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次想扔掉,却总也下不了手,因为看着人偶他才能确定,母亲是爱过他的,一直爱着。 母亲咽气前,南丰坐在床头,安慰她一定会把孩子好好养大,可头七没过,于怀素进了门,还带来一个四岁的儿子。 好端端的楼梯扶手怎么会突然断裂,而恰好又是六岁的南流景每天必经之地,巧合的巧合,致使他这轮椅一坐就是二十三年。 南流景很想告诉父亲,不爱可以不结婚,但看着沈伽黎,却又说不出口。 有些事是身不由己的。 他变成了和父亲一样的魔鬼,让他恐惧,再无好眠。 沈伽黎躺在床上,双目紧闭,呼吸平稳,好像睡着了。 但他并没睡。 他一字不落听完整个故事,在想,是不是当初也是因为如此,从未谋面的生父狠心离开了他和妈妈。 如果不爱,可以不用结婚,很难理解么? 床上静悄悄,南流景凝望沈伽黎许久,以为他睡了。 黑暗中一声轻叹传来。 他没听见也好,不然谁会接受一个亲手拔掉生母氧气罩的人呢,和这样的人生活在同一屋檐下,会害怕吧。 南流景转身打算离开。 倏然,他听到身后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回头看过去,却见沈伽黎已经坐了起来。 窗外投进皎洁月光,在他身体周围形成一圈朦胧光晕。 他还是那副精神不振的模样,揉着惺忪睡眼,轻声道:“忽然想吃蛋糕。” 生日时吃点甜的,这样在天上的妈妈也能与他一起分享甜蜜。 南流景轻笑一声:“好。” 沈伽黎总觉得南流景和小说中那些霸总不太一样,一日三餐吃的都是家常便饭,很少见他买什么顶级鲍翅,动辄花个几百上千万办生日派对,他挺朴素,就连生日蛋糕也是只有十二寸的普通水果蛋糕,偌大房子里,也只有这么两人。 南流景难得主动给沈伽黎切了块蛋糕,而且是水果最多的一块。 “沈伽黎。”他忽然道。 沈伽黎幽幽抬头,下一秒,脸颊上多了一坨奶油。 南流景唇角含笑,指尖还沾着没清理掉的犯罪痕迹。 他以为以沈伽黎那睚眦必报的性格,接下来肯定要抹回来。这是他在电视中看过的桥段,两位主人公互抹蛋糕,嬉闹间不小心抱成一团。 呵,幼稚,成年人谁会做这种事。 但,好玩。 他抬起双手做好防御准备,却看见沈伽黎斜斜瞅着他,一脸心寒。 南流景:…… 怎么和想象的不一样。 “好玩么。”沈伽黎淡淡道:“吃的东西抹脸,浪费食物又浪费水。” 所以他无法理解这种行为,真的会有人因此而开心? 试试? 本着不能浪费食物和水的理念,沈伽黎的目光缓缓看向垃圾桶。 拎出了装酱汁的袋子…… 南流景望着他手指一坨酱汁,产生了强烈的不安。 他紧紧握住轮椅扶手,警惕地看着沈伽黎一步步向他靠近:“做什么。” 沈伽黎:“报仇。” 他举起涂满酱汁的手指朝南流景抹去。 南流景一把按住他的手:“这东西能往人脸上抹么。” 沈伽黎:“你对这个过敏?” 南流景:“倒不是。” 沈伽黎不再和他纠缠,整个人压在南流景身上,靠全身的重量试图压制住南流景反抗的手。 下一秒—— 南流景力气太大,每次酱汁即将接近他的脸时就被他用力抵开,累了,不想报仇了。 沈伽黎垂了手,脑袋虚虚歪进南流景颈肩,整个人攀附在他身上,一动不动了。 那一瞬间,南流景的身体变得僵硬。 讨厌过于亲昵的肢体接触,靠得太近,仿佛一切内心想法都会被人洞察,将费尽心思隐瞒的死角暴露给他人看。 他不希望人生有死角。 “你的心。”沈伽黎翕了眼,声音虚浮,“跳得好快。” 南流景愣了下,别过头:“我的心一直跳得很快。” 是这样么,不知道,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现在心脏的跳动频率已经快到他自己都能感觉到。 接下来,沈伽黎没有再出声,当南流景低头查看,发现这人不知什么时候又睡着了。 当对方睡着后,本就空阔的房间更显阒寂,落针可闻,这样,自己的心跳声便更加清晰。 安静下来后,嗅觉也会更加灵敏,南流景知道沈伽黎身上有种特殊的香味,他曾经问过李叔,沈伽黎用的什么牌子洗衣液,李叔说他们三个用的都是同一种洗衣液,李叔也从没闻到过沈伽黎身上有什么特殊香气。 随后李叔告诉他,之所以他能闻到沈伽黎身上的特殊香气,是一种基因的选择。 人的身体总在分泌信息素,也就是费洛蒙,费洛蒙不是通过鼻子就能闻到,而是通过鼻梁上的犁状物,同时,鼻犁具有筛选功能,只有感兴趣的费洛蒙才能嗅出来,换句话说,这是由个人体内基因选择是否能感知到对方身体分泌的费洛蒙。 南流景低头看向沈伽黎。 所以是,自己体内的基因选择了他。 ? 好怪。 体内基因除了能控制对对方的费洛蒙感知程度,是否也能控制大脑对对方产生靠近、触碰的渴望? 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他的手仿佛已经完全脱离了大脑控制,悄然间覆上了沈伽黎的后腰。 觉得男人身体柔软也是基因的选择?否则他为什么从没觉得李叔柔软? 麻烦的基因。 南流景静静凝视着沈伽黎的睡颜,被月光涂抹得干净,又沾上一抹烛光的温暖。 他轻轻松了口气:“生日快乐。” 良久,又道:“明年,也一起庆祝生日。” 李叔从隔壁市赶回来的时候已值半夜,一进庭院门,傻了。 他揉了揉眼,确定没走错门。 原先枝繁叶茂的园林造景,现在秃的赤地千里。他大惊失色,加上这与常日不同的异样沉寂,他的脑海中猛然蹦出少爷将沈伽黎大卸八块铁锅烹煮的画面。 李叔蒙克呐喊.jpg,当场表演什么叫屁滚尿流。 “少爷!万万不可!以你现在的身体状况,进了局子连踩缝纫机都踩不了啊!”李叔凄惨喊着进了门。 下一秒,惨叫声戛然而止。 白净整洁的桌布映衬出烛火摇曳的影子,徐徐颤动,烛光虽小,但足以照亮每处角落,留下了形形色色的影子。 而落地窗前,二人的身影被缱绻的暖色烛光包裹住的身影,静谧而祥和。 南流景倚在轮椅上上睡着了,怀里还趴着同样酣睡的沈伽黎,好似生怕他滚落下去,一只手轻轻扶着他的后腰,睡梦中,有一搭没一搭的轻拍着,像是哄睡。 李叔顿时收起夸张的表情,笑中含泪,默默掏出手机打开相机对着二人。 嗑死我老头了,从没想过有朝一日能看见少爷收起利爪獠牙,温顺的像只小绵羊,虽然哄睡的动作毫无节奏又生硬,可他是第一次做这种事,尽力了。 根据霸总文标配,李叔忍不住道:“我已经很久没见少爷这样温柔了。” 苦尽甘来,李叔暴风哭泣,拍了百余张照片后,拿了毯子给二人盖上,吹灭烛灯,默默进了书房。 * 南流景醒来的时候,沈伽黎还在睡,就这样保持一个高难度动作在他身上趴了一晚。 他想把人摇醒,可手到跟前又犹豫了。 最终只是往上拉了拉毯子,目光看向窗外被清水覆盖的盐沼。 等等,那是什么。 窗外一架石制凉亭,房檐从左到右扯了一根线,线上挂满了照片。 滑着轮椅凑近一瞧—— 照片上,是他昨晚拥着沈伽黎入睡的画面,几百张照片都是一模一样的画面,偶尔会有细微的动作差异。而李叔正在那哼着小曲,挂着照片…… 不仅如此,当他回首望去,发现大厅墙壁也用照片组成了大大的爱心,随着穿堂风轻轻拂动…… 李叔……工资不想要可以直说。 算了,下不为例。 当他低头的时候,却见沈伽黎不知什么时候醒来了,依然保持那个姿势,目光涣散,呆呆望着爱心照片墙。 南流景下意识解释:“不是我贴的。” 沈伽黎迷迷瞪瞪点头,从他身上下来,揉着酸痛的腰胯。 他并不关心是谁贴的,只想说:“果然你没有人偶用着舒服。” 说完走人。 南流景收拢十指,紧攥成拳。 果然这人就是很有惹人生气的本事。 沈伽黎回到房间,随手摸出手机瞧了眼。 几百条短信,上百通未接来电,恐怖如斯。 短信数量看着多,可发消息的来回就那几个烦人精,其中偶尔夹杂一两条白薇的短信电话。 白薇! 沈伽黎来了精神,打开短信: 【黎黎早上好(*^▽^*),祝你生日快乐,愿你接下来的日子行止由心、得偿所愿,我为你准备了生日礼物,不知你什么时候有空,我想登门拜访,盼回复——白薇】 而发信日期是昨天早上七点。 为了躲避烦人精们的短信骚扰而忽略了妈妈期盼一整天的短信回信,人干事? 赶紧给白薇回电话,脑海中疯狂构思致歉词。 白薇接电话接得很快,沈伽黎道了早安后和她解释昨天没看手机,白薇道:“没关系的,我猜到你在忙,昨天过得开心么?” 她的声音轻缓温柔,消除了沈伽黎心中大半顾虑。 “开心……”当然不算开心,但为了不让白薇担心,只能说些好听的。 “那就好,对了,我给你准备了礼物,晚上有时间么?我这边白天有拍摄,晚上给你送过去好不好。” 这要是搁别人身上,沈伽黎必然是“没时间,接下来一年都没时间,别来”,但如果是妈妈那就不一样了。 “我去找你可以么?”他不想白薇赶了一天通告还要为了礼物再跑一趟,而且,他的耐心不允许他等到晚上。 白薇爽快答应,给了他地址。 这是沈伽黎第一次有了要认真打扮自己的想法,上一次被白薇看到自己满脸汗水的狼狈模样,这次绝对要挽回在她心中的形象。 扒拉走那些洛丽塔,把上次南流景买给他的所有衣服摆在床上。 完了,没有审美怎么办。 沉思良久,他站在楼梯拐角,对着下面的南流景面无表情道:“上来,给你个表现的机会。” 南流景:? 沈伽黎本以为有了白薇这个驱动力,换衣服应该没那么痛苦。 但还是很痛苦,他不明白,衬衫为什么要设计那么多扣子,直接套头不行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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