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离开皇城,即便有下属,手上有兵力,可是生存就全然是靠自己了。 公子策少年时就出兵西北,比起孙膑来说他虽然贵为皇子,可是小小年纪就被扔在战场上,可想而知经受过多少磨砺。 当年公子策还小的时候,西梁其实还有个老的武将,算是将公子策领进门的师父。 不过照公子策在宫中不得宠的地位,其实老将军对他并不好。 起初去的时候,他甚至只被安排在伙房里烧木棍,每日与粮食打交道。 皇后那时候并不会想要给他机会,手长到去军中给他使绊子。 总之公子策没有出头的机会。 但他永远都是不服输的性子,老将军不培养,他便自己日夜练功,习读兵书。 后来冲锋陷阵中,他屡次提出排兵布阵的点子,也都被人否认讽刺。 他过过许多年将自己的脑袋别在裤腰上的日子,知道前方阵线危险重重里死里逃生是种什么体验。 所以他让孙膑去,其实也意在培养。 尽管公子策只比自己大上一岁,可是孙膑时常看他时,会觉得公子策有种隔辈的成熟。 ——孙膑一时觉得心思复杂。 他爹从来都希望他去袭爵,来日继承他侯爷的一切殊荣,也就算是为宋家光耀门楣了。 但是那不是孙膑要的,他这么些年拼命要在皇城里拼出一些成果来,不过也就是为了证明自己。 许多人笑话他,说他不要世子的名头,专心在皇帝面前卖命,搏的也不知道什么,看起来就很蠢。 可是孙膑不觉得自己蠢啊,他这么努力,巡防营大权在握的那天,他觉得自己是个干牛逼事的人。 人么,活着不为了拼一口气,挣一些虚名,那叫什么活着? 不过随着这一两年下来,他又渐渐不满足了。 外头人人欣羡,觉得他年纪轻轻手握着一个最重要的巡防首领之位,已经很厉害了。 孙膑又觉得不满足。 他心说我只能止步于此了吗? 我想要更进一步的话,又该往哪里走? 可是公子策却似乎完全能看清他的想法,并且知道他想要什么,还直接将他派了出去。 “我没有看错吧,你想出去。” 孙膑握紧手中的刀柄,缓缓又松开了,他咬了咬牙关又泄气般,认命:“是。” “那就去。”公子策看着他,“要人我这边有,借此次的事情出去一番,见见外头什么样。” 他要动自己的人,留歌城有大把。 也不介意让孙膑知道自己留歌城的势力,就冲他跑回宋侯府,只为给他取一个宋清徽的遗物,这点上看,公子策就笃定孙膑是站在他这边的。 孙膑目光炯炯,有些犹豫:“陛下那儿——” “我兜得住,即便他知道你与我有瓜葛,你也不必对他愧疚或心虚,走你自己想走的路就可。” 公子策的笃定莫名给人非常容易信服的错觉,似乎他强大到站在那儿就能给人形成很安全牢靠的铜墙铁壁。 即便孙膑这样一个大老爷们,也都觉得自己似乎被人罩了。 不过他说自己对皇帝心虚,那是没有的,相反孙膑对公子无忧这个人,最没有的就是心虚。 此次经过了钟窕和皇后的事情,又加上公子策那令人莫名胆寒的身世后,孙膑对公子无忧总带了一股莫名的抗拒。 每次看见他在朝堂上宣扬治世之道,民生根本的时候,孙膑都忍不住会悄悄想,这么一个看起来清风道骨,一派凛然的人,却逼迫他的亲姑姑。 生下来的公子策从小就被赋予了另外一种身份,在皇宫中举步维艰。 他配当皇帝,配当一个父亲,又配做一个丈夫吗? 宋清徽当年的死,不用公子策明说孙膑也知道跟公子无忧脱不了干系。 那么一个女人,是不堪受辱心中郁结后消香玉陨的,还是有悖良心最后自己了残此生的? 可是不管是哪一种,她都死的未免太过可惜。 他的亲姑姑。 因此孙膑来跟公子无忧请辞的时候,也都还在失神。 公子无忧不止是否看出了奇怪,他坐在龙椅上将孙膑仔细打量了半晌,而后摸着他近日没有刮掉的胡子,问道:“孙卿近日对朕是有什么意见么?” 孙膑是来告假的,他坦言自己因私事在身,要离开皇城一段时日。既然云琅人在帝都,那巡防营还是请她暂为代管。 听到这么一句讫问,孙膑显然也早有料到:“陛下多虑了,臣为西梁万次不辞,又怎么会因个人私欲,对陛下心有介怀呢?” 他的话说的大义凛然,实则没有好好回答问题。 公子无忧显然看出来了,不过他也未明说。既然是告假,他也没有强势留人的理由。 只是他望着底下自己一手提拔上来的青年人,他脸上倒是比公子策还更有一些像宋清徽,可能是因为他们都姓宋。 不过公子无忧到底是不愿意被公子策拿捏在手里的性子,他充满警告地交代了一句:“你也知道自己为西梁万死不辞,那么就该记住自己的立场,有些人的话,听听作罢就是了。这个西梁,如今说话作数的人,还是朕。” 孙膑清楚这是警告,公子无忧在警告自己离公子策远一点。 他拱手一拜,起身后退出了大殿,未作回应。 时候跟公子策说,公子策只是不屑地提了提嘴角:“他没了长孙家就如同断了一臂,狗急了还胡乱咬人,你别理他就是了。” 孙膑听公子无忧说话的时候没有什么感觉,可是听公子策说话却禁不住心肝颤抖。 这是多恨啊,狗字都冒出来了。 不过他不敢问,至此,他替公子策前往一趟渠东的事便定了下来,并且即日出发。
第179章 失去踪迹 只是他们从西梁出发,赶到渠东的最快时间也已经是十日后。 公子策还是将事情想的简单了。 孙膑与钟寓带了一队人马,直接从西梁绕路,一路取捷径进了渠东。 越走就越偏,等进了渠东,入目一片仓颉,丝毫没有春日峥嵘的气息,孙膑不禁眉头一凛。 总觉得这地方不论从肉眼看,还是通过男人的第一直觉,都预感到重重危机和死气。 钟寓更是有些慌:“这地方不像染了疫病,反而让人觉得更像是有些邪气,你感觉到了吗?” 原本都应该是为了春耕做准备的,近日天气已经渐渐热了起来,西北以东的百姓还是以水稻种植为主。 料是孙膑再不懂百姓民间的田头事,他也该明白如今应当是老牛犁田的时节。 可他们自从进了渠东,一路上根本没有没有遇到多少农耕,而是到处充斥着一股怪异。 孙膑分了两拨人出去查探消息,又转向钟寓:“你身上有没有能证明你身份的信物?” “信物?”钟寓飞快地在身上掏了一阵,掏出一块刻着钟字的玉玺:“这个玉,我们兄妹几个都有一块,上面烫金的钟是我父亲的亲笔,算么?” 孙膑上下打量了他几眼,见他袖袋空空,身无长物,就连身上的衣服都是孙膑先借钱给他买的。 他克制地翻了个白眼:“试试吧。” 他从钟寓手上薅过玉佩,率先往前走去。 “不是,咱们去哪啊,你拿我玉佩做什么,我们下一步是要做什么,不是找钟窕吗,钟窕人在哪我们都不知道呢,有证明我身份的玉佩有什么用?” 孙膑嫌他聒噪,为了让他闭嘴,主动跟他商量了一下自己接下来的计划:“从现在开始,咱们这一伙人里,你是头儿,奉西北你大哥的命令来巡查渠东情况的,记得住么?” 他觉得带钟寓出门真的够呛,这人就是光吃饭不长脑子的典型,孙膑都不知道这位当年跟着钟律风在南疆能做什么。 对此钟寓可不服了:“我上头还有两个兄长,父亲对我也没有要求,我在南疆跑马的时候,你还在西梁皇城里吃皇粮呢,看不起谁。” 孙膑真是服了他,在南疆跑马扑蝴蝶他还挺自豪。 当他将这个想法跟钟寓说出来,对方扑蝴蝶的脑子还是反应不过来:“为什么呀?” “你一个大男人,呀呀呀屁啊!”孙膑这次的白眼是彻底克制不住了:“因为只有你是大兆人,只有你身上有钟家人的证明,本统领只能给你打配合。因为我们要去忽悠渠东的官府,懂了没?” 钟寓惊讶:“我们直接去找官府?但是我大哥不让我乱跑的呀,万一官府那边跟我大哥有往来,那我不是死定了?” “你现在才害怕已经来不及了,我们人都到了渠东了,你难不成还想一事无成就回去?就这怪异的景象,或者你想我们单枪匹马深入百姓,你带点脑子吧。” 钟寓感觉自己的脑子在孙膑这儿受到了莫大的侮辱,这人好像三句不离嫌弃他的脑子。 钟寓就纳闷了,他看上去有这么蠢么?! 他充满怨念地看了孙膑一眼,无法,也只能按他说的来。毕竟人是公子策的,孙膑还是这次的总指挥,人家给他帮忙已经很不错了,他不能太反骨。 他忍! “那、那好吧。”钟寓一夹马腹,跟着孙膑前去:“但你觉得渠东究竟是发生什么事了?” “等探子回报吧,你跟紧我,别东张西望。” 他们一路向东,半日之后入了城。 这一进城,倒是更显出了几分凌乱,渠东本就是物资匮乏的一座城。不论是主城门口还是里头,都显出几分黄沙漫天的凌乱。 钟寓好奇地看着路过的一个草席,一个老妇跪在那里,白发散乱,眼神空洞。 见钟寓望过来,她的眼睛亮了一瞬,跪伏着蹒跚而来,冲着钟寓猛磕头:“行行好,这位小兄弟行行好,给点钱吧。” 这个场景钟寓并不陌生,十数日前自己刚帮完一位卖身葬父的姑娘,那姑娘人没了,他的钱袋子也丢了。 因此他有些心有戚戚,可是一看,那草席卷裹之下,露出一双死人青灰的脚,又不禁一个心软。 刚将手伸进自己的袖袋,还没摸到钱就被孙膑拽了个趔趄:“走了。” 钟寓还未反应过来时,鼻子上又被孙膑捂了一层棉布,他奇怪:“怎么了?” “怕真有疫病,你看前面相隔不过百里,还有尸体。” 这条街上死气沉沉,不见什么商铺吆喝买卖,见的多的反而是卖冥币草纸的。 不过看上去也凄凄凉凉,并无多少人进出。 越看,就越是古怪。 一路走来还有不少人情绪激动地扑过来,想要求孙膑一群人施舍一些银子。 不过孙膑冷若阎罗,那张脸面无表情身侧又紧握刀柄,显得非常不好惹,那些人又不敢离得太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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