必要,那我和承午也不好多做叨扰,就在此别过吧。”

  他说是这么说,其实并没有要动身的意思,反倒是柳承午深信不疑,抬起视线与单钰目光相对之后,微微颔首表达告别之意。

  柳栐言待人从容平和,从来只会对着柳承午使坏心,这次突然殃及他处,故意拿话吓唬单钰,就让另外两人都信以为真,把毫无防备的小姑娘吓了一跳。单钰下意识反省,越想越觉得自己方才所问像是在委婉赶人,她心中急切,忙赶在柳承午起身之前摇头否认,

  “当然不是,您若愿意留下,我自然能更安心些,”

  单钰虽然习练过武艺足以防身,但毕竟连能够回去的归处都没了,在这天高地远的人世间如同无根的浮草,总归会有些缺乏安全感,因此就算柳栐言一行与她结伴的时光其实并不算长久,也确实给这个小姑娘带来了一定慰藉,让她不至于一个人勉力忍耐。

  他们虽将目的地定在岐元,单钰却并未觉得在这里就会分离,她本打算见过沈傅珉后开始游历河山,若柳栐言能够允许,她便先跟着公子决定的方向走,再与他们二人同道走上一段。

  可她在心里安排的妥妥当当,沈傅珉却不按常理出牌,竟出乎意料地重提结亲之事,一下就把单钰打好的小算盘全给弄乱了,而她若是决定留在岐元,柳栐言此行的目的便算完成,之后自然是功成身退,与柳承午继续游诊四方。

  单钰一想到要独自留下,便希翼有,惶惶生出的不安也有,可不论如何,柳栐言待她都已经仁至义尽,当然不该再要求什么,开口挽留柳栐言在此多呆些日子。只不过她都做好了辞别的准备,对方却没有撇下她的意思,单钰在倍感欢喜的同时又有点愧意,只能含含糊糊地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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