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一在这场烈火里,迷失了方向,迷失了自己,迷失了爱侣……君渊明明只距咫尺,可他不敢看,也不敢碰,因为他知道那是再也不回去的港湾。 “这是最后一次了。”只有在这种时候,南一才敢将心底想法坦言出口:“我真的好恨你。” 可惜君渊听不见。 那双赤红眼眸缓缓归于沉寂,随即,径直倒下。 恰在此时,众人破除魔息涌进大殿,人声纷至沓来,走在最前方的便是百越。他神情淡淡的扫了眼南一,缓缓露出一个轻蔑笑意。 “尊上在这儿!” “邪枢院的人呢?!速速赶来问诊。” 南一很快便被挤到最边缘,透过人群间隙,只见百越单膝跪地,从药箱取出银针,将轻缓灵流渡入君渊的灵海。 君渊身边从来就没有他的位置,再待下去也是多余,南一转身缓慢往外走,却差点撞上匆匆赶来的离希。 “小主子!您怎么样了?”离希看着他一身狼狈,担忧道:“是不是受伤了?我寻个巫医先帮您看看。” 南一扯了扯破损的宫侍服,说:“离希姐姐……我没事。” “不用请巫医,回去休息一下就好了。”他这时候居然还有心情笑:“我今日是偷跑出来玩的,我来过的事,不要告诉别人,也不要告诉尊上好吗?” 离希有些犹豫道:“可是……您不随着尊上回佛恶殿?他醒了肯定会找您。” 南一抬眸,哪怕此刻衣发凌乱,那双漂亮如琥珀的眼瞳,仍旧清澈透亮。离希竟被他看得微微脸热,心道,怪不得尊上总是独宠南一,这样一种纯然的懵懂无辜,简直让人不忍拒绝,不忍伤害,只想把最美好的捧到他面前。 “求求你啦,离希姐姐。”南一轻声说:“哥哥知道我偷跑出去玩,会生气的,他现在受了伤,我不想让他动气。” “好好好。”离希顶不住般的溃败转头,“那我送小主子回一梦多秋。” “不用。” 离希看着南一艰难行走的背影,又看向殿内人满为患的热闹,心中竟突然生出一些酸涩。 其实她表面不显,内心一直以来却和宫里的其他人一样,对南一存有偏见。明明是普通凡人,偏偏被尊上含在心尖,精贵又娇弱。但现在,她彻底改变了对南一的看法。 莫说普通人,便是高阶修士,看到这种场面只怕也会吓得双腿打颤,而南一却那么淡然,不畏危险。危机顺利渡过后,他甚至未有留在尊上面前等着邀功求赏,就独自离去。 …… 夜深露重,佛恶殿点着千百盏琉璃宫灯。 “南南。”君渊一直昏睡到深夜,意识终于恢复,一向低沉的声音也透出几分沙哑。 视线缓慢聚焦,红纱软帐被一只白皙素手掀开,显露出美如宋玉的面容,却不是他心里念着的那个人。 而是百越。 “尊上,您终于醒了。”百越将药盏放置在案几上,温柔道。 君渊看向他,“你为何在这里?” “尊上还记得吗?今夜宫宴您突发心魔,误伤了不少人,还好最后……控制住了。” 君渊半阖凤眸,微微催动灵力,每次心魔发作他都会失去这段时间的记忆,但仍能感受到那犹如被强压在一层冰面之下、汹涌躁动的魔息。 “是你救了本尊?” 百越也没否认,淡淡笑道:“尊上醒了便好。我先让邪枢院的巫医回去休息,大家在外殿守了大半夜,全都忧心重重。” 君渊闭上眼,冷漠神情透出一丝疲倦,“你也退下吧。” 百越却端起药盏,凑上前轻声道:“我给尊上开了一副安神药,心魔之症反复,还是让我守着您吧。” 当晚,百越并未离开,他成了多年以来,除南一外唯一留在佛恶殿过夜的人。 …… 之后好几日,南一安心养伤,对外却声称有些风寒,犯困。 他受伤的事没告诉任何人,也免得院里两个小姑娘跟着担心,只独自找了一些伤药,夜里藏着悄悄涂。 外面的事,君渊怎么样了,南一并不关心,可惜……并非他不关心便能耳根清净。 阴雨天,他午睡过时。 御膳房的宫侍赶来一梦多秋送晚膳,两人讨论的声音不大,但仍旧透过朦胧纱帐传进内殿,扰人清净。 “欸,你听说了吗?外界来的百医修现在可受宠了,夜夜留宿佛恶殿。” “留宿不是为了问诊吗?这次尊上元气大伤,自然要留着医修在身边照顾。” “你懂什么?百医修的样貌、修为样样出挑,谁见了不喜欢?照顾着不就……” “别瞎说!”其间一位宫侍低声道:“尊上独宠小主子多年,百医修能比得过吗?” “只不过一张脸长得好罢了。” 宫侍朝内殿看一眼,以为里间没人,愈发肆无忌惮,“小主子除了一张脸长得好看,有什么本事?跟百医修一比简直差远了!说不准就快失宠了,这几日尊上重病,连传都没传他。” “你不知道,尊上现在对百医修有多好,日日恩赏,啧,那红珊瑚玉珠你见过没有?也是尊上赏……” “什么红珊瑚玉珠?”南一突然从两人身后冒出头,神态慵懒,伸了伸腰笑道。 宫侍惊的差点把承盘摔下去,忙跪地道:“给小主子请安!” 南一点头,也没叫人起身,坐到桌前端起牛乳喝了一口,继续问:“刚刚说的……红珊瑚玉珠?讲来听听。” 两人面面相窥,纷纷道:“奴婢、奴婢们该死……” 南一放下茶杯,支着下颌,消散困意,“别啊,正好我睡了两日无趣的很,给我解解闷。” 宫侍胆怯抬头,见他神情温和,才道:“是……尊上赏赐给百医修的红珊瑚珠,祭祀里最贵的贡品……无价之宝。” “无价之宝?”南一淡淡看向手腕处的南檀念珠。 他平时脾气温软,人看起来小又乖,这导致底下的宫侍都不怎么怕南一,觉得他娇弱可欺,这时候还敢接话:“小主子睡了太久不知道,尊上最近养伤,您还是应该去佛恶殿看看,不然啊,风头都被百医修抢走了。” 南檀念珠颜色偏深,云绵线贯串十二珠粒,饱满圆正,雕着朴素无华的梵文,说几两碎银买的都有人信,偏偏他跟宝贝一样带了这么多年。 南一勾唇,轻抬的羽睫显得诱惑又漂亮,“无价之宝的红珊瑚珠我是没有,怪只怪,你们跟的主子不行,干脆改投新主,免得委屈。” 宫侍骤然一惊,尊上重视一梦多秋的吃穿用度,因此这里不仅俸禄丰厚,平日也没什么重活,优待清闲,旁人都羡煞不已。 南一若突然赶人,先不说会不会受罚,以后可再也找不到这么好的差事了。 “小主子,息怒啊!奴婢真的知道错了。” “奴婢只是无心之失……求求小主子,您原谅奴婢这一次吧。” 两人哭天抢地,南一却不动如山,听不见似的继续用膳。 这些难听的话,前世,他听过很多次。 那时的他太过宽容……或者,也不是宽容,是不懂。不管别人如何议论,明里暗里他都假装不知,总想着息事宁人。但避让和不在意,却换来越演越烈的结果。他现在懂了,这些人只会拜高踩低,得寸进尺,只有十倍、百倍的还回去,才能堵住他们那张说长道短的嘴。 一味避让是对自己的残忍。 …… 用完不太愉快的晚膳,南一准备去散散心。近日他伤势养好不少,能自由行动了,便生出一个新想法。 一路晃悠到轩辕阁,羽毛笔照常亲近飘出表示欢迎,南一陪它玩了会,随后挑了几本仙界书籍。 羽毛笔似乎已经接受南一突然改变口味的事,兴高采烈把积灰桌案擦干净,还贴心的点上一盏油灯。 南一随手翻了两页,仍旧感觉像在看天书。 这段时间的经历点醒了南一,他不能再自欺欺人的做一个废物,哪怕离开妄渊,离开君渊,身无长物在三界同样难以存活。 何况,他需要寻求庇护,一个不被君渊找到和伤害的保障,玄缈宗的确是好去处。 但玄缈宗也是修真界数一数二的仙门,收弟子要求甚高,门下弟子皆为金丹期起步,对于现在的南一来说,莫论金丹,他连怎么入门都不知道。 唯一优势,只有独特的先天仙灵体质,修仙道会比别人更加快速、简单。 目前的难题是差人指点。 可明无魔宫里有谁能教他呢? 冥界妖魔都是修习魔道,南一能想到的竟只有……百越。 难不成要他去拜百越为师? 南一捏紧书角,觉得这想法真是荒渺不经。 作者有话说: 感谢阅读
第16章 初入邪枢院 小狐狸怎么还不来找他。 “尊上,今日用药的时辰到了。” 灯下美人微倾身,露出一片纤细锁颈,明晃晃的薄色蔓延至衣领之下,引人遐想。 君渊眸也未抬,手中狼毫笔沉稳落字,“放着。” “汤药凉透了会伤胃,治疗效果也不佳,尊上还是尽快喝吧。”百越的指尖推过药盏,在桌面滑起一道长长水痕,人随之靠近,衣袖荡起一阵淡淡馨香。 君渊将笔搁置砚台,接过药盏,一饮而尽,随后问:“本尊还要喝多久的药?” 自那日心魔发作,已过去小半月时间,百越为了防止心魔复发,嘱咐君渊在佛恶殿内静养。他本不愿意,但百越劝说时那句:容易误伤他人。不知触动到君渊何处,竟让他这段时间乖乖配合着在佛恶殿养伤,当真没有出去过半步。 “尊上体内的魔息已经稳定许多,”百越端起一盘枣脯蜜饯,声音轻柔:“只需安心静养,不必再天天喝药了,但还是得按时用清心诀调理。” 君渊微颔首,说:“本尊不嗜甜,你退下。把卫雪临传进来。” “……” 百越收起玉盘,动作有些缓慢。 近日他一直在君渊身边精心照顾,然而从始至终这男人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没落给他。百越自负样貌修为样样不差,早年在玄缈宗向他示好的弟子更是俯拾皆是,他想不通,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内心感到焦躁的同时也隐约升起一股胜负欲。 难道他还比不过那位一无是处的炉鼎? “等等。”君渊顿了笔,突然道。 百越停住离去的脚步,双眸染笑,“尊上还有什么吩咐吗?” 君渊的视线移向他衣袖,说:“以后在本尊面前不要擦香,很难闻。” 百越神色一僵。 …… 卫雪临刚从外界赶回来,一身肃然黑衣,行走间披风还沾着寒气。 “给尊上请安。” 君渊抬眸,“去哪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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