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徐邀哪里能不知道?他就是因为再清楚不过,所以才会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怕他一开口,嘶哑的嗓音就藏不住了。 他今天哭的泪水,早就超过了警戒线,毫不费力地打破记录。 身边每一个人的帮助与关怀,对他来说都是沉重的,他背负不起,却又不得不接受,他没有拒绝的勇气和决心。 小琦放心不下他,向店长请了两个小时的假,要送他回家。 徐邀将雨衣脱掉,又把店里的手机归还了,身上湿淋淋的风衣脱掉,再穿上店长借给他的羽绒服。 另一个店员还送给他一个口罩,徐邀确实已经感到自己的体温在上升了,所以便不客气地收下了,也将其戴上。 小琦褪下工作服,换上自己的针织衫,拎着包,和徐邀一起离开了奶茶店。 徐邀家里有很多常备药,但小琦还是不放心,死活拉着他去药店买了些治疗感冒、退烧、咳嗽等等药品,就连润喉都没有落下,简直周到过头了。如果不是徐邀百般强调说他家有温度计,估计她也要买。 这还不算完,小琦还带他去了一趟超市,买了些生姜,嘱咐他回去后记得熬姜汤喝,去去湿气,这样好得快。 他们坐在回家的公交车上,车子摇摇晃晃的,徐邀觉得眼皮逐渐沉重,很快就坚持不下去了,头抵在窗子上睡着了。 小琦本来想让他靠在她肩膀上睡的,这样好歹舒服一点,只是毕竟男女有别,便也打消了这个念头。 车到站了,小琦晃醒睡得不太清醒的徐邀,扶着走路略微虚浮的他下了车。 小琦把他送到家门口,徐邀表达了自己的感谢,又寒暄关心了一会儿,时间不多了,小琦即便再放心不下,也不得不走了。 徐邀感觉四肢乏力且沉重,浑身无力,做什么都提不起劲。 他将手中的东西放在桌上,脱掉外套,换上干净的衣服,也顾不上还湿淋淋的头发,直接爬上了床,被子一拢,很快就睡着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等他醒来之后就感觉更难受了,嗓子仿佛被刀磨过一般,又疼又哑,鼻子也堵住了,呼吸变得困难了许多。 徐邀勉力撑了起来,就连掀开被子都用了很大的劲,他竭力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很好,都用不上温度计了,他已经肯定自己发烧了。 他下了床,直起身,瞬间眼冒金星,良久眼前的黑色才退散。 他扶着墙壁,摸索着,总算找到了开关,“啪嗒”一声,柔和的黄光亮起,但即便是这样,徐邀还是感觉不适,眯了眯眼,用手背挡了一下。 缓过来后他打开手机,发现居然已经夜里十二点了,同时也蹦出来了几条微信。 他没有点开查看,而是先给周容打了个电话,说他要请假两天。 周容对他一向是看不顺眼的,但是合理的请假却不能不批,毕竟只是仅仅通过电流,都可以听出徐邀沙哑低沉的嗓音,所以很明显不是作假。 站着累,他坐在床沿,将电话挂断,再慢悠悠地逐个打开消息。 是按照时间的先后一个个点开的,排在最上面的就是最晚给他发信息的,是裴些。 他问他作业写完了没有,他双休日开黑去了,加班加点估计也赶不上了,于是综合考虑之下决定放弃一门地理,希望他能江湖救急。 徐邀将作业掏出来,拍了照发给裴些,不过没有得到回应,估计如今正在“加班加点”中,抽不开身。 第二个微信就是孟疏元,说她今晚回不去了,临时有事要忙,所以等干完了之后直接歇在同事的员工宿舍里。 徐邀点开对话框,准备回复个“知道了”,但输入完后还是删掉了。 孟疏元为了能及时收到消息,从来不将手机静音,平时都是响铃,就连睡着了也是震动。 他这一条微信发过去,估计不仅孟疏元会被吵醒,就连她的同事也要被牵连。 第三个也是最后一个,赫然就是解听免。 [你怎么样?] [我很担心你。] [你为什么不回我微信?] [你是不是生病了?你怎么样?现在还好吗?] 下面还有几条,但徐邀已经不想看了,并且扯出了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 他戳进聊天框,二十六键跳了出来,开始输入。想了想,又觉得不合适,再删除重新输入。 他正准备将其发过去,一个电话代替了微信界面,而上面显示的来电就是解听免。 徐邀再次发出了一声冷哼。 他和解听免只有微信这个联系方式,而且因为他们是通过“扫一扫”这个方式添加的,所以不会在个人简介上显露出手机号。 而他和裴些是在上课的时候互相交换了联系方式,因为不方便拿出手机,所以他们给对方的是手机号。 因此,解听免是如何拿到他电话的?只能是他找裴些要的。 其实何必如此呢?微信他不回,难道电话他就愿意接了? 徐邀甚至没有等电话自动挂断,装作他还没接到,因为完全没有必要了。 在他生着病的情况下,谁会十二点了还打电话?只有一个解释,就是解听免一直在等他的回复,所以他亲眼看到了微信界面上的“正在输入中”。 也就是说,他知道他不仅此刻醒着,而且手机就拿在手上。 徐邀面无表情地将电话直接挂断。 他也没有再回复解听免微信的心思了,将之前编辑好的内容全部删掉,手机正要熄屏,解听免又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徐邀干脆将手机直接关机了。 这下总算清静了。 难受吗? 徐邀不断询问自己。 当然是难受的,哪有生病了还不难受的。 那……心里呢? 自然……也是难受的,亲手了断了与喜欢之人的联系,怎么可能会不难过?更不用说,他凭借解听免今日的种种举动,已经能明晰解听免对他的心思了。 要是放在今日之前,他不仅会喜不胜收,还会开心得直接去找解听免,就算他不敢肯定这是否“正常”,但他也要去确定一个答案。 可是这都是有前提的,就是在今天之前。 11月16号是个分界线,将一切蠢蠢欲动和欲念萌发全部割裂开了。 雨声泠泠,愚痴沉没,他是死胡同,解听免是康庄大道,本就不该有任何交集。 南极和北极,可相隔了一万九千九百九十八公里呢。
第41章 P—去往漠河 徐邀没有多少力气,很想就这么睡到地老天荒,但他身上还是脏的,强打着精神去洗了澡,并且将店长借给他的那件外套也洗干净了。 羽绒服娇贵,不能机洗,等他揉搓完之后再起身,觉得头更昏了,而且还在犯恶心。 他强行忍了忍,将衣服晾晒好,又去烧了热水。在等待烧开的过程中,他就痴愣愣地盯着沸腾的蒸汽,看着看着,眼前逐渐变得模糊不清,水雾凝结在瞳孔上。 他都搞不懂自己这是怎么了,不就是生了一场病吗,怎么变得如此脆弱。 他闭上眼睛,回想了昨日发生的一切,从他冒雨去送单,再到被黄小姐羞辱,接着是小琦的正面关心和店长的侧面关怀,最后千转百绕,纠缠在解听免给他发的微信上,以及他毫不留情地不理睬与接连两次的挂断。 好像无论是哪一个,都不是能让他现在难受伤心的原因,但每一个又好像都是,交错混杂起来,早已理不清了。 嗡嗡的声音示意着水烧好了,徐邀这才意识回笼。关火,给自己倒了杯滚烫的热水,泡了药,稍微冷却后咕噜咕噜地咽了下去。 他已经快一天没有吃东西了,可一点都不饿,只是不吃的话病会好得更慢。 徐邀感觉自己就是一个快没电的玩偶,四肢虽然还在,但只是拼接的,有气无力地随意挥舞着。 他去熬了点粥,胃里总算不那么空了,而且还热乎乎的。又量了体温,显示三十八度二,应该是降了一些。 他打算使用物理降温,遂接了盆冷水,将毛巾浸在水里打湿,敷在自己的额头上,盖好被子,闭眼休息。 徐邀以为之前已经睡了好几个小时了,应该不会再睡着了,可以自己起身不断换毛巾,但是他低估了生病的虚弱,也低估了药效的副作用,很快他就模糊了意识,再次入睡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天亮了,不过因为下过一场雨,所以天色并不是很好,还是灰蒙蒙的,光线又被窗帘遮挡,因此房间里阴沉沉的,微弱的呼吸声又显得极其寂静。 徐邀掀开沉重的眼皮,没忍住咳了几声,随后越来越大、越来越难听,他好一会儿才缓下来,没什么精神地盯着房顶发呆。 好累,好痛苦,怎么会这么累?怎么会这么痛苦? 他真的只是生了一场病吗?他是不是要死掉了? 活着真的好累啊,他不过才十七岁,为什么就要遭受这么多苦难呢? 为什么别人在这个年龄就只需要为学习而担心,而他除了学业,还要操心钱。 每日每夜都在为了费用而忧愁烦心,恨不得一块钱撇成两块用,掰着手指头数他何时能熬出头。 可他真的能熬出头吗? 徐邀很清楚,他根本不可能再见到天明。 高中过完了还有大学,大学的费用只会更加昂贵,他除了学费,还得为生活费奔波。 再之后他开始成为社畜朝九晚五,也许到那时候,他只需要专注于工作,应该能比现在轻松了一点吧。 但是,还有将近七年的时间。 七年,好长好长,仿佛看不到尽头,他真的能坚持得下去吗? 他是在中考毕业后才开始打工的,这才不过半年,他就已经觉得很痛苦很无望了,他真的快要坚持不下去了。 每天早上六点不到就要起床,急匆匆地洗漱完就要去赶公交,就连早点都是在等待公交的时候抓紧吃完的。 而且这还算幸运的,要是某一天他倒霉的话,他会正好错过公交,只能再等十五分钟,但这也就意味着,他肯定会迟到。 迟到了他就要被周容惩罚,在后门罚站,长达五个小时。可是,他每一天都很累,从来没有睡眠充足过。 他放学了就要急哄哄地赶到店里,工作到打烊,基本这时候已经是十二点了。他再花一个小时回家,先完成作业,之后还要写一些额外的练习。 他的成绩不能掉下去,他还要考上一个优秀的大学呢,这才对得起自己与孟疏元的付出。 等到能入睡的时候,快的话差不多是两点半,慢一些就得到三点,甚至有可能会更晚。 下课的时候,别人要么在有说有笑要么在刷题,而他似乎永远都在补眠。 然后,无限循环,不断反复这枯燥又疲惫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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