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然却不欲多言,纵身一跃就要离开。 凤濯下意识的伸手去抓,却只抓住了林子然的衣袖,撕拉一声,一不小心撕下了一截衣袖,青色外袍破了一块,露出里面黑色暗纹的长袍一角。 林子然蓦然一惊,没想到发生这样的意外,连忙一收衣袖,身影眨眼消失在街头巷尾处。 凤濯怔怔看着手中衣袖,片刻后,眼中露出阴晴不定之色。 刚才虽然只是惊鸿一瞥,夜色中看的并不甚清楚,但那里面衣袖的花纹,却是他绝不会忘记的。 可是…… 这怎么可能呢? 凤濯眉心紧蹙。 他今日之所以在这里阻拦,说的那些话半是真心……但不可否认,此人清楚他同祁霄的计划,如今这般敏感关键时刻,最好还是留在这里最为稳妥。 说到底,凤濯还不曾彻底信任林子然。 并不是他怀疑林子然,只是他习惯了不轻易相信任何人,与其寄希望于别人的良心,不如让一切掌握在自己手中。 但他却完全没有想过…… 这个人……可能就是他们要杀的人。 凤濯眸光复杂,疑惑不解,还有心惊。 如果林子然真的是兰君河,他完全不必给自己送解药,而这两日他有很多机会杀了他们,难不成……兰君河和他怀着同样心思,想要麻痹自己,好将自己和无妄楼一网打尽? 到底是谁,在算计谁? 凤濯忧心忡忡,他来到祁霄的住处外,但犹豫片刻,却没有直接进去。 祁霄又是否知道这一切? 深夜微风拂过,轻轻一声响,院门被推开,眼神锐利的美少年站在那里,声音凉如夜色:“你在那里站了很久了,到底想要和我说什么?” 凤濯微微眯起眼睛,看着面前的少年。 转瞬间,他还是做出了判断,决定相信自己的直觉。 祁霄对幽兰境和兰君河的恨,都不是假的,也许……兰君河不但欺骗了自己,也利用了祁霄对他的信任。 凤濯决定赌这一局。 他嗓音低沉,缓缓开口:“青衣前辈也是幽兰境的人,又刚好出现的这么及时,甚至刚好知道我中的什么毒,能够及时送上解药,你可有想过他是怎么知道的?” 祁霄眸光陡然变冷,一字字道:“你在怀疑他。” 凤濯看着他,道:“我只是在说出合理的怀疑罢了,你要知道,你我如今在一条船上,任何差池都可能让我们前功尽弃,一败涂地。” 祁霄握紧手中的剑:“你不懂,如果不是他,我早就死了。” 凤濯:“但是……” 祁霄打断他,声音清冷,掷地有声:“他如果想要杀我,根本不必如此麻烦。” 因为我可以,心甘情愿奉上自己的性命。 甚至,只要他一句话而已。 凤濯没有再开口,他定定看着祁霄,少年如此执着、倔强。 坚定的相信着那个人。 信任那个人,对他而言如同最后的信仰,是他绝无可能放弃的东西。 凤濯忽然有些怀疑自己了,难道自己真的看错了吗?林子然也许不是兰君河…… 可是,他的出现,确实太蹊跷了。 有太多不合理和难以解释的地方。 祁霄却看不到。 不…… 应该说是,祁霄他也看到了,可是他选择不问,选择相信,他愿意无条件的信任对方。 哪怕那个人真的错漏百出,但一旦认定了一件事,便只看得到自己想要看到的,只信着自己想要相信的…… 祁霄不是不明白,他只是做出了选择。 如果是其他任何情况下,自己都不会再继续追问。 可是……这次却不能不管。 因为这一局,关乎的不仅仅只是他和祁霄的命…… 还有他筹谋多年的布局。 他输不起。 凤濯眼神幽暗,他唇角掀开,缓缓开口道:“我改变计划了,不再等待,一刻钟后突袭幽兰境分舵。” 祁霄蓦地抬眸,却没有问为何。 凤濯一字字道:“我需要你为我做一件事,你现在去刺杀兰君河,他们定会措手不及,在他们被你吸引注意力的时候,我会出兵围剿,这次定要让兰君河插翅难逃,你——可以做到吗?” 夜色中,两人四目相对,不避不让。 这是一场赌局。 祁霄明白,自己不能不答应,又或者,他没有拒绝的理由。 内心深处,扪心自问。 你真的,一丝一毫都不曾怀疑过吗? 你真的,不想要一个答案吗? 凤濯是算准了这一点,他知道自己也想知道,他知道自己也曾怀疑,所以他逼自己不再逃避,作出选择…… 祁霄缓缓抬眸,眸光冷冽如冰,他薄唇轻启,吐出一个字:“好。” ……………… 林子然来到幽兰境分舵外,匆忙取下面具装在了怀中。 表情忧心忡忡。 刚才夜色下,也不知道凤濯看清楚没有,会不会猜到自己的身份…… 如果凤濯猜到自己的身份,会不会也对祁霄产生怀疑呢? 这样的话,两人还怎么发展感情? 林子然感到头大不已,这个世界他如此兢兢业业,好不容易坚持到现在,难道要因为这么一个小小的细节崩了! 这就像是一局游戏好不容易要通关了,前面无比顺利,最后一关却功亏一篑,满盘皆输,这谁受得了啊,还不如一开始就崩呢! 林子然来回踱步,心情有些烦躁,眼神不住变幻,万一真的暴露了…… 他眼神微凝,视线落在面前的剑上,他缓缓抽出剑,轻轻拂过剑身,脸上露出一丝坚定之色……其实,虽然意外但也不是没有办法…… 就在这时,外面响起一阵喧哗和惨叫声,林子然连忙推门走了出去,就见一个手下被打的吐血跌落在自己的面前! 玄衣少年手执长剑,猎猎夜风中,凤眸凛冽如刀,直直看着他。 林子然握紧手中剑,眉梢一挑,淡淡开口:“我还没去找你,你倒是回头自投罗网了。” 祁霄没有说话,陡然逼近,带着一往无前,置生死与度外的决绝! 剑身相撞发出刺耳的声音! 打架这事儿,修为差距不大,就最怕不要命的。 几招过去,林子然一个躲闪不及,衣襟被挑开,将将才放好的面具,啪嗒一下滚落在了地上。 林子然脸色蓦地一变。 祁霄倏的停下动作,他垂眸,视线死死看着落在地上的面具上,握剑的手微微颤抖。 看着这一幕,林子然深呼吸一口气,他算是明白了,祁霄今日根本不是来杀自己的…… 现场,安静了约莫足足几十秒钟。 然后林子然看到祁霄抬起头。 少年面色苍白,眸中痛苦交织着难以置信,还有着无法掩饰的彷徨无助,像是个迷了路的孩子,他嘴唇微动,发出很轻很轻的声音:“为什么?”
第104章 忍辱负重的深情师叔11、这条命,还…… 祁霄失神的看着林子然, 眼底神色痛苦而挣扎。 那无数次的巧合, 那无数次的怀疑……此刻全都有了答案。 整整十年,从来不和兰君河同时出现, 却又能在兰君河的地盘来去自如……什么人可以做到这一点? 除了兰君河本人, 再无其他解释。 他该早点发现的。 他有整整十年时间去发现这一点, 去怀疑这个人的身份, 去揭开这唾手可得的谜底,哪怕小时候懵懂无知, 可长大后也该懂得了…… 可只因为他无法接受这样的真相, 无法接受那唯一对自己好的人, 就是他不共戴天的杀父杀母仇人。 所以——他便一直自欺欺人。 给对方寻找各种理由。 青衣叔叔不可能是兰君河, 他这样的好, 这样的强大,这样的温柔……他是黑暗中自己唯一的希望,是自己唯一可以依靠信任的人。 青衣叔叔可以是任何人, 唯独不能是兰君河。 只要你说不是, 我就信。 可是, 现在他再也无法继续欺骗自己。 为什么青衣叔叔可以刚好出现, 为什么刚好知道自己和兰君河交手了, 又刚好受了伤, 又刚好给凤濯送来了解药。 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那么多的巧合,刚好。 那一夜,自己明明有机会揭开面具, 可他最终还是没有那样做…… 祁霄眸光晃动,痛苦中,还有一丝无助和脆弱。 像是整个人的信仰,被彻底的推翻打碎。 颠覆。 兰君河杀了爹娘,这是兰君河亲口承认的,母亲是幽兰境的叛徒,兰君河亲手诛杀了她,是无可辩驳的事实。 可是,青衣叔叔的一次次关怀,一次次照顾,他对他的发自内心的好,也是骗不了人的。 如果他真想要杀死自己,不想要自己活着,他有无数种办法可以做到,根本不必要这样的对他好,不必要这样麻烦的…… 一个是他不共戴天的仇人。 一个是他唯一在乎的恩人。 偏生这样矛盾的两个人,其实是同一个人。 祁霄想不明白。 他只想要,一个答案。 兰君河亲口告诉他的答案。 林子然迎风而立,眼神淡漠,倒是表情平静的很。 为什么? 他知道祁霄想知道原因,但真实理由自己是不可能说的,至于继续否认自己的身份?事到如今拙劣的谎言没有意义。 他的破绽真的不少,之所以之前还能忽悠,是因为祁霄对他绝对的信任……一旦祁霄开始怀疑自己了,任何狡辩都是笑话。 林子然没有打算否认自己的身份。 但是他这样做的理由,其实倒是有个现成的,而且剧情走到这一步……取出魂蛊,扭转剧情,才是他该做的事。 优柔寡断,不过害人害己罢了。 想到这里,林子然狠了狠心,终于作出了决断! 他淡淡睨着祁霄,唇角一挑,露出一抹戏谑讥诮的弧度,凉凉道:“还是被你发现了。” 祁霄看着林子然,眸光在夜色中,像是轻轻一碰就会破碎,他手中的剑在颤抖。 林子然轻轻开口,语气仿佛有些怀念:“你和你母亲一样,都是绝顶的天才,不对……应该说你比你母亲更强,身具灵骨,无论多重的伤都可以很快愈合,无论多难的功法都修炼起来畅通无阻……” 他眼睛微微眯起,语调感慨中隐含妒意,眸光阴鸷:“哪怕你不用这么努力,也可以轻而易举比任何人都强。” 祁霄怔怔的。 灵骨,这是他第一次听说。 林子然轻轻一叹,“而我,已经停留在第八重,多年都未曾寸进了。” 林子然话锋一转,戏谑的看着祁霄:“你想知道,我为什么要对你好,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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