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到了卯时,众人沿仙山的栈道盘桓而上,登上山顶后,在那不死树下,秋时口诵法诀,一道透明的拱桥凌空架在了云层之上。 “是峰顶浮桥!” 魏子林又激动了,被了元长老瞪了一眼,又立刻安静下来。 秋时带着众人踏上浮桥,上了一座浮在云端的空中小岛。 小岛并不大,用雪白无暇的冰玉建了一座法坛。 众人站在法坛之下,看着秋时一步步踏上冰玉铺就得台阶,在法坛中央站定,然后请出了那本传说中能与瑶天神仙沟通的玉令书。 沈故站在坛下的人群之中,看着秋时着一身殷红的祭服,站在法坛中间,双手捧着那本散发金光的薄书。 他本应该是第一次来百伏宫参加祝神祭,但不知为何,这个场面他却并不觉得陌生,就好像他之前也曾经来过一样。 法坛之上,秋时披着的云肩缎带被风吹起,像极了节日氛围里,迎风招展的彩绸。 但他面上依旧是一贯的清冷,带着与生俱来的柔和圣光,薄薄的唇瓣上下相碰,朗声诵读。 “日月光华,旦复旦兮。 明明上天,烂然星陈。 日月光华,弘于一人。 日月有常,星辰有行。 四时从经,万姓允诚……” 他的声音穿透云层,缭绕着仙山,在整座瑶台仙岛之上回荡。 白廷站在法坛铺下的第三十三级台阶之上,小身板站的笔直,他抬头望着夜色还未完全褪去的天空,高声道:“放灯!” 话音落下,站在法坛下面左右两侧的两位百伏宫祝祭弟子,一同抽出了盘在腰间的软剑,足尖轻点,舞将起来。 她们身姿纤细柔婉,动作轻盈灵动,仿佛瑶天仙女临世,一舞倾城。 程策和魏子林,还有那几位拂渊阁、沉水楼的弟子都看的呆了。 不光这些小辈,就连拂渊阁的年轻阁主花应都出了神,他并非第一次来,但每次见这两位祝祭弟子起舞,都会神往。 桑卿站在众人之间,对这两位起舞的祝祭弟子并不感兴趣,余光瞥见盯着秋时发呆的沈故,偷偷伸出手指戳了戳他肩膀。 沈故回过神,有些不耐烦的用眼神问他:干嘛? 桑卿微微扬起下颌,示意他看那两位祝祭弟子的燃灯舞。 沈故皱起了眉,他现在只想借着秋时看能不能回忆起一些什么。 ——刷! 软剑的剑锋抵在光洁的冰玉地面上,两位祝祭弟子凌空一跃,立在了剑柄之上,只见她们拍了拍手,自那一片片云层之下,有数千盏孔明灯升了起来。 天色将破晓,一盏盏孔明灯仿佛一颗颗星辰,散布在漆黑的天幕上。 在秋时的祝祷声里,众人仰头望着灯盏越升越高,最后消失在渐趋亮起的天穹里。 突然! 一颗耀目的红色火球划破了天色,自空中径直砸落,速度快的让在场的众人根本来不及反应。 秋时捧着玉令书的手颤了一下,诵读声停了下来。 只见那火球呈一道划线划过,直朝沈故站着的方向冲来。 桑卿盯着那赤色的火球猛冲而来,心中一沉。 那不是什么火球,那是一盏烧起来的孔明灯! 紧接着,一盏、两盏、三盏,数不清的孔明灯烧了起来,像陨星一般,纷纷坠落。 “师尊,这……这是怎么了?!”魏子林惊慌的抓住了了元的袖子。 “爹!”程策看向程华面上也带上惊恐,“那第一盏灯,是不是冲着沈故去的?!” 第一盏坠落的灯瞬间已落到面前,桑卿迅速将沈故护住,用自己的身体挡了上去。 一道刺眼的白光乍然闪过,众人只觉眼前一茫,周围一切仿佛都看不见,听不见了。
第26章 神谕 没有爆炸声,没有震天动地的巨响,也没有被火灼烧的痛感。 桑卿眨了眨眼,视线渐渐清晰起来。 脚下是冰玉铺的地板,没有孔明灯的残骸,也没有烧过的灰烬和痕迹,刚刚的一切仿佛都只是幻觉。 而且…… 沈故不见了! 他环顾四周,程华、了元等人也都刚刚恢复清醒,却还是不见沈故的影子。 方才还站在他身边的人,竟然就这样凭空消失了。 “兮芜,你怎么样?” 程华揉着额角大步走了过来。 桑卿摇摇头:“沈故不见了。” “嗯?”程华似乎有点没懂他的意思,四下看了看,也发觉不对起来。 “沈故呢?” “不知道,我回过神就发现他不见了。” “应该是神谕。”花应走了过来。 “神谕?”了元长老皱了皱眉,“以这种方式?” 花应点了点头:“十六年前那次的祝神祭上,也曾经出现过。” “那个年仅十二岁的天才少年。”程华道,“我记得好像还是秋宫主的朋友。” “没错。”秋时收了玉令书,从法坛上走了下来。 他看了桑卿一眼,淡声道:“祝神祭上能出现神谕是百年难遇之事,不必担心。” “嗯。”桑卿回道。 天才少年的故事,他也有所耳闻,虽然不曾亲临现场,但也听过话本传说。 据说当时的场面十分震撼,天空突然出现圣光,将少年笼罩其中,然后一朵金莲降落,将他接上了天穹,面见瑶天的神官。 而在此之前,接到神谕的,还是百伏宫上一任宫主在世之时,相传是沉水楼的一名长老,修为高深,已突破化神境界,接到神谕后不久就飞升了。 那位天才少年,可以算是当时整个修仙界中天赋最高,境界提升最快的一位奇才。 能接到神谕之人,必定是被瑶天所选中之人,要么和那位老者一样,即将飞升;要么像那天才少年一般,天赋奇高。 可沈故不但两样都不占,还是天煞命格。 桑卿转着手里的玲珑骰子,紧蹙着眉心。 “师尊,沈师弟真的接到神谕了?”魏子林拉了拉了元的衣袖,一脸的不敢置信。 了元没理他,神情严肃的看了看旁边的程华:“掌门觉得呢?” 程华抬头看了一眼逐渐亮起的天色,叹道:“等等看吧。” “可是爹,”程策脸上的神情有些难看,“那天才少年是被金莲接走的,但沈故……” 孔明灯燃烧坠落,变成火球直朝他们砸下来,怎么看都不是什么好征兆。 “天意难测。”程华白了他一眼。 “那位天才少年,后来怎么样了呢?”桑卿突然问道。 坊间的传说故事,都只讲到少年小小年纪就在祝神祭上接到了神谕,但后来如何,却都再没了下文。 “这……”程华也说不上来。 “这个我知道。”花应接话道。 青年带着银质护腕的双手环抱胸前,脸上洋溢着蓬勃的朝气:“那少年仅三年就突破了元婴境界,做了一派掌门。” “十五岁!”程华有些微惊讶,“着实厉害。” “天才之名,倒是名副其实。”一直沉默不语的沉水楼掌门秦卓温开了口。 “花阁主可知是哪个门派?在咱们修仙界之中,似乎并未听说过?”了元长老问道。 桑卿手指摩挲着玲珑骰子圆润的边角,也在思考这天才少年的事情,总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大对。 秋时清冷的脸上却突然扬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温声道:“你就别和大家卖关子了。” 桑卿微怔,瞬间反应过来。 他朝花应望去,青年脸上的肆意张扬已然掩饰不住。 花应笑道:“什么嘛,憋了这么多年,总算能捅出来了!” 当年拂渊阁上一任阁主楼萧,在修补天封阵时被大妖重伤,危在旦夕,拂渊阁乱作一团,花应少年有成,接手了阁主之位。 只是他年纪太小,为了不被外人质疑实力,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拂渊阁诸位长老还是选择了隐瞒,之后在花应继任阁主的前五年,对外一直都是保密状态。 众人只知拂渊阁内乱已平,新任阁主上位,但却不知到底是何人,花应的身份就这样被瞒了五年,直到他二十岁的时候。 而这件事,整个修仙界除了秋时之外,再无拂渊阁以外的人知晓。 程华、了元和秦卓温均是震惊。 花应似乎很满意见到这样的场面,一双剑眉高高挑起,朗声笑道:“等了这么多年了,我总算是在你们脸上见到这种表情了!” “花阁主,”程华朝他竖起大拇指,“深藏不露。” 花应毫不掩饰面上的骄傲神色,回应道:“程掌门谬赞。” …… 沈故只觉眼前一茫,身体突然被什么温暖的东西包裹住,变得越来越轻盈。 他感觉自己好像飞了起来,失去了身体的束缚。 这是被燃烧的孔明灯炸死了? 他正胡思乱想着,耳畔突然传来一道空灵悠长的声音。 “小友,又见面了。” 他揉了揉眼睛,向四下望去,顿时被惊了一跳。 四下一片黑沉,只有他脚下踩着的地方发着莹白的光,而那一片黑暗中,上千盏孔明灯漂浮在四周,把他圈在了中间。 这是酆都地府? 他正胡思乱想着,那个声音又想了起来。 “不用找了,你现在是在我化出的虚境之中,你也并没有死。” “你是谁?”沈故望着眼前的灯海,问道。 “瑶天的神官。”那个声音道,“你很幸运,接到了神谕。” “神谕?”沈故不明白。 “说白了,就是你有一个向我提问的机会。怎么样,有什么想问的吗?” 沈故没有立刻回答,想了想道:“只能问一个么?” 那个声音:“可以问很多。” “你是神官,那是不是什么都知道?” “可以这么说。” 沈故:“那,我想问问你为什么选我。” “这是天道的决定。” 沈故:“天道是什么?” “大道无形,天道是六界的准则,也是世间万物的本源,是一种虚无的,没有具体形态的东西。” 沈故对这个解释并不是很明白,但他也不在乎这所谓的天道到底是什么东西,只是想看看这个神官到底是不是真的什么都知道而已。 想了一会儿,他又问道:“那既然是天道选择了我,为何让你来回答我的问题?” 那个声音没有回答他,而是问:“时间宝贵,你就不想问些有关你自己的事?” “我自己的事……”沈故皱起了眉,他想问的只有那一件而已。 “什么都可以问。”那个声音又道。 “那……”沈故斟酌了一番,道,“一个人的命格,可以改变么?” “当然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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