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柠让自己忽略他现在的冷漠。 可她坐到床前,对着那张脸,还是觉得心痛如绞。 她不知道这种感觉从何而来,但真的十分痛,还十分的……心疼。 她很确定,是心疼,而不是愧疚。 两人就那样对视了十数秒,最后还是韩东塬先撤开了眼睛。 程柠伸手,摸上了他的脸。 韩东塬显然没有想到她会突然摸上他的脸。 他下意识想要打开她的手,结果一抬手却什么也没抬起来,这才意识到他的右边胳膊已经没有了。 他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抬了剩下的左手打开了她,冷声道:“你干什么?!” 程柠被打开也愣了一下。 是啊,她,她怎么会突然去摸他的脸? 他们是这种关系吗? 可是,她又觉得她这么做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他竟然用这样的面色凶她,打她的手,程柠一时又觉得委屈不已。 虽然这好像也很没有道理。 各种情绪涌过,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眼睛就湿了。 韩东塬:“???” 他看到她突然眼泪就冒出来,还强忍着,泪盈于睫,却咬着嘴唇不肯哭出来,小小的脸格外的苍白和美。 那模样真是,像他对她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怎么欺负她又伤害了她似的。 他做了啥? 韩东塬闭了闭眼,喉结滚了滚。 “你哭什么?” 他睁开眼,淡道,“我还没死,不至于这么内疚。” 程柠眼泪更止不住了。 她也觉得自己好像有问题,很大的问题,胡乱擦了擦了眼泪,就站起身,说了声“对不起”,转身就走,结果没走两步,就直直倒在了地上。 韩东塬:“???” 韩东塬吓了一跳,这是干什么? 他急急下床去扶她,一路打翻了许多的瓶瓶罐罐。 正好走在走廊的两个护士听到了房间的动静急急推门进来,看到韩东塬在扶地下的人,她们忙上前帮忙,一扶起了才发现竟然是二楼病房那个晕了好多天好像脑子有点问题的小姑娘。 房间还有一个空床位,两个护士把人扶到了病床上,就转头问韩东塬,道:“怎么回事?这个病人怎么跑到了这里?” 不过其中一个护士很快就想到来探望韩东塬的家属好像也去探望过这小姑娘,就转而问道,“韩同志,这位小同志是你家里人?” 韩东塬就站在病床前,眼睛直直地盯着程柠。 这时候他才注意到她竟然也穿着病号服,他一向观察力敏锐,可刚刚看到她,竟然连她穿了什么衣服都没有注意到。 他面色阴晴不定地“嗯”了一声,道:“她怎么了?” 两个护士互相对视了一眼。 立马就想得有些多。 实在是,这两个病人的情况有点古怪。 说是家人,但这两人一个住五楼一个住二楼,五楼的这位不知道二楼这位什么情况,二楼的这位晕倒在五楼的病房? 她们一般不会随便向别人透露病人的情况。 可程柠的情况又比较特殊,医生说过,她是不能受刺激的。 她晕倒在这位韩同志的病房里,说不定就是受了什么刺激。 ……这两人怕不是对象关系? 那想想这两人的情况,还真是让人唏嘘。 年纪大些的那位斟酌了一下,道:“这小姑娘前一阵出过车祸,昏迷了十几天,中间就短暂醒了几次,医生说她可能是撞了脑子,也有可能是受刺激过度,中间醒的那几次都没了记忆,连人都认不全,这次醒过来好些,总算是认得人了,但还是没有完全恢复,医生特意叮嘱过了,千万不能再让她受刺激,得好好的照顾她,尽量顺着她,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韩东塬:“???” 程柠再次醒来的时候还在病床上,但不是自己的病床,而是,她呆呆地看了看头顶,再转头,就对上了韩东塬的眼睛。 他就坐在对面椅子上,定定看着她。 只不过,眼神不再是初时的冷漠疏离,而是,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幽深晦暗。 “三哥。” 程柠坐起来,呆呆地唤了他一声。 她每次睡醒,都有些呆呆的,要先适应下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不过除了呆呆的,那声音却又像带着些委屈难过各种小情绪。 她读完档之后就有点不知道怎么面对她。 能记起来的记忆里两人的关系应该很生疏,可是她觉得不对,他们应该更亲密,很亲密才对。 可是她都不记得了。 她看着他,忍着才没有看向他失去的那条胳膊的位置,因为不管心里再难过再痛,失去胳膊的是他,她知道她绝不应该在他面前因为那条胳膊而表现出任何过分的情绪。 可是一对上他的眼神,事实上,不管是眼神还是身体,一触及,她心里就会难受,只好又垂下了脑袋。 “程柠。” 韩东塬已经给自己做了很久的心理工作。 跟自己说,她脑子有病,不能受刺激,尽量顺着她,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他不知道为什么没了胳膊的是他,他还得顺着她,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成吧,她是祖宗。 程柠听他叫她就又抬头看他。 韩东塬一触到她那百转千回的眼神就“……”。 好吧,她有病。 他看着她,道:“你过来这边做什么?看我?别哭哭啼啼的,你别那么看着我。我很好,只是一条胳膊,没了就没了,比命没了强多了,不方便是不方便,但练练另一只手该干什么还是能干什么,你也不用太过愧疚。” 程柠张了张口,像是挣扎犹豫了很久,才低声道:“我能摸一下你吗?” 韩东塬:“???” 他不敢置信地看她。 一句“你真的脑子坏掉了”差点脱口而出。 这他要怎么顺着她? 他盯着她盯了很久,终于道:“程柠,你真的不是假装的?” 说完顿了顿,道,“你是不是一直喜欢我,现在借着脑子……借着受伤就耍流氓?” 他盯着她时,她也一直都看着他。 她对他说出这样的话似乎并没有太在意,好像还挺习惯的。 她想了想,当然,脑子不好,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但想不出什么来,还是认真道:“不是,是你喜欢我。” 韩东塬:“……” 韩东塬惊得差点脸都扭曲了。 如果不是护士跟他再三说过对面的人脑子被车撞了,不能受刺激,得顺着她顺着她,他真的很想直接把她拎了扔出去。 可现在,她不能受刺激…… 他能怎么办呢? 瞪她也没用。 他记得很清楚,以前他只是扫她一眼,她就一副又惊又防备的模样。 可现在她不仅不怕他,还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 他要是稍微不耐烦一点,她就泫然欲泣,又生气又委屈,好像他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一样。 他除了忍,还能怎么办? 但摸肯定是不能给她摸的。 他慢慢走回自己的病床,坐回到床上,道:“除了靠近我,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 隔了一会儿没听到她的回音,又道,“车祸严重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程柠瞅了他一会儿。 果然,他是关心她的。 他们之间肯定还有什么,他现在这样冷漠,是因为胳膊的关系吗? 她道:“应该不是很严重吧,除了脑袋想事情的时候会疼之外,就擦伤了一点,不严重。” 但脑子的问题好像很严重。 韩东塬心道。 他有些烦闷地闭了闭眼。 一时之间两人都没有出声。 程柠觉得有点口渴,她歇了一会儿已经好了些,就下了床去倒水。 水在韩东塬病床的床头柜上,她过去倒了水,喝了两口,整个人又好了些。 韩东塬一直在看着她。 程柠转身,问他:“你要喝吗?” 韩东塬没出声。 程柠看了看自己的水杯,又是想了一会儿,最后还是重新拿了个杯子又给他倒了一杯,然后坐到他床前,递给了他。 韩东塬面无表情地伸手接过,就在她的目光下喝了两口。 程柠看他不喝了,又伸手去拿他手上的杯子,碰到他的手也丝毫不以为意,很自然的从他手里抽了抽,把水杯抽走了。 “程柠,” 韩东塬看着她把水杯又放回桌上,又坐到他床前,忍无可忍,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跑到他面前,用这副理所当然的亲密姿态赖着不走,到底想干什么? 因为愧疚,怜悯吗? 他他妈的真不需要这些东西。 程柠看他。 她很多东西都不记得了,但却记得,面前这个人曾经爱她甚愈他自己,她也可以完完全全的信任他。 她觉得,就自己的情况,坦诚和直接比较重要。 她看着他,认真道:“我不记得很多事情了。但我记得你很爱我,你跟我说过,” 她侧了侧脑袋,像是想到什么,道,“你跟我说过,让我一直在你身边。我不知道我是不是记错了,对不起,我竟然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记了,不过没关系,以后我每天都过来陪你,应该会想起来的吧。” 韩东塬:“……” 韩东塬的脸都青了。
第104章 记忆三 韩东塬对着这样的程柠简直要炸。 可他能跟她说“不,你搞错了,我不爱你,更没对你说什么让你一直在我身边这种话”吗? 他不能。 她脑子不好,不能受刺激。 最主要的是,对着她的眼睛,他,不,舍,得。 对,他不舍得。 在她说那句话的时候,在她说“我记得你很爱我”,说“你跟我说过,让我一直在你身边”的时候,他的心狠狠跳了。 他曾经对她有什么想头他很清楚。 那绝不是什么纯洁的想头。 他也没跟她说过让她一直在他身边这种话,更没说过爱她这种让人骨头都要酸了的话。 他就是对她起了欲念。 当然,这些欲念早就被他掐得一干二净。 可是他掐得再干净,那根子也在那里。 她这么跑到他面前,又是摸又是撩,但凡他是个正常男人,那根子也要被她撩活。 他知道他最好应该直接拎了她把她扔出去。 可是她现在脑子坏掉了,不能受刺激。 还有,她脑子坏掉之后,为什么会说她记得他很爱她? 他在她面前表现过什么让她产生了这种,错觉? 他闭了眼,往床上一躺,好半天才道:“随便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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