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 陆淮天凭着仅剩的一点视力,勉强摸索着回到了二层卧室。 关上门,他没有出声,模糊的视野里,顾燃蜷缩在床上,像一只把自己肚皮保护起来的小刺猬。 “顾燃。”他叫他。 没有回应。 陆淮天贴着他躺下,即便刚刚在洗手间用力清洗过了,身体依然残留淡淡的血腥味。 顾燃没睡,他睁开眼,细嗅到空气中异样的气味,转身正对上陆淮天空洞的眼神。 他发现那双眼睛似乎越来越灰暗了,尤其是右眼。 像一滩死水。 顾燃抬手在他眼前扫了一下,皱了皱眉头。 两人都没有说话,就那样在黑暗里看着对方,陆淮天看上去虚弱极了,眼神却温柔如往昔。 “怎么不说话。”陆淮天声音轻飘飘的。 顾燃叹了口气,“你不是也没说么。” 陆淮天苦涩的笑了下,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发,“顾燃,不能参与那个项目,恨我吗?” 顾燃眼神有一瞬停顿,犹豫了半秒,然后低下头用被子蒙住脸。 陆淮天轻轻拉下被子,“顾燃,我们出国吧,想去哪里随你挑,等明年,等凌天湖的项目结束了我们就回来,好不好?” 顾燃静静的看着他,心里涌起一阵悲凉,他问:“陆淮天,如果一个人跟另一个人在一起,连最起码的尊重和自由都被剥夺,那他们还能走多远?” 陆淮天眼底通红,颤抖的指尖摸向顾燃的脸,“对不起顾燃,这世界上你想得到什么我都能给你,问我要什么我都能立马捧到你面前,唯独这件事不行,你可以参与鸿远集团所有你想加入的任何项目,海外的,国内的,只要不是凌天湖……” “陆淮天。”顾燃只觉得心空了,他掀开被子起身,直直的盯着陆淮天,“为什么?我只想知道为什么。” 陆淮天呼吸沉重,一时不知如何解释。 要说自己的那个梦吗?好像太长了,不知从何说起,不然干脆跟他全盘托出吧,顾燃会信吗?即便信了,又能因为这个毫无依据的噩梦而放弃靠近凌天湖吗? 也许只会觉得自己荒谬可笑吧。 顾燃见他久久没说话,怒道:“连搪塞我的理由都懒得编了是吗?所以你就是毫无道理的想控制我,让我成为你的傀儡,这样就能一直被你死死握在手心里,你今时今日的做法,又跟当年那个偏执暴力的裴子俊有什么区别!” “有区别。”陆淮天拧眉,“我是真的爱你。” 顾燃愣了半秒,转身背对着他,冷笑道:“爱?你这样毫无理由的控制,就是你口中所谓的爱吗?那这种把人关在牢笼囚禁的爱,我宁可不要。陆淮天,再这样下去,我想我要重新考虑一下咱俩的关系了,要不然先分开一段时间吧,让彼此都冷静一下……嗯?” 话没说完,腰身就被一个力道压回到床上。 “陆淮天!” “好累啊。”男人柔软的唇瓣贴上他的耳廓,嗓音沙哑的厉害,“不用考虑也不分开,我不接受你的冷静建议,也不给你假戏真做的机会,顾燃,别说傻话了,这事你想都别想,睡吧别动了,我是真的,真的太累了……” 均匀的呼吸撒在顾燃的脖颈上,只是这呼吸,好像没有以前热了,反倒透着丝丝凉气。 “陆淮天。”顾燃在紧拢着他的手臂里转了个圈,面对着他的时候,鼻息似乎又嗅到那股怪异的血腥味。 “什么味道?” 他缓缓靠近,想一探究竟,对方却把脸埋进他的颈窝里,狗狗似的蹭了蹭,“宝贝,我好冷,你抱抱我吧。” 顾燃强压下怒气,感受着皮肤上渗透出的凉气,犹豫着把手放在他的背上。 “陆淮天,你怎么冰凉冰凉的,是不是生病了?” “顾燃,如果你的生命进入倒计时了,你最想做什么?” 陆淮天没有回答他,反倒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你还能再莫名其妙点么?”顾燃叹气,倒是闭上眼睛真的想了想,然后赌气道:“先安顿好爸,然后去公司做一套完整的凌天湖项目设计稿,还有跟陈总办完一件很重要的事,再回家跟你同归于尽。” 陆淮天笑了,淡淡的‘哦’了一声,“还把我放在最后了,看出来你重视我了。” “你听不出来好赖话是么?”顾燃垂眸瞪了他一眼,“不过我爸他老人家应该也不用我安顿了,人有家有媳妇,我这个不孝子消失了他没准还能更……唔!” “嘘!别胡说。“陆淮天抬头一口咬住他的下唇,柔软的舌头在顾燃来不及闭上的嘴巴里一通乱搅。 顾燃声音被堵在嗓子里,嗯嗯了半天也挣脱不掉,只好眯起眼睛任由那柔软席卷他的满足感。 两人蜷缩在被子里吻了很久很久,直到顾燃猛地意识到此刻正热烈亲吻自己的男人,冰冷的口腔似乎怎么都捂不热,才大口喘着气推开他。 “你怎么这么冷,而且……”顾燃回味了一下对方残留在口腔里的薄荷牙膏味道以及……混杂在里面的血腥气,“好奇怪,你是不是不舒服了,我们现在去医院,别是之前留下什么后遗症了。” “没有不舒服,我好得很。”陆淮天看上去十分淡定,脸色却掩盖不住的惨白,“可能今天外面下雨了,我又在外面跑了一天的缘故,明天,明天肯定就好了。” 顾燃将信将疑的‘哦’了一声,“出去跑了一天?你干嘛去了?” “搜证。”陆淮天低声道:“为了那件你一定要和陈飞完成的,很重要的事。” 顾燃不敢置信的睁大了眼睛。 陆淮天温柔一笑,“我知道陈飞已经跟公司的监察部门检举了,而且还联系到其中一个供应商的小领导,你们明天就要去见他,不过应该不用了,因为只凭那个李总,裴子俊是无法轻易被立案侦察的,公司的监察部门也会因为证据不足被警方驳回申请。” 他拿起手机,翻开通话记录,“这是我今天的成果,南城北城绕着圈儿的跑了几个地方,仗着鸿远集团给我加持的这个身份,拿到了被胁迫的大小十四家企业的证据,还录了音,他们明天会跟公司的相关部门一起去警局递上相关资料。” 他的声音很平缓,像是一针强效安抚剂,“鸿远会因为这次自查贪腐有功而登上新闻头版,而裴子俊,等着他的,只有冰冷的手铐,顾燃,这次,他跑不了了。” 顾燃惊讶的捂住嘴巴,默默了半晌,细碎微小的声音才从指缝里漏出来。 “你,全都知道……” “知道。”陆淮天说,“还有咱爸的仇,我来报。” ……… 翌日 顾燃站在鸿远集团高层的巨大玻璃幕墙前,看着手腕上扣着一对反光金属的裴子俊,被押送上了警车。 陈飞站在他身后,默默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以为今天不会看到你了,他不是说,不让你离开那栋房子了么。” ‘他’指的是陆淮天,顾燃知道。 那是男人一时失去理智的气话,陆淮天不是裴子俊,自然也不会真的把自己扣在家里禁锢自由,所以今早顾燃说要上班的时候,他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淡淡的帮他穿好衣服,然后送他出门。 “顾燃,晚上我去接你,不要坐别人的车,也不要接触不该接触的人,我们还像以前一样好不好。” “今天去公司的大项目统筹部,查查近期正在进行的你感兴趣的案子,无论哪一个,只要你想参与,我都可以让周南立刻把所有资料发给你,你一样可以在其他项目上大放异彩。” “当然,除了凌天湖这件事,其他我什么都能依你。” “听话,别靠近凌天湖……” ……… 顾燃怔怔的回想陆淮天在给了他一个下车吻后说的一系列叮嘱,不禁打了个冷颤。 “顾燃。”陈飞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啊?”顾燃甩了甩头,连忙应声,“怎么会,本来说好了今天咱们俩要去见那个供应商的,只是……” “只是现在不需要去了。”陈飞指了指楼下绝尘而去的警车,“问题已经解决了。” 顾燃笑了笑。 “不过最近还是要小心一些。”陈飞提醒道:“今天他只是被带走询问调查,从提交证据到正式形成证据链再到认定嫌疑人,这都需要时间,也许今天并不会拘留提告,也就是说,他即便现在被强行押走,也极有可能会被暂时释放。” 顾燃嘴角抽搐了一下,“暂时释放?” “嗯。”陈飞点头,“不过原则上他不可能离开本市,只是这段时间,我怕他会因为心理扭曲而产生报复心理,万一伤害到你……毕竟警察只能限制他的出行,但暂时无法限制他的人身自由。” “……”顾燃默默了一会,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好,我会留意,放心吧领导。” 陈飞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又道:“顾燃,凌天湖的项目,我给你留了位置,如果你愿意,我的意思是,我可以不让上级知道,偷偷把你塞进项目里,让你全权把控这个案子……” 顾燃抬头,正对上陈飞清澈的双眼。 “你,是打算放弃,还是再为自己,努力一把?”陈飞似乎急于知道答案。 顾燃看了一眼窗外阴雨连绵的天,松了松肩膀,说:“飞哥,如果可以,我加入。” 第68章坠落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被暂时释放了。】 【我知道我的人生马上就要被彻底毁灭了,不过好像在那之前尚且还有点时间让我喘息一下,顾燃,咱们俩,怎么都要再见上一面吧?】 【就当是,送行】 顾燃收到裴子俊发来的信息时,正站在凌天湖边勘察施工进度。 主体建筑的地下商超部分已经挖的差不多,俯身向巨大的坑底看过去,十数米的高度差下,是一排排狰狞交错的钢筋和正在没日没夜发出噪音的混凝土泵车。 夜晚的探照灯下不知什么时候飘起了细碎雪花,顾燃呼了口白气,看了眼时间。 十点半。 眼看着雪越来越大,中间还夹杂着雨水,顾燃叹了口气,“看来今晚又要耽误工期了。” 工地上作业的工人见风雪的来势越来越猛,也都陆续往简易板房搭建的宿舍跑,顾燃望着他们的背影,冷的裹紧了身上的衣服。 最近他偷偷瞒着陆淮天在这里工作已经有些日子了,今晚本来找个了理由报备了要加班,自己觉得自己又搪塞过去一晚本来还挺高兴,结果不但白费心机了不说,还被淋成了落汤鸡。 这鬼天气,就没个正常时候。 心里暗自咒骂,手机又弹出一条消息。 裴子俊:【就今晚,怎么样?】 顾燃皱眉,手敲键盘回过去,:【没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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