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如朝着南一身后躲去,委屈道:“美人哥哥……我们不是说好玩捉迷藏吗?你怎么把大师兄也给变出来了!” …… 这也太吓人了。 南一随手拍了拍一旁的桌凳,轻声说:“来坐我旁边。昨日到现在,你是不是还没吃过东西?” “当然啦!我们在玩捉迷藏嘛……”陶如眼巴巴望着南一手里的奶酥,想靠近,但又畏惧池吟州还在场,始终提心吊胆,害怕挨教育。 “没事,他不会骂你的。”南一轻轻瞥了池吟州一眼。那眼神分明没什么份量,平淡又温和,池吟州却莫名绷紧了背脊,把那些想教育陶如的话给咽了回去。 ……他也不知为何,每次见南一都有种奇怪感觉,就像小时候在师尊面前受训一样,紧张忐忑。 池吟州抬眸,余光悄悄瞧着南一。那雪白侧脸精致又漂亮,透着一种纯然的乖软无害,按理不应该给他这么强的压迫感。 “池掌门要来一碗甜点吗?” 南一弯了弯眸,淡道:“若是不用,暮姐姐就在芫华堂,你不是着急找她议事吗?” 明目张胆的逐客令一下,池吟州压下心中异感,轻声道:“那我先去找暮师妹。陶陶,你要乖乖听话,别捣乱。” 待池吟州的身影消失,陶如总算自在一些,笑嘻嘻道:“美人哥哥,还好有你在哦!不然大师兄肯定又要骂我了。” “不过……我怎么感觉大师兄很听你的话?你让他走,他就真的走啦。” 南一端过甜点递给陶如,笑道:“没出息,你这么害怕他呢?” “对啊。”陶如诚实点头,“宗门弟子就没有不害怕大师兄的,美人哥哥,你不怕吗?” 南一回想起池吟州那喋喋不休的爹系教育,赞同道:“我也怕。” 两日光阴转瞬即逝,雪凝丹也成功炼制出炉。 这次的雪凝丹经过南一改善,在基础配方里加入新药效,未免病人不适,暮山先缩小范围给一部份严重烧伤的病人试用。 效果竟然出乎众人预料。 最新炼制的雪凝丹,不仅褪热迅速,奇效卓然,并且对修复创伤、预防结痂的药效更为出色,有一些轻微烧伤的伤口,甚至还未进一步溃烂,便已经生出新的肌肤。 雪凝丹一时之间被伤患们广泛使用,交口称誉。而解决难题的功臣南一,也被众人夸上了天,直称青雾山后继有人了。 池吟州这一段时间也并未偷闲,亲自与暮山、其他一些仙门联合,下山前往失火的村庄,巡查火情缘由。 可惜几番调查,一无所获,火情就像天然的意外灾难,没有任何人为痕迹与线索,只能暂且放弃,无功而返。 养伤村民也病情渐缓,康复在望。众人很感激这些天青雾山弟子对他们的照顾,下山这天,大家一起准备了欢送宴。 玄缈宗弟子并非不食人间烟火,相反,这里是鱼米之乡,丰衣美食,并且个顶个都是伙房大厨。 傍晚时分—— 玄缈宗弟子在明堂里生火燃灶,大摆锅碗瓢盆,一张张桌凳排排拉出,擦得油光水亮,铺上干净桌布,办起了流水宴席。 众人全忙得热火朝天,杀鱼、宰鸡、阉割牛羊肉,整座山头远远望去便是喧闹一片,南一不会做饭,便想跟着后厨打打杂。 “啊呀——南南!你怎么过来了?灶台油污浑重,快走远些!” 不过他一靠近,众人便如临大敌:“别碰!等一会把衣服搞脏啦,你那双手多漂亮,可沾不得油烟。” “赶紧去边上玩,这腊肉熏眼的很咧!” 甚至还有人以为南一来讨吃,直接给他塞了满满一兜刚炸的油酥饼。 “……” 南一就这样被撵走了。 玄缈宗和冥界不一样。明无魔宫不管有再多人,总是四下寂然,显得冷冰冰。虽然也有人对他好,会给他准备精致的美食,华贵的衣衫,但那些都是因为君渊的命令。 没有人真心对他好。 只有在这里,南一方能深切体会到人与人之间热烈的羁绊,这种亲密又真挚的感觉逐渐填满了他空虚、寂寥,冰凉的心脏——那是独属于人间的喧嚣。 很快,一盘盘热气腾腾的美食逐渐端上桌。色味俱佳,香飘万里,引得山下不少小仙门也纷纷前来凑热闹。 暮山今日高兴,亲自挖出后山树下埋藏许久的梅酒,刚刚启封便馋到一片,入口更是香醇浑厚,甘甜无穷,众人争先哄抢。 “欸——不许贪杯,不许贪杯!尤其是两个小孩,本来不可以喝酒的。”暮山忙着给每一桌分配酒壶,轮到南一与陶如就只分到一个小酒杯。 以前南一在冥界也喝酒,并且还是一个酒量不错的小酒鬼,但也许是因为来青雾山后酒量变差了,或者梅子酒另有玄机…… 他居然醉了。 幸而南一醉了也不失态。唯独往日纯澈无辜的双眸,蒙覆一层水光潋滟的薄纱,鼻尖泛红,唇色莹润,像一只又乖又软的小狐狸。 池吟州坐在隔壁,这爹系男直接拿走了他的酒杯,换成一碗解酒汤,蹙眉道:“南南,你喝醉了,不能继续喝酒了。” “有没有感觉很难受?要吐吗?我带你去旁边吐出来。” 南一望着他,微微勾唇:“你再和我多说两句话,我可能真的会吐。” 池吟州怔楞两秒,忽而别过脸,然后又开始追着不好好吃饭的陶如满桌跑。 气氛愈发热闹,人声鼎沸,大家酒意上涌起了兴致,居然有人搬了桌,当作台,开始表演戏曲。那咿咿呀呀的哀腔,是民间流传的小调,没有奏乐,唱声走音,甚至有的人还会忘词。 南一却仰颈撑首,目光隔着人群望向看台,听得很起劲。 他以前没听过,所以觉得很稀奇。 有人唱爱恨情愁、悲欢离合,有人唱家国仇恨、恩怨纠葛,还有人唱:“人生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人生只若初见。 南一醉意熏熏。 闻词,便又想起了君渊。 并非刻意怀念,只是在他贫瘠、有限的人生里基本没有回忆,而君渊几乎贯穿了他两生两世。这种融入生命,骨血里根深蒂固的烙印,哪怕恨,也是无法拔除的。 若是初见,若是初见。 南一垫着手臂,缓缓俯于桌面,他耳边仍旧是人群的喧闹声和戏曲腔调,脑海却骤然换了几幅零星的场景。 冰冷破庙、倾盆天河水、君渊那双沉冽的凤眸,还有南一对他伸出的手。 若是初见,若能选择。他一定要离君渊远远的,他肯定不会对着男人讨要拥抱,肯定不会对着君渊笑,也不会喜欢君渊。 明明这男人凶的要命。 当时……又怎么会觉得他面善? 而南一伸出的手,这一抱,便付出了痛彻心扉、崩溃绝望,乃至生命的惨烈代价。 池吟州不在了,不知追着陶如去哪儿了。 南一埋着脸,细白手指从袖口探出,在桌上摸索一会后偷拿了他的酒,一饮而尽。 他彻底醉了,浑身发热,就连呼吸也有些不畅,只能微微侧头,从臂弯里露出半张脸继续晕着。 夜幕之下,青雾山的人间热闹仍在持续,所有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南一也笑。 只是忽而有一滴水,顺着他烧红的眼尾淌过,又悄悄然,悄悄然没入了发鬓。 作者有话说: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出自清·纳兰性德的《木兰词拟古决绝词柬友》 君渊:“我老婆想我了,快放我出来。” 南一:“不可能。” 作者:“不可能。” 冤大头摸出龙魇!被刀架脖子、无奈屈服的作者:“好好好,下一章。”
第66章 诡谲云涌变 你说,南南,会不会淋雨? 天空阴云密布, 雷雨欲坠未坠。整座云边小镇都笼罩在一片沉闷晦涩的氛围之下。 呜呜咽咽的冷风翻起玄袍—— 君渊半阖凤眸,神态一如既往闲散,微微摩挲的骨指鸦戒, 却暗喻着男人的耐心正渐渐消弥。 “主子。”卫雪临落地无声,悄然从黑暗深处出现。 君渊看向他,“追到了吗。” 卫雪临道:“跑了。” 君渊笑了一声, 那声音淡薄几乎没有起伏, 无端却像冰冻三尺的霜,听得人背脊发寒。 “凤诩确实跑得快。” “主子放心……鬼王行踪已经暴露,他跑的了一时, 跑不了一世。”接连几次失利,卫雪临也有些恼恨, “属下安排暗鸦卫继续追了, 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 君渊望着远处天色,半响, 忽然道:“要下雨了。” “……” 卫雪临不明所以, 却听君渊又问:“你说,南南, 会不会淋雨?” 这话卫雪临便不敢接了。 这段时间暗鸦卫一直在鬼王身后追着跑, 换作别人早就落网了。但凤诩太过狡猾, 并且最擅长换皮、伪装易容,他有时扮作古稀老叟, 有时扮作天真孩童, 甚至还装过六甲孕妇!行踪不定,难以捉摸。 凤诩也清楚暗鸦卫布下天罗地网, 四处追杀他, 很久没有现身。这好不容易, 前几日收到线报说他出现在云边镇,风尘仆仆的赶来,却仍旧晚了一步。 而君渊的耐心,显然已经濒临极限。 卫雪临有预感,若凤诩真的不幸落在君渊手里,肯定会生死难求,比以往那些背叛冥界的人还要痛苦成千上百倍…… 天空骤然闪过一道惊雷,雨点砸地,雨势愈渐急促—— 正欲撤离此地,只见一位暗鸦卫匆匆跑近,惊道:“大司法,前方有异常!” 卫雪临斥责道:“慌什么?!慢慢说清楚。” “属下刚刚排查云边镇的情况……发现那镇里的人竟全死光了,一个活口也没留。” 暴雨如注。 好似轰然惊雷响彻耳际! 死光了? 好端端怎么会突然死一个镇的人?暗鸦卫接令在此搜查鬼王行踪,可并未伤害任何一个人的性命! 卫雪临脑乱如麻,下意识看向君渊,却见自家主子已抬步踏进雨幕,直朝云边镇方向而去。 云边小镇坐落在天水城三十里外。 虽然地域有限,但因背靠无数仙门福地,也算安逸富足,镇内大多数都是农户,民风淳朴,好待外客,世代靠种地为生。前不久,这里刚意外经历过一场火灾,幸而青雾山弟子出手相救,挽回死伤。 雨幕滂沱,原本热闹喧嚣的街道透着萧瑟冷寂,在雷光耀映之下,除了鬼影幢幢的屋舍,难见一丝活气。 君渊随意走进一间破旧的院落。 约莫是一位猎户的住所,两间房,泛黄墙壁还挂着农具和弓箭。里屋光线黑沉,空气里散发着一股难闻的霉臭味,因为没关窗,潮湿雨点顺风飘在桌面积成水滩,就像黏黏答答的触手滑落、坠入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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