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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伍清回来的便早些，他一路跟着伶月回来，显身时伶月正在处理伤口，她笨手笨脚，见到他时明显吓了一跳。 以为他会问，伶月一直身形僵硬，时不时地小心翼翼地看他。 伍清却什么都没有问，第二日照样留了食物和水。这一日那群少年没有再过来，伶月守住了自己的东西，同时得知了几名少年意外溺水的消息。 一下子死了四五名少年，河边围了许多人，伶月也过去了，她隐在人群之中，见到了那群少年的死相，几名少年个个死不瞑目，溺水肚子鼓起来很大的包，像是活活撑死的。 伶月有不好的联想，他们二人再见面时，伶月欲言又止，对他比划手势。 ——是不是你做的？ ——不要杀人，杀人，不好。 伍清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对她道：“伶月，待我拿到东西之后，便带你离开这里，如何？” 他开智是受婆娑恩泽，此地处处异象，兴许不日会有邪咒显现，有邪咒的地方往往连着圣物。如同丹寒玉开在邪祟深处一般。 只是他没有想到，伶月会成异象的开端。 三月起，梦幽连日的大雨，人们全因避雨去了婆娑寺，伶月也要前去，他为伶月准备了衣物和食物，衣服上有他缝的“伶月”二字，他笨拙地给伶月重新梳了头。 伶月提着竹篮上山，他未曾想过婆娑寺的寺僧会将她拒之门外，窗外雷声大作，他甚至不知伶月那一晚上都经历了什么。 三日的大雨接连不断，他那日把伶月送走，不知便是最后一面。 直到邪咒显现，他亲自前往婆娑寺，劈开了咒源之处的神像，一具被裹成畸形圆形的尸体显现在他面前。 怨水沾着少女的鲜血，伶月死时手中紧紧地握着东西，面容上维持着惊恐的表情，她死时嘴巴张开，似乎想要开口讲话。 青白的面容，惨色的躯体。 原先腼腆怯懦偶尔朝他稍稍露出笑容的少女，如今被人做成了祭品，只为了滋生所谓的圣物。 邪咒与圣物一并在伶月身上，那些怨水之中尚且能够感知到伶月生前的记忆。 他看到，伶月如何被婆娑寺的寺僧赶出门外。 她带着食物和水前去，寺僧言她命定邪物，不愿让她踏入寺中半步。 他看到伶月如何在山下的寺庙被凌辱。 路过的书生视而不见，樵夫并不多管闲事，邻里把她卖给了镇上的孟家。 伶月死在了来见他的路上，死时手中还拿着一株婆娑花。 他眼睁睁地看着，伶月如何被人放进水缸里，在缸中变成一团畸形的尸体，最后放进神像之中。
第47章 离州城 伍清的记忆到此消散，白光散去，往后的事情他们大抵猜到，先是孟姣，伍清为伶月报仇把孟姣同样地做成了虚指。 再是路过视而不见的书生、坐视不管的樵夫，将伶月卖了的邻里，最后整座镇子……无一活口。 白光消散，周围恢复了原本的模样。 伶月意识到了什么，她紧紧地捏着那一角乌袍，眼泪顺着砸下来，手中还捏着伍清临走时塞给她的物什。 状似白团状的烛台，明奴认出来了，那是传闻中的缚魂灯。 缚魂灯能够锁住魂魄，来日兴许能够转生。此物应当便是魁家七星所求之物。 明奴前来，江雪鹤和李逍火在一旁，他们三人同时读了伍清的记忆，整件事情的真相如今在他们面前摊开。 对错难以判断，明奴问道：“现在如何……那些怨灵全都散了去。” 魁家七星只剩下两个，剩余的全部死于非命。 李逍火率先开了口，“妖邪既已除，便是完成了长老交代的任务。” 他闻言下意识看向江雪鹤，李逍火与他想的一样，想要饶过这少女一命，若将她带回仙门，兴许镇民的性命会全部算在她身上。 “鹤哥哥，你如何看？”明奴看了伶月一眼，对江雪鹤道：“鹤哥哥不是前来找寻江家弟子的线索……今日便不多管闲事，如何。” 江雪鹤应了一声，遂了他的愿，“你们随意。” 明奴稍稍放下了心，如此便好办了，他见伶月依旧长跪不起，略微上前，尚且未碰到人，伶月避开了他。 他对上一双湿润的眼眸，伶月一双眼漆黑不见底，隐约有怨在其中。 在伶月眼里，他们害死了伍清，自然怨他们。 “伶月，我们要离开这里了……你可愿与我们一同离开？” 伶月没有反应，她怀中抱着那件乌袍，依旧盯着他，身体线条绷紧，带着戒备与防范。 明奴于是收回了手，他隐隐知晓，兴许放任伶月，他们回去兴许会受罚。 只是让他们对这般的少女动手，实在难以做到。 “很快这里会有仙门弟子过来，你最好尽快离开这里。” 明奴讲完便起了身，此处怨灵已经散了去，被遮掩的日光得以重见天日，整座镇子被阳光笼罩，山下的尸体悉数安详掩目。 言毕，他们三人身形同时在原地消失，到了原先的结界处，此地依旧有斩祟使守着。 明奴看了眼自己脖颈的位置，那里依旧有两道黑色的牙印，他伸手摸了摸，未曾感受到异常。 他们出来时，斩祟使多看了他们三人几眼，挨个检查他们身上有没有怨气，城内邪祟已除，他们三人顺利地通过了。 李逍火找了马车来，在他们赶路之前，李逍火先为明奴把了脉，然后用银针戳了明奴脖颈上的伤。 银针上泛出一层黑。 李逍火看了好一会，略微歪头道：“有些像蛇毒，需要把剩余的残留吸出来。” “还要去找草药。” 李逍火话音落了，二话不说地从马车下来，明奴还在出神，忍不住道：“你去哪里。” 李逍火头也不回道：“找草药。” 闪身地很快，好像生怕他把他叫住。 明奴在车帘外，里面一道人影若隐若现，红衣少年倚窗而立，眉眼隐隐地勾勒出来，隔着车帘同他对视。 此时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江雪鹤路上兴许是在装瞎，为了不被婆娑鬼仙蛊惑，闭目以神识，这般的谨慎，只是耍的众人团团转。 怪不得不要白玉珠，怪不得行动如常。 明奴越想越不高兴，他摸了摸自己脖颈上的伤口，不好意思与怨念相比，怨念更胜一筹。 “鹤哥哥，能不能请你帮帮忙。”明奴掀开帘子，他稍稍探出一张脸。 江雪鹤朝他看过来，两人对上目光，江雪鹤自然听见了李逍火方才所言，目光落在他脖颈的位置。 “嗯。”江雪鹤应了一声。 明奴进去，他坐在江雪鹤身旁，见江雪鹤如此轻易地答应，他又有些不知所措，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他忍不住多瞅江雪鹤两眼，若是这般能把江雪鹤毒死最好。 他们在除邪祟的时候尚且是合作伙伴，如今没有共同敌人时，明奴立刻把江雪鹤划进了仇人里。 “鹤哥哥只需要帮我把黑色的血吸出来便是，应当和被毒蛇咬差不多。” 明奴稍稍撩开自己的发丝，露出一截白腻腻的脖子，他脖颈纤细修长，略微侧过去，绷成一条弧度优美的直线。 他面前闻到了很淡的雪香，江雪鹤略微朝他靠近，明奴更加不自在，他身体略微僵硬，注意力全部放在江雪鹤身上。 江雪鹤按住了他的肩膀，少年略微俯身，他对上一双略微垂着冷淡的凤眸，往下是精致的鼻梁，以及红色唇形好看的唇。 脖颈传来略微冰凉的触感，沾上两片微凉的唇，明奴在那一刻仿佛被人定住，过电一般的触感从脖颈蔓延至他全身，他大脑眩晕，脸上泛出一层红晕。 他面前的江雪鹤仿佛在执行公务，面上没有什么表情，江雪鹤完全没有受到影响，明奴却从脸红到了脖子根。 明奴靠着墙一动也不敢动，他目光扫到江雪鹤唇边沾上了他脖颈处的血，与那张明艳的脸形成了巨大反差。 黑血被吐在手帕上，江雪鹤抬眼看过去，少年姿势略微僵硬，面上已经红透，脖颈上被咬的位置出现了两片红色的痕迹。 在雪白的脖颈略微灼眼，犹如雪地上盛开的点点红梅。 “鹤哥哥，应当差不多可以了。”明奴被看的略微不适，他捂住了自己的脖颈，实际上他自己也不知如何，只是脑子里嗡嗡的，心里有些气闷。 分明是他想故意为难江雪鹤，为何到头来是他自己先受不了。 明奴对上那双平淡无波的凤眸，江雪鹤未曾依他，对他道；“让我看看。” 清清冷冷的少年音，落在耳边显得略微低沉，明奴手指被打开，江雪鹤看了片刻之后，对他道：“还有一些。” 江雪鹤那双眼是深茶色，像是浸透的琥珀，明奴被雪香笼罩，他的肩膀被扣住，江雪鹤低头咬住了他的脖颈。 帘子是珠帘，遮不住马车里的情形，明奴耳边嗡嗡作响的同时，他眼角扫到了什么，一道玄色身影在不远处立着，不知李逍火在那里站了多久。 明奴那一瞬间只觉脑海一片眩晕，万幸江雪鹤已经松开了他，如同一片雪花沾了他之后很快离开，只是触感依旧清晰。 他尴尬地脸上涨红，李逍火见他们二人分开，当作什么都没有看见，把找来的解毒草药扔给了他。 三人静悄悄地都没有讲话，气氛变得诡异起来，明奴从袖中要找东西，方找出来绷带要包扎伤口，有什么东西被一并跟着带出来了。 一只黑乎乎的怨灵牢牢地扒着他的袖子，不知是不是错觉，怨灵脸蛋略有些透红。 明奴尚且没有反应过来，二根比他反应更快，二根从李逍火怀里钻出来，一口便咬住了虎子的一条腿。 “做什么！！坏东西，放开我！！” 虎子惨叫一声，还死死地扒着明奴的袖子，一条腿踢腾着，呜呜地哭起来。 两坨黑乎乎一大一小，李逍火顺着看过来，明奴解释道：“是路上见到的怨灵，他没有被金咒散回去，我当时随手把他放进了袖子里。” 没想到居然带出来了。 “娘亲哥哥，这是送我的礼物吗？” 二根嗓音略有些兴奋，他已经用主子把虎子抓了起来，放在桌子上左右地翻转，两颗虎牙露出来，闪亮地对准了虎子。 原本有一个就已经够吵了，现在又多了一个，明奴稍稍有些头疼。 “你想要给你便是。”明奴随口道。 虎子气的哇哇大哭，泪眼汪汪地看着他，“坏东西，我才不要被吃掉。” “快放开我！！” 江雪鹤略微扫了一眼，凤眸中没什么情绪，两只一大一小同时察觉到了什么，两只鬼同时闭了嘴。 “不知魁五星与魁六星如何了。”明奴对李逍火说，他顺便把原先他和江雪鹤所知的一切，都和李逍火讲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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