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禁地颇为玄妙, 里面应该有某种阵法, 帮助他们逃脱了。” 秦霄稍抬目光。 他跪的太低, 从此角度看不见君渊,却刚好能看清那金阶之下站着一个挺拔如竹的身影——卫雪临。 不过一道梯口的距离,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凭什么卫雪临能有资格站在尊上身旁……而他却要俯跪地面? 在这一刻,在这一瞬间,秦霄忽而生出了一种强烈的不甘与怨恨,甚至没有过多斟酌,仅仅想打破面前僵局,便自作聪明道:“属下认为……小主子并非被鬼王挟持,在擒拿鬼王的过程中他明明有机会跟随属下回妄渊,但却选择了与鬼王一起逃跑。” “小主子很有可能是自愿叛逃。” 卫雪临率先呵斥道:“休要胡言乱语!” 秦霄冷笑一声:“我胡说?” “大司法既不在场,怎知当时情景?我与鬼王胶战之际小主子不仅袖手旁观,反而还趁机相护,险些就被误伤,若非他偏袒鬼王,此举又该如何解释?” 顷刻,大殿安静的落针可闻。 君渊这次终于没有再让秦霄继续。男人从幕帷后挑帘,缓步踏下金阶,冷冽侧脸在灯影下蓦然透出深影,幽邃凤眸,好似蒙着一层凶戾又郁躁的杀意。 “险些误伤?” “属下该死!” 秦霄猛然垂首,后背已惊出一身冷汗,辩解道:“当时属下与鬼王殊死搏斗,小主子突然加入战局……实在猝不及防,幸而收力及时,并未真的误伤。” 君渊道:“现下行踪。” “小主子此刻应该已经离开冥界了。” 离开冥界。 他的南一,不在这里了。 宫灯摇曳一瞬,暗潮汹涌的魔息徒然暴涨,锋芒灵流旋凝成一朵朵黑莲,飘散弥漫。君渊垂眸看向秦霄,冷冷说:“罚。” 音落,天魔兵持刀上前,很快擒住秦霄身旁的一名下属。 此人见识过君渊的残暴手段,霎时吓得魂不守舍,口不择言道:“尊上!尊上饶命!” “那不过是一个炉鼎罢了!逃走一个,我给您寻十个,不,百个,只要尊上喜欢,三界之内俯拾皆是,您何必这么大费……” 百越挑眉,下意识后退两步,只听砰一声闷响,殿内倏而鲜血四溅、血流如注!那脏污颜色一直蔓延到他的脚边,险些溅脏雪袍。 ……蠢货本就该死。 百越轻轻瞥了一眼,面前硬生生被魔息捏成一坨的模糊血肉,微微淡笑。 秦霄伏首,几乎贴紧地面,“属下办事不力,确实该罚。但如今鬼王仍在潜逃,属下斗胆请求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暗鸦卫遍布三界,抓捕不过时间问题,这次失误只是意外!” “求尊上成全!属下一定带回小主子!” 君渊不为所动。 他微微摩挲着骨指鸦戒,冰凉银面泛出一道冷光。随后,无数魔息汇聚成的黑莲悄声紧逼周围——这场景乍看诡谲风韵,却是杀机四伏。烈莲焚焰,落地瞬间便能荡起一阵绚丽黑焰,不死不灭,直到把人烧成飞灰。 忽而,君渊说:“调动所有暗鸦卫。” 卫雪临微怔,俯首道:“属下遵命。” “传本尊魔羽令,三界内通缉鬼王与妖王,生死不论。但南一,只有南一,本尊要他完好无损的回到妄渊。”君渊眸光微敛,沉声问:“秦霄,你说,南南并非被鬼王挟持,而是逃跑?” 秦霄方才惊觉触碰到了男人的逆鳞,忙道:“尊上赎罪!属下只是一时口误。” “小主子……确实是被鬼王挟持,在场妖兵与暗鸦卫有目共睹。” 玄金黑靴终于缓缓挪步,临走之际,君渊淡薄道:“自去司魔鉴领罚。” 鬼门关前走一遭,众人都松了一口气,秦霄更是浑身脱力般倒向地面,大大咧咧仰躺着平息。 “秦霄。” 卫雪临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小主子情况如何?” 顷刻,秦霄一股脑坐起身,微挑眉、勾唇间又恢复那一幅吊儿郎当模样,仿佛刚刚伏低做小的另有其人。 “大司法……难道还真相信小主子会被挟持?他好的很,反倒是我,阴沟里翻船,有眼无珠了。” 原本以为这次的任务再简单不过,抓一个花瓶而已?能有多费力?结果却重重摔了一跟头,秦霄进暗鸦卫已久,还是首次因任务失败受罚。 卫雪临俯身,冷道:“你办事一向随心所欲,有失分寸。但尊上对小主子万分在意。擒拿鬼王的过程中绝对不能伤害他。 一个炉鼎。 以色侍人的玩意罢了。 哦……也许还是一个还没用腻的炉鼎? 秦霄暗自不屑,并未答话,反而饶有兴趣的盯着卫雪临,说:“大司法一向深得尊上信赖,这万分在意的任务,为何没有落到你头上呢?” 卫雪临转身便走。 秦霄被无视了也不恼火,在他身后,慢悠悠、甜腻腻的露出一个森寒笑容:“还不是因为……你那点心思全都写在了脸上。” …… 整座明无魔宫都笼罩在黑暗之下,唯独一梦多秋的梨白绽如薄雾,冬雪纷飞。桌案热着茶,美人榻放着书,傅山炉尚在袅袅生烟。 仿佛此间主人从未离开。 有什么东西失控了……比心魔之症更为难熬。 近日,君渊的心魔频频发作,方才便隐约有失控征兆。如今站在此处,看着、感受着南一生活的痕迹与气息,那好不容易抑制的魔息,又开始如浪涛激涌,嗜血暴躁。 此间寂静,空无一人,沉默氛围恍然如塑,阴郁念头却悄声发芽,无端生出一条吐火吞雾的恶龙。 ——南一是故意想要逃的。 那一双冷冽凤眸猛然抬起,心间郁躁就像被风吹过的星星火种,蔓延燃烧,轰轰烈烈。须臾,冰凉寒潭也渐渐生出猩红,深邃眼瞳变得涣散。 君渊痛苦扶额,豆大汗珠顺着他动作倾覆,流过额角、眉梢,高挺如峰的轮廓,由心魔引发的头疾,如同千万银针猛然刺入颅内,噬骨蚁虫腐蚀血肉,沉重巨岩压碎灵海。 偏偏痛苦又混乱里他还维持着一丝清醒,那是难求、难解的问题。 南一。 怎么会主动离开? 君渊并不相信……但他只能承认,只能直视,小狐狸真的和以前不一样了。 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改变? 是当初南一与百越的赌约,傅雨之死,还是救下九幕夫人,黄泉域缔结金丹…… 南一不经间露出的锋利、冷漠,乖软笑容与那些黏热缠绵的夜晚,冥冥之中,君渊感觉错过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但他想不到,他想不到!! 头疼欲裂,疚心疾首,完完全全要被心魔控制的前兆。君渊踉跄起身,大力动作间却不甚挥倒桌案傅山炉——南檀淡香瞬间倾泻满室,袅袅萦绕。 君渊的脚步霎时顿住。 凶兽郁躁被这一阵熟悉气息抚慰,冰层覆没岩浆,魔息又渐渐平息。南檀,那是他初见南一就保留至今的习惯。 初见小狐狸。 南一是君渊在战乱里捡回来的。 当时三界生灵涂炭,人间犹如炼狱,净莲魔尊与三清仙君酣畅大战,虽然最后三清仙君两死一伤,但君渊也没落得便宜,命悬一线,重伤晕迷,在人间一不知名的破庙里陷入了长久沉睡。 君渊醒后,第一眼便见到了南一。 还那么小,只有一点点大的小不点,身体是软的,声音是柔的,堪堪只及他腰间。天真可爱仰着脸,嫩白手指捏住了玄袍衣角,怯生生喊:“哥哥。” 那是君渊第一次对「人」这种脆弱生命,产生了怜惜感觉。天生魔灵强悍,万年难遇,不会轻易陨落,更不会轻易动情,极高的出生注定了君渊要站在云端傲视一切,也不屑于一切。 他捏碎南一就像捏死一只蚂蚁那样简单,只要稍微用用力,这胆大妄为,胆敢靠近冥界之主的凡人,就会消失。 但,君渊没有这么做…… 男人站起身,鬼使神差的将南一提起。 小家伙也顺势、乖乖地抱住了君渊的脖颈,似乎并不感觉害怕,那双纯净眼眸盛满懵懂,清澈映出破庙老旧的窗榭,外面天河决堤、洪水肆虐,龙魇刀锋血迹未干,人间仍旧一片惨景。 小狐狸是被这一场霍乱影响的流民,而他并不知道,罪恶源头便是他紧紧抱着的这个男人。 太过久远,君渊已经忘记了当时的想法……也许什么都没想,只是随手捡一个宠物,觉得小狐狸太脆弱,约莫丢在这里很快就会死。 总归,一念之间将人带回冥界,相伴百年。 刚开始,君渊对南一并不上心,甚至十分敷衍。但随着愈渐相处,便会愈渐心软,会不知不觉被小狐狸吸引,因为他的一句话,一个眼神,一次软软的撒娇而牵动情绪。 天生魔灵性情冷漠,不懂情爱,但君渊的视线总是不由自主跟随着南一。 看不到就会焦躁。 看不到就会想念。 霸道的占有欲是君渊最直白,最赤/裸的表达方式,他绝对不允许,有人胆敢从他身边带走南一。 ……但如果是南一想要离开呢? 几乎刚刚冒头的念想便痛得君渊呼吸一重,只能粗暴将其掐灭。 不能想。 也不可能。 ——小狐狸怎么会不要他的哥哥。 南一每次看向他,抱住他,皆是笑容甜蜜,眼神满含着渴望、眷恋与依赖。小狐狸爱他,君渊知道,他享受了这种爱慕与崇拜多年,纵使他并不理解这是一种怎样的感情。 但君渊知道,南一不会离开他。 难以抑制、无法自控的翻涌醋恨从内心灼燃,他的小狐狸……那样单纯、天真、好骗。是凤诩!是傅雨!这些该死的人一时迷惑了南一,胆敢来窥伺他的所有物。 只要把南一找回来,带回妄渊,所有还和以前一样,不会改变,不能改变。 夜色深深,心魔之症在南檀气息里逐渐平静,君渊也终于熬过了头疾,倦怠闭眼。 回廊之下,缓缓行近一道雪色身影,引得檐角宫铃发出叮当脆响,却又很快归于平静,仿佛未曾出现。 作者有话说: 南一两手一探:“这可不关我事。” 凤诩:“那啥,尊上,要不你还是抽空去看看眼疾。” 君渊:“滚。我老婆最爱我!” 作者:“营养液液液!!摩多摩多!!” 感谢在2022-06-20 11:24:35-2022-06-20 18:14: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谢雪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3章 风雪留酆都 妖王与狗不得入内! 漫天鹅毛大雪从阴沉天空浮落, 积雪三尺有余。天地一线,寒风摇曳中远处小雪堆后慢吞吞走出两道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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