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怔了怔,怀疑自己是雪盲了还是出现了幻觉。 就那么盯着那个背影好一会儿也没有出声。 还是那个被他盯着的背影感觉到什么,转回头来。 一双凌厉的眼睛和一双水灵灵漂亮的眼睛对上。 “三哥。” 程柠先反应过来。 她怔愣了一瞬立即就扬了一个笑脸出来。 不远处的那个,真的是韩东塬。 那个年轻的,张扬的,坏脾气桀骜不驯的韩东塬。 哪怕他现在穿着个老旧的军大衣,戴着个破旧的护耳冬帽,全身风尘仆仆,脸被风吹得又黑又糙,可还是那个韩东塬。 就站在那里,两个人相距不足十米。 程柠鼻子酸涩。 扔下了手中的东西,小跑着冲着他跑了过来。 再喊了一声“三哥”。 韩东塬眉头皱得更紧了。 像是看见个鬼似的看着跑到他面前的程柠。 她跑到他面前还不算,然后竟然还伸手拉住了他的左手胳膊,左看右看了几下。 韩东塬错愕之后就像是被烫着了似的甩开她的手。 程柠不好意思似的往后退了一步,冲着他小心翼翼的笑了一下。 眼睛红红的,还带着一些朦胧的泪意。 韩东塬:??? 这不可能是他认识的那个看见他立即撇开眼睛,恨不得在两人之间挂个大旗宣布互不相关的程柠。 雪盲? 幻觉? 还是雪地里冒出来的精怪? 他紧皱了眉头,伸出手戳了戳她的额头,道:“你,什么东西?” 可是手指上的触感清晰无比。 眉头皱得更紧了。 程柠伸手捂了捂被他手指戳得有些痛的额头,乍见到韩东塬之后的激动稍缓,知道自己反常的模样怕是惊着了他。 她再退后一步,笑道:“韩东塬,是我。” 是你。 你是个什么鬼? 韩东塬沉着脸就站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 定定看着面前的人,一直到确定这人好像并不是自己幻觉,那诡异的感觉更盛了。 他转头看看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刮起来的漫天大雪,目光扫过土墙院子,还有她身后的厨房,最后又定在了她身上。 “程柠。” 总算是确定了这人应该是真的程柠,一个字一个字就从嘴里挤出来,道,“你怎么在这里?” 这鬼天气,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下乡了。” 程柠笑道。 韩东塬:??? 他往后退了一步,盯着程柠,道:“你脑子坏掉了吗?” 说完像是想到了什么,面色发沉,然后冷声道:“工作呢?我找人安排,把你弄回去,大哥大姐那里,我会跟他们说。我下乡,跟你没关系,这本来就是韩家的事。你爸是烈士,你是烈士遗孤,你不下乡没有人能说什么。” 他是以为她是被他大哥大姐的态度给逼过来的? 程柠摇摇头,道:“是我自己要下乡的,我不放心你,就跟姑姑姑父提出过来了。” “工作,我卖了,卖了一千块钱还有一沓各种票,都带过来了,回头拿给你?” 不放心他? 韩东塬简直像是被人重击了一下脑袋。 不,不正常的是面前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东西。 哪哪都不对劲。 他低声咒骂了一句,转身开门就往宿舍去了。 程柠看着他的背影,弯了弯嘴角笑了一下,眼睛却是热热的,吸了吸鼻子,眼泪才忍着没有掉下来。 踏着积雪走了一天的路,就是韩东塬身体再好,脸和手脚也冻得够呛。 他黑着脸洗脸洗脚上床,扯了被子往身上盖,突然面色就是一变,转头问就坐在旁边一直心不在焉欲言又止的廖盛:“什么味道?” 廖盛吓了一跳。 瞅着他捏在手里的被子,心道,你狗鼻子吗? 不过这瞒也是不可能瞒住的。 再说了,他为什么要瞒啊? 这不是你妹子吗?! 廖盛一下子理智气壮起来。 他“哦”了一声,道:“味道?是香味吧?前两天程柠过来,她没带被子,总不能让她冻死吧?我就搬了你的被子褥子给她暂时用了一天,第二天就带她找老乡换了被子,把你的还了过来。” 韩东塬面色变了又变,捏着被子的手也是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想要骂什么可又没什么可骂,最后出口的话成了:“她怎么回事,怎么下乡了?” 不放心他,不放心他。 这简直就像是一个魔咒。 你问我呢,我咋知道? 那不是你妹子吗? 不过瞅了一眼韩东塬,想到这两天程柠认真上工的样子,心里到底还是希望韩东塬能照顾些她,日子能好过些,道:“认死理呗,觉着你替她下乡,过不去心里那个坎,就跑过来了。你忘了,那丫头小时候就倔,你欺负她,每次都挂着泪水还死忍着不掉下来……我xx……韩东塬!”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飞来的一只袜子迎头砸到了脸上,大怒,冲过去就要打人,那边韩东塬却是已经躺下,直接拉了被子蒙头睡了。 廖盛看着他蒙头的样子,拳头到底只是打在了棉被上,叹了口气。 他冲着被子道:“唉,哥,我跟你说,你就别这么小鸡肚肠了,再怎么说,也是你看着长大的妹子,一个屋檐下十几年呢……我记得她在你家里可是养得跟个小公主一样吧,什么时候吃过这个苦啊,我看她这两天编那个竹席子啊,手都编肿了,硬是一声都没吭,还笑盈盈地跟村里的婶子大妈们唠嗑……” 韩东塬嫌他说得聒噪,却到底没有掀开被子让他住嘴。 虽然程柠下乡的事让韩东塬受了不小的刺激,廖盛也聒噪,但冒着大雪走了十几个钟头山路,又累又困,伴着廖盛的聒噪声睡意还是很快有了睡意。 “哥,程柠说,你这几年在乡下不能谈对象,不吉利,是不?” 韩东塬一个激灵睡意全无。 “什么玩意儿?” 他把被子一掀,直接坐了起来瞪着廖盛。 廖盛:“……就是,就是程柠她说,你这几年在乡下不能谈对象,说是不吉利……” 廖盛看韩东塬一脸阴沉的样子,忙低声加了一句,“她说,是你奶奶说的……这事,这事你不知道?” 韩东塬闭了闭眼。 廖盛:“……不,不是真的?程柠她可不是会骗人的性子……哦,会不会是你下乡之后你奶奶特地找了算命的给你算的?” 韩东塬:“……” 忍,他忍。 他前世欠了她的! 拉被子,继续睡。 廖盛可总算是松了一大口气,转念一想,这算啥事啊,关他啥事啊?
第10章 一脚 第二天一早韩东塬去了大队那边找大队书记和大队长。 大队书记周朴槐和大队长韩有福一看到他就迎了上去,问:“东塬,事情办得怎么样?” 韩东塬什么话也没说,直接从口袋里掏了单子和一沓钱票放到了桌上。 上韩大队穷,穷在地处偏僻,交通不便,信息闭塞。 村民世世代代都在这深山里,就真的完全靠天吃饭。 就算是卖山货,也都是靠近公社和县城的那些大队占着地利人和。 韩东塬年前收了一批山货寄去了北城。 个人当然是不允许倒卖的。 他是以公社的名义卖去了北城他相熟的一家国营饭店。 这次他去县城,朋友给他送来了国营饭店出的单子和货款。 周朴槐和韩有福数了数钱票,足足有两百块钱,五百斤的粗粮粮票,一百斤的面粉票。 两人喜得嘴都裂开了。 大队里粮仓快见底了,有了这些钱票,至少能熬过这个冬天。 “你上次说的做小家具的事怎么说?” 这会儿几十号人都在那简陋的木场编席子箩筐的编席子箩筐,锯木头的锯木头。 编席子箩筐是村民们冬天的传统,拿去公社那边可以换点钱,但价格十分低廉,一个村民编上一个冬天都赚不了几块钱几斤粮票,但好歹有个进项。 至于锯木头的,却是听了韩东塬建议干的,韩东塬说山里木头资源丰富,可以办个木头制品厂做小家具,但具体要做些什么,怎么卖,往哪里卖却什么数都还没有,只说他去联系。 “我已经联系了北城一家家具厂,” 韩东塬道,“他们要我们提供样品,这回我从县城买了些东西回来,等我看看,做上一些样品,咱们再说厂子的事吧。” “成,” 韩有福笑道,“走,咱们去木场那边看看。” 因为解决了冬天村民们饿肚子的问题,韩有福心情很好。 两人一边往木场走一边说话。 “哦,对了,你们家一个亲戚过来了你知道不?” 韩有福问他。 亲戚? 这倒是个新鲜词。 韩东塬对这个话题实在没啥兴趣多说一句。 韩有福瞅他一眼沉着脸不肯出声的样子,心里叹了口气。 这亲戚是挺尴尬的。 是他后妈那边的亲戚。 瞅他这样子就知道他不怎么待见了,所以韩有福把人领回来之后也没跟任何人提,自己媳妇那都没提。 因为他媳妇跟韩东塬他亲妈以前还是一个村子里出来的小姐妹呢。 所以他再多说了一句“这些天她也在木场那边干活,一会儿你应该也能看见”之后便也不再多说了。 两人到了木场韩东塬扫了一眼全场。 一眼就看到了她。 低头编着席子,不时跟旁边周青松家的周三婶子说上一两句什么。 他转身正打算往锯木头的那边去,眼角余光却看到周三婶子起身离开,一个身影就往她的方向去了。 他顿住脚,转身看过去。 周熊这两天偷瞄程柠偷瞄了很久了。 他甚至有种错觉,觉着这闪瞎人眼的跟天仙似的姑娘也总在看自己。 可惜她身边一直有人。 这会儿周三婶子走开,他就忍不住想上前搭搭话。 ……当然他也没想咋样,就是说说话而已。 这就是一种爱美的天性啊。 他问:“程知青,这些农活还习惯不?要不要我帮忙?” 程柠看到这个人,又想起前世那个被韩东塬“打死”的那个无赖。 是这个人吗? 来了好几天,她特意打听了下,村民质朴,村里也就这么个无赖了。 “不用,谢谢。” 她直接不客气道。 “程知青,村子里的饭菜还习惯不?这些天,食堂连一点油水都没有了,我有渠道,可以让人帮忙从外面带东西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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