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一说:“原地休息,观察后再找出路。” 暮山应了一声,连忙帮忙将君渊放下,她触手一摸,便发现先前全身冰冷的男人烫得像块烙铁! 凤诩小心翼翼探着君渊的鼻息,蹙眉道:“这伤势太重了,老子也不会医啊,再拖下去会不会出事?” 暮山看向南一,犹豫片刻,问:“师尊……您可以救净莲吗。” 南一目光微垂,只见男人凤眸紧闭,面容透着一种不正常的死相……而手心还紧紧地握着那截衣角。 隔着帷帽,众人看不清南一神情,以他沉默为拒绝。凤诩大着胆子劝道:“君上……现下冥界之乱尚未解决,三界生灵涂炭,尊上作为冥界之主,万不能就这么死了啊。您向来慈悲,就施以援手救救他吧?” 暮山也道:“师尊,净莲虽然性格残暴了一些,但并非大奸大恶之人,此次他无端卷入仙界纷争,也算可怜。” 沉默半响。 南一轻声说:“给他净衣。” 暮山笑着应了一声,利落将君渊外袍褪去。男人身上果然有无数狰狞伤痕,每一道都甚至可怖,尤其是背部与胸口伤势最重,饶是暮山见惯了伤患,仍旧忍不住惊呼出声。 幸而她随身带着玄缈宗的灵药,先将咒链横穿的伤口止血,敷药缠布,再处理一些细小伤口,其余伤重部位,暮山便不敢再贸然下手了。 “我来。”南一轻挽袖口,淡淡道。 暮山连忙站到一旁。 南一伸手,指尖触碰到灼烈滚烫。 男人最严重的外伤在背脊,生剥龙筋的巨创不仅永难愈合,因为伤及金身,还会陷入过度虚弱的濒死状态。 那道丑陋伤疤仿佛一条骇人毒蛇。南一指尖微卷,运转灵流,丝丝缕缕的灵息一点点轻抚而上,瞬间消退红肿与溃烂腐肉。 但还是很难看,很碍眼。 渐渐,南一细白的指尖染满沉红。他挑开君渊胸口的伤,看清那道寸长疤痕。旁人也许会误以为是咒链所伤,只有南一知道,那是葵霜的剑伤。 君渊的心脉受到重创,寸寸断裂,天生魔灵原本极为强悍,然而此刻他却灵海干涸,魔息微弱,修为全然作废……如果见死不救,最多三天,君渊便会悄无声息的死去。 甚至现在,南一也不敢保证能不能把他救活,而救活之后他还能剩下多少神智,会不会从此沦为一个废人? 南一都不知道。 他纤长的羽睫颤了颤,方才惊觉自己想太出神。正欲疗伤,刚抬起的手腕忽而被握住—— 君渊醒了! 众人惊愣半刻,赶忙围拢。凤诩欣喜道:“尊上?!您醒了?” 男人并未回应,那双灰败的眼瞳盯着南一方向,突然哑声道:“南南。” “什么情况?!这是傻掉了??” 凤诩难以置信道:“尊上?是我啊!我是老子!” 暮山在君渊面前挥了挥手,蹙眉道:“他好像看不见了哎。” 池吟州恩了一声:“意识也不太清醒。不过他刚刚在说什么?南南?” 男人失去了五感,约莫因为口齿有伤,话音也很模糊,却仍旧小声又可怜的重复道:“南南。” 南一微怔,抽手欲挣,君渊反而握得更紧了。男人此刻重伤未愈,明明应该很虚弱,但就像所有力气都用于抓紧南一。 直到那缠满纱布的掌心再一次浸出刺目鲜血,仍旧没有放手。 现场氛围一时变得尴尬又诡异。暮山干咳道:“师尊……您别介意啊。净莲现在神志不清,估计是错把您认成南一了?看在他这么可怜的份上,您千万别跟他计较。” 南一淡淡恩了声。 倒是凤诩蹙眉道:“南一?说起来我的乖儿子不是被尊上带回冥界了吗。怎么最近一直没消息。” “鬼王殿下,你还不知道啊?”暮山一言难尽道。 凤诩楞道:“知道什么?” 暮山刚欲再言,南一打断道:“净莲此刻需要安静,我继续为他治疗,你们去一旁休息吧。” 池吟州颔首道:“也好,师妹,你来跟我一起研究千门室到底如何破解。” 待众人离开后,南一垂眸看向手腕,道:“松开。” 君渊没动。 南一轻声说:“我不走,但需要为你治疗。” 过了很久,君渊终于稍微松指,然后无意识的重新握住了南一那片衣角。 南一心口忽而很轻微的涩了半瞬。 百年相伴,他知道君渊有多强悍,多骄傲。冥界九五之尊,生杀予夺,掌控一切,所以君渊现在、尤其是因为他变成这样,若非亲眼所见,南一绝不相信! 前世至今,南一从来认为君渊不爱他。或者说,君渊对于他的爱就类似于喜欢一朵漂亮的花、一样顺心的物件,谁会对玩物动真感情呢? 况且,天生魔灵原本便生性冷漠。 然而一次一次,君渊近来的每一次出现,每一次举动,似乎都在打破南一这种认知。他用坚定不移的固执与决绝告诉南一,他们之间的羁绊到底有多深。 甚至连死亡也无法让君渊放弃。 …… 如果不是出于愧疚?这种感情到底是什么?南一第一次有些茫然了。还是霸道、占有,自尊心作祟吗? 还是不习惯、不适应,不接受南一突如其来的不爱与改变吗?所以甘愿拿一切来换他平安活着? 如果……会不会是,有没有可能,真的是妄渊崖底那歇斯底里间说出的爱呢? 无稽之谈。 南一想。 但他好像不知道,也不敢了。他无法再像当初一样对君渊的感情轻易下结论。 千门室诡异莫测,池吟州整日苦思冥想,仍难以找出青铜门的规律。而这段空闲时间,南一都在为君渊疗伤。 男人的伤势还是很严重,治疗过程里出现了好几次剧烈反应。先是断续发烧、呕吐、反复生鳞,魔息一次又一次撑破伤口,痛得他即使在梦中也牙关紧咬,浑身发颤。 失去了魔灵,君渊大多时候仍旧神智不清,没有意识。然而只要醒着,那双灰蒙蒙的眼眸定然看着南一方向,明明看不见,却连眼皮也舍不得眨一下。 甚至偶尔梦呓间,所念也只有南一名字,就像在反复确认他到底在不在。 最危险的治疗期渡过,总算暂时稳住病情。 君渊心脉处的伤口南一每天耗费灵流疗养着,虽不能恢复如初,起码已经不再大面积流血,魔息也稳定了一些。 治疗过程漫长又痛苦,然而君渊却出乎意料的配合。抬手、闭眼、吃药,只要南一开口,他简直乖得不像话。但君渊不愿意除了南一以外的人为他治疗,哪怕别人稍微碰一碰他,也会引起剧烈的情绪波动。 只有待君渊熟睡之后,暮山心疼南一劳累,会特意过来接替照顾。 “师尊,您都熬好几日了,去旁边打坐休息一会儿吧。” 南一看向她身后,问:“绮罗又去寻路了?” 暮山叹气道:“恩……这几日他们进了成百上千道青铜门,历经险境,可惜还是没找到正确那条路。” “无妨,总会找到的。” 暮山劝道:“那您去休息吧。这里有我守着,净莲一时半会也不会醒。” 南一瞥了眼君渊苍白的侧脸,微微颔首。 他走过千门室的甬道,抬头间,便见凤诩孤零零坐在一处台阶上,背影难得透着几分「老子现在很烦别来招惹」的落寞。 察觉到脚步声,凤诩猛然回头,看清南一那刻,居然可疑的擦了擦眼角。 南一颇为意外道:“你在做什么?” “君上。” 凤诩的声音低哑,好似喉咙里泛了酸水:“老子听暮山说……那起死回生术是不是救不活乖儿了?” 帷帽之后,南一轻轻挑眉道:“你在为此伤心?” 凤诩仰天叹气,惋惜道:“您不知道啊……你没看见过我的乖儿,他又漂亮又聪明,可招人稀罕了。” “老子一想到他年纪轻轻就没了,我他吗简直要气死了!!但能怎么办呢……这事也不能全怪尊上,南一没了,现下最难过的应该是尊上。”凤诩擦了一把鼻涕,“你看看他现在变成什么样了,人都快废了。” 南一哦了声,有些感动道:“原来你和南一的感情这么好啊。” “好个屁!” 刚刚抒情完,凤诩忽而又咬牙切齿道:“这只狡猾的狐狸常常算计老子!!死了倒也省心了!!” “……” “算了,老子回去后,一定要给他多烧些纸钱,希望乖儿下辈子别再受这种苦了。” 南一道:“那真是谢谢了。” 凤诩一会哭,一会笑,颇像精神分裂。南一正有些受不了他,余光瞥向前方,忽见两道轻微光影——迷踪蝶! 前几日池吟州放去找陶如的蝶,竟从青铜门后带回了另一只迷踪蝶! 作者有话说: 冤大头进入傻子副本! 感谢在2022-08-20 13:39:56-2022-08-21 15:09: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柳赠一枝春 10瓶;朝暮cl、@南有浅夏 5瓶;我只是路过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7章 倒悬龙象海 葵霜。 “第九百九十七、九十八、九十九……”机甲残臂被随手扔入铁桶, 发出砰声闷响,陶如道:“一千。” 他身着金芒滚边、交领窄袖的御甲服,白净脸颊沾满油灰, 却像毫不在意:“啊,美人哥哥,我现在会数一千了呢。” 没有回应。 这一句话回荡在空旷寂寥的锻甲室, 很快便被赤海里融铁化钢的淬音溟灭。 陶如颇觉无趣的站起身, 呈银白色的宽形机甲台缓缓旋动,冷硬弧度延伸为一道出口。他顺手拿起台面的鹿皮指套,佩戴同时目光看向幽邃深黑的顶空。 锻甲室四面高悬, 无门、无路,如同立于万丈的危险深渊, 稍有不甚便会粉身碎骨。陶如却漫不经心的前行, 脚下忽现一只巨型机甲臂,轻易托起他, 在黑暗里迅速往升。 机甲臂在机械运转之音里停顿。 陶如眼前仍旧一片漆黑, 他轻打响指,瞬间好似暗室燃灯, 徒然生辉, 而照亮此间正是头顶垂下的一片莹润淡光。 这些漂亮光影被装在一个个玻璃圆瓶里, 断续发亮,乍眼一看不计其数、成千上万, 宛如浩瀚星空。约莫因为陶如的到来引起躁动, 摇摇晃晃之间玻璃圆球相撞,发出连绵不绝的清脆瓷音。 借着这一片明亮光线, 陶如终于看清黑暗里藏着的庞然大物。 那是一座堪称顶天立地、盖世无双的重型机甲!每分每寸皆由钢筋铁骨浇筑锻造, 巧夺天工的匠艺, 栩栩如生的面容,锋利又沉肃的巨相,通体泛着粼粼冷光。其体积比先前落日谷损毁的机甲更为壮观,根本无法一眼窥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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