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小舟之上,救起了落入滢海之中的红衣少年。那是一道让他看了就此生再也难忘的风景……” “耀眼的金红色锦袍,打破了滢海之上万年不变的沉沉死气,也占满了他的双眼。” 秋时深深的叹了口气:“自此,他打消了不做这个宫主的想法。他突然觉得有了活下去的目标。他开始四处寻找这个少年。” “第二次见面,是在百伏宫的祝神祭上。那少年被拂渊阁的老阁主带着,发冠高束,红衣银枪,笑容灿烂夺目。” “那次的祝神祭上,出现了百年难遇的神谕。金光将少年笼罩,一朵金莲缓缓降落,将他接上了天穹,面见神官。” “这位可怜的神族后裔愣愣的看着少年被金莲带上天穹,自那时起,他丢了自己的心。” “后来,老阁主被大妖重伤,魂授传承了天封阵法之后魂消魄散,少年成了拂渊阁的新一任阁主。 再后来,少年在淮江边被呲铁重伤,强撑着伤体三天三夜才将天封阵修复。” 秋时的声音隐隐有些颤抖起来:“我没办法眼睁睁看着他死去,没办法让他在我面前魂飞魄散。” 他的视线扫过站在他面前的每一个人:“我错了么?” 没有人说话,仙山顶上安静仿佛落针可闻。 “没错,”他继续道,“我就是个仅剩的乌岐族人。我体内的神骨,可以让我拥有无限的生命。” “花应出事后,我用自己的神脉帮他重铸了断裂的灵脉,但也只能保他十几年的性命。而作为拂渊阁的阁主,他终究逃不过那个宿命。” “于是在我感应到一丝与我想同的气息之时,我动了念头,去荒城找到了沈故。” “沈故是上古神兽,对于我的神骨,更容易接受融合。” “呵,”桑卿轻笑出声,“所以你帮助程华给沈故和程策换了命格。” “因为天煞命格可以影响整个尘世的兴衰走向。沈故成为天煞命之后,不,你是在程华给两人换命的时候,就一起把你的神骨换给了沈故吧。” 桑卿的神色很平静,但他垂在袖中的手已经控制不住的抖了起来:“你把你的神骨换给沈故,他便有了不断重生的能力。但他重生之后并没有改变样貌,我猜,你只换了一半的神骨给他。” “对。”秋时无奈的笑了笑,“你还是一如既往的敏锐。” “他拥有了我一半的神骨,便拥有了不断重生的能力。而这个时候在把天煞命格加之于他的身上,便把这重生的能力扩大到整个尘世,乃至三界。” “他成为天煞命,这世间的兴衰便加诸于他一身,他生,则尘世生,他死,则尘世灭。” “你……!”桑卿气得止不住的发抖,“如果失败了呢?” “可是我成功了。”秋时笑起来,“你看,上天都在帮我。循环十三世,到今天为止也已经持续了数百年了吧?” “秋时!”严摩恨的提起坤汜大剑,狠狠戳在地上,竟生生将脚下的地面戳裂了手臂粗细的口子。 “你简直不可理喻!” “我可能真的疯了吧……” 秋时长叹了口气:“可我不能看着花应去死。若换作是你们,你们能么?” 像是找到了脱罪的方法,他一双湿红的眼睛死死盯着桑卿:“若是你呢?你会看着沈故魂飞魄散?” 又看向严摩:“严摩长老,若换做楚义呢?你会眼睁睁看着他去死吗?” 严摩紧握着坤汜的手猛地颤了一下,他嘴唇动了动,最终没有说话。 “那不是你作恶的借口。”桑卿突然开口。 “借口?!”秋时突然激动起来,“魂飞魄散啊,桑卿!” “哈哈……”他笑起来,“哈哈哈哈哈!事情没有落到你身上,你自然可以轻轻松松说出这样的话!” “你大可以指责我!反正你们也不会永远失去重要的人!你们都高尚!你们都慈悲!你们都心怀天下!” “对,我就是要做那个恶人!我宁愿为了一人葬送天下,颠覆整个尘世!我就是疯了!” “够了!”桑卿终于忍无可忍。 “不要把自己搞成这副走投无路的样子。”他淡淡的望着秋时,“记住了,你现在不是一个人。” “什么?”秋时有些愣怔。 桑卿:“托你的福,如今沈故作为天煞命格之人,枉死树的根系需要他用魂魄去修复。用魂魄去滋养枉死树的根系,这和魂飞魄散又有什么区别?!” “对。我不是一个人。”秋时扬了扬唇,“桑卿,你和我一样,你也注定要失去沈故的!” 最后的话,他说的咬牙切齿,那语气像是想将桑卿生生撕碎。 “所以,你考虑好,真的不打算和我一起,把这循环继续下去?” “我们可以停住这十几年的时光,我们可以永远留住自己心爱之人。” “以沈故的人生和快乐为代价?”桑卿目光犀利的盯着他,“一次次浇灌他心中的恨意和恶念,这就是你说的留住心爱之人?” 他舒了口气,朝一旁脸色苍白的花应看了一眼:“对不住。” 话音落下,掌中已然出现一把被赤焰包裹着的长剑。 他将长剑握在手中,寒光凛冽的剑锋直指秋时的颈间:“秋时,我做不到。”
第116章 终结 他一手持剑指着秋时,另一只手牵住了沈故。 “我会和沈故一起面对最后的结局,无论是生是死。” 秋时的目光落在距离自己脖颈只有寸许的剑锋上,倏尔露出一个阴森的笑。 “不自量力。”他将这几个字从牙缝里吐出来。 手中折扇一展,一股慑人的戾气扫过,瞬间将桑卿的剑挥开。 两人剑拔弩张,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 “住手!” 花应提枪挡在了桑卿面前:“秋时,收手吧!” “你……说什么?”秋时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面前面目冷硬的青年,“花应,你再说一遍!” “我说,”花应握紧了长枪,一字一顿道,“收手吧,我们错的够多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秋时突然大笑起来,他手腕一抖将折扇收起,整个人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你竟然为了他们,让我收手?!” “对。”花应声音坚定,“如果是这样的活法,秋时,我不想要。什么循环,什么永生,都在这一世结束吧。” “我还剩下多少时间?我们离开这里,找个没人的地方,安安静静的度过,好不好?” “还像以前一样,你可以教我东西,也可以管着我,我再也不会烦你了。我们一起喝酒,一起写字作画,一起看话本子,好不好?” 秋时冰冷的双眸慢慢恍惚起来,他盯着面前的人,内心有一瞬间的动摇。 但也仅仅只是一瞬而已。 “今天我不会放一个人渡过滢海。”秋时声音森冷。 他“刷”地将折扇展开,足尖一踏,腾空而起。 桑卿踏着风追了上去,折扇打出的猎猎戾风和上路剑锋上赤色的火焰相撞,两人当即缠斗在一起。 沈故心急如焚,拔出断霄也跟了上去,花应紧追其后。 严摩看着四人在空中斗做一团,情急之下也提起了坤汜。 但还没等下面的人出手,无数震耳欲聋的“砰”“砰”声响起。 那平静如镜面一般的灵泉池,水面突然一下接着一下的炸开。 声响过后,池底那些纸皮人偶一个接着一个的冒了出来。 这些人偶身上的衣着破败不堪,浑身湿哒哒的,他们赤手空拳,但是动作却十分敏捷,眨眼间就将严摩、归墟、秦卓温和清风道长、怀让大师等人团团围住。 各门派带来的弟子们也被缠的不得脱身,这些人偶虽然没有武器,但是也不怕痛,不少弟子一个不备就被抢了手里的刀剑,再一个疏忽,就被抹了脖子。 一时间,仙山顶上铮鸣声声,刀光剑影,血流成河。 折扇打出耀眼夺目的金色神光,将桑卿、沈故和花应三逼的连连退却。 秋时一身缃色镶金的锦衫长袍,衣摆被风吹的飘摇不定。 他出手狠绝,眼睛却一直盯在花应身上:“离开这里!我不想对你出手。” 花应将手中长枪转出一朵金莲,他抬手将长枪横档出去,金莲便朝着秋时击出。 “想要我停手也行,你放他们走!” “绝无可能。”秋时回绝的斩钉截铁,丝毫没有一点余地。 打出的金莲被秋时用折扇扫开,他兀的笑了:“花应,你的修为法术有一半都是我教的,如今你用它来对付我?” “是你逼我的。”花应紧咬着嘴唇,眼睛眨也不眨的瞪着他,“停手吧!” 两人剑拔弩张,桑卿在一旁微皱着眉,不能这么拖下去。 余光瞥见一脸凝重的沈故,桑卿伸手揽过少年的肩膀,低头在沈故耳边轻轻说了些什么。 沈故拧眉看了他一眼,对上一道狡黠含笑的目光。 他点了点头,突然变回了真身朝花应扑去。 身形威武巨大的獬豸面露凶光,奔到花应身后一口将人叼住。 秋时色变,抬手将折扇打出,电光火石之间,獬豸后蹄一蹬,猛地从他头顶越过,那折扇打了个空,又打着旋回到他手上。 沈故叼住花应就一刻不停的回到了山顶,这才将人稳稳放下。 山顶上此刻已经乱成了一团,这些人偶不知是不是受到了秋时灵力的加持,一个个迅猛非常,甚至可以以一当十。 花应被带回山顶,一把揪住了沈故的衣领,怒道:“谁让你添乱的!” 沈故眼神清明,抿了抿唇:“我师尊。” 花应:…… “秋时他疯了,你也敢放兮芜长老一个人去对付他!” “我这就去帮他。”少年十分真诚,说完,就要御剑而去。 但却被花应一把拉住:“晚了,兮芜他骗你的。你看。” 沈故顺着他的目光抬起头,这才发现不知何时仙山之盯被罩了一层结界。 结界之外高高的天空之上,桑卿和秋时打的不可开交。 赤红的涅槃之火凝结出了长剑上路,折扇打出的金色神光和上路剑锋斩出的夺目火焰撞击在一起,发出震撼天地的巨响。 秋时悠然的踏在半空,看着神光一点点将火焰吞噬,清冷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得意的微笑。 “放弃吧,你现在身上还剩几成修为?你打不过我的。” “这才刚刚开始,谁输谁赢还未可知。”桑卿也笑了,他将上路收回,手指抚上锋利的剑锋,一阵刺痛划过,鲜红的血渗进了剑里。 ——铩! 上路赤红色的剑锋突然变得深了一度,殷红的火焰外围,腾起了一层浓浓的黑烟,将涅槃之火包裹,渐渐吞噬,最终呈现出一簇黑红色的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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