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穆惠安勃然色变,猛地朝徐邀另一边未受伤的脸颊挥过去。 电光火石之间,徐邀乍然攥住了她的手腕,不断加重力道。 “我家是没钱,也确实无法承担这么昂贵的医药费,可是别人施舍给的钱,我也不会稀罕,”徐邀随意地将对方的手丢开,轻描淡写地说道,“我就算病死了,也不会接受嗟来之食。” 穆惠安冷笑一声:“行,你有骨气,倒是我之前小瞧你了,那我就……”她倏地压低了音量,仿佛魔鬼的低语,说着最恶毒的诅咒,“期待你的因病去世。” 徐邀的手指遽然战栗,眼睫也猛地一颤。 “砰”的一声,大门轰然关上,不速之客终于离开,不过狠毒阴险的话语依然久久不息,余音绕梁、言犹在耳。 徐邀将穆惠安未碰过一口的水倒入洗手台,他抬起眼,看向了镜子。 他面色依旧很憔悴,因此左颊上的巴掌印就显得额外清晰,以及唇上鲜艳的血色就像是颓靡腐败的玫瑰,预示着不详。 徐邀注视着镜子中和他一模一样的人,良久,眼圈渐渐红了。 他缓缓滑倒,跪在了地上,几分钟之前的铮铮傲骨骤然就被压塌折断了,只余脆弱。 他的音线哑了,一直在重复呢喃一句话:“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妈,对不起,你本来有一个可以解脱的机会的,但是被我亲手捏碎了。穆惠安说的没错,我是真的很不孝,我……太自私了。 穆惠安离开徐邀家后,驱车驶向了远恒医院。 解听免总算能拆纱布了,伤口也正在结痂中,总得来说是在慢慢恢复之中了。只是脱掉衣服的话,还是能看见一道道纵横盘虬在身上各个角落的红痕与伤口,很是惨不忍睹。 他想着,半个月都快过去了,强撑着也能回学校上课了,便琢磨着要不要出院,而这时,已经隔了十几天未曾见过的母子终于碰面了。 穆惠安踩着高跟鞋,双手抱臂,垂下眼睛盯着坐在床沿上的解听免,二人都一言不发,就这样僵持着。 终于,穆惠安开口了:“现在给你两个选择。要么,你和他分手,那我就当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要么,我不会承认你是我的儿子,从此你和解家断绝关系,那以后公司更不会交到你手上,解家的一切都和你没关系了。” 解听免发出一声嗤笑,抬首望向穆惠安,淡淡道:“没稀罕过,”话毕,站起身来,将椅子上自己的外套拿起来穿上:“我选第二种,不需要考虑。” 穆惠安居然出乎意料地没有生气,颇为平静地一点头:“行,既然这是你自己做出来的决定,那就希望……” 她倏地挑起了唇角,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你不要有后悔的那一天。”话毕,踩着高跟鞋,“笃笃笃”地离开了医院。 挺直的脊背,不紧不慢的步履,甚至今日还化了精致淡雅的妆容,似乎胸有成竹,是一副稳操胜券的模样。 穆惠安不是没有想过给解听免办理转学,但是她后来转念一想,何必呢?她明明有更好的处理办法。 解听免和徐邀不是怎么都不愿意分开吗?不是彼此都不肯退让一步吗?那她偏不给解听免办理转学,就让解听免和徐邀好、好、地、在、一、起。 一个身患疾病之人,一个落魄的小少爷,后者和家里断绝了关系,无法给前者庇护,甚至连治病的钱都拿不出来,毕竟自己很快都要吃不上饭去打工了。 那就让他亲眼看着,自己的心爱之人是怎么在自己的怀里一点一点死去的。亲手感受着温热的身躯逐渐冰凉,从一个人变成了一抔轻飘飘的骨灰,这不是最彻底的分开方式吗? 而且,这还怪不到她的头上。 是解听免自己选择宁愿和徐邀在一起也要和家里断绝关系的,也是徐邀自己选择宁愿和解听免在一起也不接受她资金上的帮助的,既然这是他们双方各自的抉择,那怎么能怪她呢? 自己选出的道路,那就自己咬牙含泪、摸着黑走下去吧。
第79章 P—误打误撞 解听免身上还有点积蓄,他办理了出院手续,离开医院后就找了个便宜的廉租房。刚与房东签下租房协议,手机就响了一声,是赵姐发过来的微信。 [少爷,你在哪里?我将你落在家里的生活用品和学习用具全部收拾出来了,想带给你。] 解听免其实并不打算告诉任何一个人他如今的现状,也不愿意告知他的居住地点,就连徐邀也不例外,但是这些物品确实是他所需要的,不能不接下。 [好,谢谢赵姨,我把地址发给你。] 他并没有给出详细地址,而是在这个小区门口汇合。 半个小时后赵姐乘坐着出租车抵达了,解听免走上前,与她合力将后备箱的两个行李箱搬了下来。 赵姐喘了一下,道:“其实两个行李箱完全装不下,我只整理出了一些必需品。” “没事,”解听免表情淡淡的,敛下眉目,“必需品就够了,其他没必要的就留在那里。” 其实这些物品还是赵姐偷偷收拾的,她害怕穆惠安一回家就将其处置了,毕竟都和家里断绝关系了,扔掉这些已经不再属于解家的东西,是穆惠安会做出来的事情。 赵姐道:“我不能出来太长时间,那我就先回去了,少爷,如果你有事需要我帮忙,就尽管联系我,不用顾忌。” 解听免没有应承下来,他觉得应该没什么需要联系的了,不过赵姨对他很好,而且话不能说得太绝:“好的。” 在赵姐要上车的那一刻,他又忽而叫住了她:“对了赵姨。” 赵姐转过头来看着他。 “记得将手机与我的聊天记录删掉,”解听免抿了一下唇,补充道,“以防万一。” 赵姐连连点头,说:“还是少爷想得周到,放心,我上了车就删。” 解听免拖着两个行李箱回了廉租房,还好上一位租户才退房不久,所以并没有积太多灰尘。 他先去超市买了拖把和扫把,以及一些家里必用的物品,里里外外都打扫了一遍,再将行李箱打开,东西一一放置好。 这些事情都做完后,他打开手机,给微信列表中的一个人发了消息。 [上次让你帮忙洗的相片还记得吗?有空再帮我洗一张出来。] 很快对面就回复了“OK”。 解听免放下手机,这才发现天都暗下来了,也后知后觉感到了饿意,打算去楼下便利店随便买点吃的填填肚子。 他刚扫了码,忽而想起了什么,对营业员说道:“请问贵店还招人吗?” 营业员小姐姐愣住了,上下打量了一眼解听免,一下子就认出了他身上价格不菲的外套logo,完全想象不出来他居然还要打工。 不过秉持着礼貌,她还是回答了:“抱歉,暂时不需要。” 解听免点点头,正准备拿上自己的晚饭离开,营业员又叫住了他:“等等,小帅哥,走出这个小区,拐个弯就是个小型步行街,那里好像有不少便利店都挺缺人的。” 解听免回头,朝对方一颔首:“谢谢。” 他回了趟家,先用微波炉热了一下晚饭,吃完后将身上的外套褪了下来,换了一件他衣柜里最便宜的衣服,然后又出了门。 “叮咚”一声,营业员顿时摆出了露出八颗牙齿的标准微笑,说:“欢迎光临。” 解听免走上前:“请问,贵店还招员工吗?” —— 徐邀戳着碗里的饭,他最近总是胃口不太好,应该是吃药的缘故,光吞那一把药就很顶饱了,哪里还吃得下饭。 解听免夹了一片青椒放入他碗里,道:“是不合胃口吗?” “不是。”徐邀唯恐解听免瞧出异常,赶紧将青椒一口塞进嘴里。 其实他内心非常游移不定。 穆惠安找上了他,强迫他和解听免分手,但是她肯定不只针对了他,一定也逼迫了解听免。可是到现在他们俩的关系依旧安然无恙,所以这就显而易见了——解听免没有妥协。 不过这也在他的意料之中。 可是以穆惠安那般强硬的性子,他想象不出来解听免为了反抗她而遭受了什么,他很想问问,但是他不能问。 这一说出口,就会暴露出来他也被穆惠安找上门的这件事,否则他怎么好端端的会知道他们俩的恋爱关系被他母亲知晓了呢?然后解听免肯定会询问穆惠安有没有刁难他,可他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说没有刁难?那解听免八成不会相信;讲刁难了?那他也一定会问是如何刁难的。 这让他怎么说?难不成告诉他“你妈妈用钱来逼我们分手,而且还诅咒我赶紧去死”?那又为何诅咒他去死?以解听免机智的头脑,估计很容易就猜到他会不会是得什么病了。 因此怎么讲都不太合适,而且他就算不喜欢也看不顺眼穆惠安,但人家也毕竟是解听免的母亲,他做不到当着解听免的面编排他母亲还上眼药的事情。 这让解听免夹在中间太难做人了,所以徐邀还是决定索性不说了。 只是他感觉,最近他们好像都变得沉默寡言了不少。其实感情并没有淡,但不知为何,就是不如以前了,仿佛隔着点距离似的。 徐邀是因为每天要尽心尽力瞒着自己的病,而他的症状在穆惠安到访过那次之后,有稍微严重的倾向,但又怕被解听免发现出不对劲,每天真的是心力交瘁。 而解听免则是因为想瞒着徐邀他和家里闹翻了的这件事,以及不能被他看出他在打工。 他去了好几个便利店,其实都招人,不过因为他要上课,所以只能下午放学后以及双休日有时间。而很多家店都不愿意要他这么麻烦的员工,即便工资少点也不太情愿,他后来好不容易才寻到一个。 他现在也终于体会到了徐邀上学期的生活与困难。每天除了忙于学习就是在打工奔波的路上,而且还要预防被徐邀瞧出端倪,所以弄得他也很疲惫不堪。 两个人各自有心事,又皆隐瞒着对方,这样浅薄不堪一击的冰面,仿佛随时都会碎掉似的,只差来个人给它一脚。 —— 2016年6月21日,晴。夏至,倒计时553天。 “好了,可以了。”医生拔掉针头说道。 徐邀爬起来,感觉一阵头晕目眩,恶心感不断往喉咙翻涌,不过身上的疼痛更是几乎要把其余所有的感觉都压下去了,他又倒了回去。 医生道:“你先休息一会儿吧,刚做完化疗确实会很难受,你等缓过来后再走吧。” “好。”徐邀忍着反胃,奄奄一息地说。 医生起身去给他倒了杯热水,道:“这都已经入夏了,你怎么还穿着长袖?不热吗?”
131 首页 上一页 90 91 92 93 94 9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