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有的事!”恍如是被刺痛了什么,这位胖夫人一瞬间拉高了音调,等到见到其他人看过来,她下意识地低下头,驼着背,连连笑着,直到其他人的视线移开。 “这可不是我乱猜!”她低声喝道:“像她那样的人,哼哼……” 爱丽丝没有再听下去了。就算是在日后的那个时代,这样的人也从来未曾少过。仅凭臆测,就可以断定人的一生,一旦事发临头,又会将所有的责任推出去。这种人的恶,是将自己深深隐藏于人群中的,群体之恶。 格兰特从被询问中回来了,他回来后,接下被传唤去的就是另外几位客人。他似乎是想要说什么,但还是等到他们一起回了房间,才对爱丽丝道:“先前的那件事被他们隐瞒了。” 爱丽丝笑了起来:“这并不出乎我的意料。与茉莉的事相比,前一件的案子是在几个时辰前发生的,酒店发现了,却没有大肆声张,而是悄悄地通知了警方。” “他们最开始查房的时候,”她坐在房间的长椅上,听着被厚窗帘遮蔽得微不可闻的雨声:“可不是为了茉莉的事来的。后面之所以搜查她,也只是在这过程中,发现了这位有名的女星不见了踪影,才开始慌了。” 格兰特点了点头,他叹了口气道:“茉莉的事她自己都没有意见,我们应该关注的是之前的那件案子,真是可惜了。” “是啊,”爱丽丝微微眯起眼睛:“这次的事,其实并没有表面看上去的那般离奇。” 对于酒店客人的询问,只是为了不放过任何有可能的线索,警方的重头其实一直都是在那几个茉莉认识的人身上。 在一处临时被改造的厅室里,被多次质询的富二代有些急躁地松了松领带,他满脸不耐烦道:“什么酒店的男侍?谁会管这些除了倒酒就一点都没用的仆人?我从来就没听说过什么马修!你们最好还是赶紧将警力放在茉莉的身上,找出来是谁杀害的她!” “是有一个很年轻的侍者,”接下来的是助理,他一派回忆道:“好像是茉莉的影迷。对她很热情,还向她要了一个签名。之后就没碰到过了,是他发生了什么事吗?”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那位化妆师带着哭腔回答道:“茉莉是那么好的人,她帮助了我很多,怎么会在这里被人害了?这不是真的!” 警方的警长是一个高瘦的中年男人,他的头发有些斑白,目光也有些冷肃,他看着这几个各有姿态的人,有些苦恼地揉了揉眉。 最后坐在他面前的是那位画师。他还穿着之前到来时穿的外衣,头上的贝雷帽已摘下,他似是恍了神,被警长连叫了几次,才惊醒般坐起。 警长生出了些怀疑,他问道:“你这几天,都是在给茉莉女士作画?” “啊,是的,”塞尚整理了下姿态,面上也流露出几分不可置信后的哀戚,“茉莉女士想要我给她作一幅画,但因为灵感的问题,之前我一直都没准备好落笔,”他深切惋惜道:“我们一直都沟通得很好。我从来都没有见到过像她那样美丽又温柔的女人,她是真的很有智慧。又富有远见……” “只是,”他犹豫了下,还是道:“她好像是在为一些身边的事烦恼。” 警长听完一震,他立即问道:“是什么事?” 塞尚摇了摇头:“她并没有告诉我。这位警官先生,你应当知道,打听女士的私事并不是一件有礼貌的事。所以,我也只是稍微安慰了她几句。” 警长有些失望,还是道:“如果记起了什么,请立刻告诉我们。” 塞尚点了点头。 警长翻了一下自己记录的资料,又继续问道:“还有一个问题,你知道马修,马修·杜布兹吗?” 塞尚满脸茫然:“这是……谁?” 警长道:“是在酒店中为客人们服务的侍者,是一个很年轻的小伙,也是茉莉女士的一位影迷,你可有见到过这样的人?” 塞尚回想了下,摇了摇头。 “好吧,”警长掩上了笔录:“没有见过也没什么。还请塞尚先生你先回去休息,如果再有问题,我们会传唤你的。这几天就不要离开这里了。” “可以。”塞尚很简单地就答应了下来。 在他走后,警长看着自己毫无进展的调查,有些烦躁地将笔摔下,在房间中走来走去,只感到自己的脑中是一团乱麻,找不到可供拆解的线头。 “尸体上有线索吗?”他又一次问自己身边的人。 他的手下回答他:“雨水将很多东西都冲刷干净了。除了脖子上的一处扼痕,没有其他受伤的地方。” “没有挣扎吗?”警长想起了自己读过的一些案例,忍不住问道:“指甲里有东西吗?比如皮肉屑或者布料线条之类的,人在窒息时总是会想要抓些什么的,将凶手的手抓伤了也是有可能的。” 手下沉默了一下,还是道:“凶手很谨慎,他不仅没有留下任何东西,还将……还将茉莉女士的指甲也剪去了,我们不知道她是否有给那人留下伤口。但就算真的有,也没办法将其利用起来。” 只是一想到,有人会在这样的雨天里,蹲在一具尸体前,为其剪去有可能出问题的指甲,就感到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冷意。 “能做出这种事的人,思维已经缜密到有些病态了,”警长喃喃道:“而这样的人,估计也不会让自己在不在场证明上出问题。” “那么,那个酒店的侍者呢?”他只能从另外一方面找线索:“他那边的现场可不是在屋外,没有这场可恶的大雨,应该能保留下一些东西吧?” 是的,他们没有告知于众的是,在茉莉死亡的案件前,酒店中就已经发生了一起案件,而这一次,受害者是一位酒店的服务生,他是一个很年轻的人,其名为马修·杜布兹——便是那位之前与爱丽丝有过交流的小伙子。 这也是唯一一位在酒店中与爱丽丝有过一番长交流的人了。这固然是爱丽丝想要从他那里得到些茉莉的近况,但也不是没有其它因由。 警长的属下将一些调查的报告送上来,他翻找了几页后,皱眉道:“他的手指尖沾了血,像是在地上写下过什么东西?” “是的,”他的手下叹了口气道:“我们猜测,他或许是想要写下犯人的名字,只是……” 警长的手指捏紧,感到自己手臂上的青筋都要捏出来了,他脸色铁青,有一种择人欲噬的恐怖,他一字一句道:“但是写下的东西被涂抹了,有可能是犯人后来又回来了,发现了这一幕,将之破坏了个干净?” “这期间难道就没有意外吗?”警长感到不可思议:“没有人听见声音吗?没有人从周围路过吗?就没有一个人察觉到不对吗?” 他的属下是跟随了他很久的老人,他轻声道:“其实只要一个人没有表现出异样,一般见到他的人是不会多想的。意外才是少见的,我们通常破案,需要的就是这种意外。但也有些时候,意外并不会到来。” “而那个时候,需要的就是我们的搜查了。”警长将他的话接了下去。这是他们警局过去一位资历深厚的前辈与他们说过的话,这句话他们在从前应证过,现在不过是又应证了一次。 “现实不是侦探剧,它没那么离奇,但真要古怪起来,你也是难以接招的。”
第167章 画作 昏暗的房间中,窗帘垂落而下,一道人影坐在中央,正手持着画笔,在不断勾勒出什么。在他的笔下,灰色的天幕与迷蒙的雨景已然生成,而之后,是中间那道绚丽又夺目的暗红。 爱丽丝找到了一本这个时代的杂志,说对从前的事物不好奇是假的,她是有着回转时间的能力,但这并不代表着她对过去的事情知道的一清二楚。她喜欢这种一点点适应的过程,这让她有一种淡淡的满足感。 而就在此刻,在房中那人的笔尖描绘出第一抹红的时候,她仿佛感应到了什么,视线瞬时往那个方向投去。察觉到了她的异样,格兰特连忙发来疑问。 “怎么说呢,”爱丽丝面上带上了笑:“我还以为我们这一次只是来过去逛一逛的,可谁知,还是有惊喜在等着我们的啊!” “我闻到了,”她道:“异化物产生的气息。” 非人的领域暂且不表。在酒店中,人们已经从最开始的紧张变为烦躁了,他们是过来这里度假的,不是一遍遍等待着被警察审问的。这其实是一件相当大的案子,但因为天气等原因,更高警部的领导人正在赶来的路上,一时半刻里,维护治安的,还是先前那群被就近请来的警察。 警长是一个很负责的人,至于他的能力,不能说太好,也不能说太坏。该他做的,他也都一一做到了,至于能不能找到凶手,那就要看各个方面的因素了。指望他像电视剧里的警探一样,从一些旮旯角落里发现证据,再哐哐哐一顿推理输出,将犯人揪出,那有些高看他了。 现场的紧张气氛丝毫影响不到爱丽丝他们。比起警察,先轰动起来的倒是媒体。也不知是谁,将这一死亡事件告知了远在另一方的报社,根本不要一天的时间,“茉莉之死”就占据了所有新闻的头版头条。 案子还没查出,案件就已经引发渲染大波,一份份的电报被打向这里,酒店警察身上的压力更大了。 这雨仿佛没有尽头地下着,没完没了的乌云连绵涌动着,风和水气将这里几乎困成了一座枯岛。谁也没想到,只是外出休息一趟,竟是连番遇到了凶杀案与坏天气,这对于许多人来说,是接连两场的无妄之灾。 警方与嫌疑人那里发生了什么,爱丽丝是不管的。这些案子,对于某部分人来说是刑侦局,但对她来说,只是一幕发生在过去的未解之案。相较于那个凶手,她更感兴趣的,是那个还未完成的异化之物。 塞尚近期有些恍惚,这是很多人都能够看到的。他时常会在行走的时候突然惊醒,又或者是在谈话的时候陷入失神,这种奇怪的状态,令他身上的嫌疑加重了好几分,可他却不管不顾,似是没有一点察觉。 他一路行回到自己的房间。在将房门关上后,室内就没剩多少光亮了,他神色复杂地看着屋内正中摆置的画架,架子上,有一块白布将之遮住,让人看不清下方模样。 他想要将布拿开,可手却停在那里,迟迟未动。他的眼中闪过疯狂、惊惧、疑惑与惶恐,但逐渐的,狂热压倒了细微的警惕,他就要将之掀开。 “咚咚咚。”门外有人敲响了房门。 塞尚愣了一下,他收回了手,犹豫了刹那,还是去将房门打开了。 令他感到疑惑的是,门外的来客,既不是酒店的人,也不是警方的人,而是一个让他感到有些熟悉的女孩。她有着一头金灿灿的好似向日葵的长发,和一双海洋般澄澈的眼睛。这样的形象,他记得自己应当是在哪里看到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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