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将入冬的暖阳穿过掉光了叶子的枝桠折在那人身上,树影晃过陆淮天浓墨重彩的五官,皮肤白的几乎反光。 昨晚顾燃其实有好好打量了一下陆淮天,不笑的时候,这人看上去桀骜又凉薄,甚至有些傲慢嚣张的气质,瞳仁乌黑如墨,身材更是利落英挺,可每次跟自己说话的时候,潺潺的笑意却像是能立马融化冰山上的积雪般明媚温暖。 真是个说不清道不明的人,只是看到他,顾燃下意识的反应竟然是——想跑。 跟昨晚被那人突然拉住手腕时一样,顾燃大脑一片空白,转身挣脱逃进雨里的时候,白球鞋掉了一只都不管了…… 他跑了,对,没错,确切的说,是落荒而逃。 “小朋友,你的鞋,不要了?”陆淮天拿着鞋子在他眼前晃了晃,“昨晚跑的够快的,我捡个鞋的功夫你就没影儿了。” “我去……”周明远仰起脸,意味深长的看着顾燃,“午夜十二点灰姑娘的白球鞋啊,你们城里人可真会玩儿……” “灰你妹啊。”顾燃瞪了他一眼,目光却不敢看拿着鞋的陆淮天。 “这,这鞋我不要了,你,你扔了吧。” “扔了?为什么?”陆淮天跟周明远异口同声。 “哪儿那么多为什么,就是不要了!” 说完,“腾”的一下站起身,来不及拍拍裤子上的草屑,穿过球场就往艺术楼的方向跑。 “顾燃,你跑什么啊,这鞋你真不要了?”周明远扯着嗓子喊,“不要了你把另一只给我啊,咱俩脚一般大,我穿啊喂!” 另一只?顾燃苦笑,另一只在昨晚着急上出租车的时候就卡路边的排水沟里了。 “别墅外的下水道,你自己捞去吧!” 身后周明远又喊了什么他没听见,此刻他只想逃避,像一只躲进壳里的寄居蟹。 如今能活着,已然是老天爷给自己破败的人生一次重来的机会,裴子俊也好,陆淮天也罢,最好都离自己的生活远一点,他现在只想好好活着,男人,呵…… 爱情最好都靠边站,顾燃想,老子哪还有再输一次的底气。 哪怕重生只是一场梦,他也不要再把它变成噩梦。 艺术楼里九曲十八弯的楼梯绕的人直迷糊,顾燃只顾着低头往楼上跑,全然没注意眼前跟他正对面下楼的人。 “诶呦!”祁教授捂着肩膀,“臭小子,后面有狼撵你啊,跑那么快干什么。” “祁教授?撞到您了?没,没事吧?”顾燃喘着粗气。 “有事!”祁老头没好气儿,“我正要去找你呢,你就自己撞上来了,雕塑系的系主任刚跟我求救了,这两天咱们系要派几个能力强的去帮几天忙。” “帮什么忙?”顾燃疑惑,“都不是一个专业的。” “鸿远集团不是在市中心新建了座商场么,刚联系了咱们学校雕塑系要了几十个艺术雕塑,他们根本忙不过来,咱们去了帮着打打下手。”祁老头说。 “鸿远集团……”顾燃听到这个名字,内心一阵躁动。 八年后的裴子俊,是鸿远集团市场推广部的大拿,而当初他能进到这家上市公司,就是因为校招的时候,顾燃把唯一的名额,让给了裴子俊。 再次听到这个名字,顾燃只觉得唏嘘,如果当初被录取的是自己,那后来…… “想什么呢?”老祁打断了他的思绪,“不白干,能赚个零花钱。” “哦,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行啦,没问题我还要再通知咱们系其他几个同学呢,先走了啊。”不等顾燃说完,祁教授转身消失在楼梯拐角处。 “……这老头,腿脚还挺快。” - 雕塑系大教室 说是打打下手帮忙,哪成想体力活比技术活还多。 生泥,油性泥,包括雕塑辅料木条金属,没一个轻巧的,顾燃从材料室准备第五趟搬东西到大教室的时候,就已经没劲儿了。 汗水沾湿了衣襟,他手指按着地上的箱子,半天也抬不起来。 “妈的,抬几个箱子就完犊子了,这体力怪不得只有挨打的份儿。”顾燃暗暗骂了自己一句。 “需要帮忙吗?”陆淮天不知什么时候站他面前,墨色的瞳仁藏着笑意,“我帮你打回去。” “嘁。”顾燃不打算给眼神,冷处理没准比直接拒绝来的更有用。 岂料下一秒箱子像是长了翅膀,不费吹灰之力就被自己抬起来了。 顾燃一瞥,陆淮天修长的指节已然覆上自己的,那个“不费吹灰之力”的力道,是人家的。 “你又跟过来干什么?我又没让你帮我,松开。” “哦。”陆淮天手劲儿一松,顾燃猝不及防的被重力带了一个趔趄,脑门直接撞上一个结实的肩膀。 白衬衫的领口微微敞开,不用特意观察,顾燃只需要睁开眼睛,就能扫到陆淮天蜿蜒的锁骨和清晰的肌肉走向…… “干嘛?碰瓷儿啊?”陆淮天笑了,唇角若有似无的碰到顾燃的额头,“我可没动你。” “谁让你突然松手的?” “你。” “我……”顾燃梗着脖子站直了,“我看你就是故意的!” “嗯。” “还嗯!”顾燃抬肘抹了把下颌角的汗,抬起箱子扭头就走。 “顾燃。”身后的人喊他的名字,“你掉东西了。” “什么?” “我。”陆淮天说。 话音未落,顾燃只觉得自己双脚突然离地,下一秒连人带箱子,整个被稳稳的抱在怀里。 “你干什么?放下!” 顾燃像一只受到惊吓得小兔子,慌乱的想要挣脱,可惜陆淮天两步就迈出了材料室,走廊里都是同学,他想遮脸都来不及。 “别动。”男生好听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你加上这箱子比我都沉,我一松手,你可就掉地上了。” “陆淮天!你他妈混蛋!” 走廊里响彻顾燃的怒吼和同学们的惊呼,一个不和时宜的声音却在两人身后漾起。 “顾燃……” 裴子俊怔在原地,眼神涣散。 “诶呦,这又是哪出啊?”一个阴阳怪气的嗓音跟着传来,“顾燃,你这进度也太快了吧。” 顾燃不用回头,苏贝贝一喘气儿他都知道是从哪个鼻孔里出来的。 “我他妈真是瞎了才会被你耍的团团转!顾燃……你!”裴子俊哑着嗓子,通红的眼尾被洇湿,“你能不能告诉我,到底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说完,头也不回的夺路狂奔而去。 “裴哥!你去哪儿?”苏贝贝扭脸狠狠瞪了顾燃一眼,“你干的好事,裴子俊要是出了事,我跟你没完!” 随后拨开人群,紧跟着那即将消失的背影离开。 顾燃把脸埋进箱子,无地自容的有点想死,上辈子这辈子,他都没有这么无语过,当年裴子俊追求自己的时候,也从没弄得如此大张旗鼓,人尽皆知。 抱着自己的男人似乎并不想把自己的感情悄悄藏起来,他简单粗暴,他明目张胆,他要让所有人都知道,顾燃是属于自己的。 方圆十里的同性异性都别想靠近,这种狼狗撒尿式的标记领地方式,实在让人头疼。 顾燃扶着额头,只觉得从他重生后遇到这个人开始,事情似乎就开始朝着不可控的方向跑偏了。 “陆淮天,你到底要干什么!” 男人轻哼一声,“还不够明显吗?” 顾燃:“……” 陆淮天挑眉,把人抱的更紧了,“我在,追你。” 第8章吃醋 顾燃输在了27岁的地狱,殊不知自己新的人生,将重启在19岁的人间。 雕塑系这几天没人有时间八卦鸡飞狗跳的恋情绯闻,大家一股脑的把心思都用在了作品上,毕竟鸿远集团给的时间十分有限,谁也不敢浪费。 “麻烦把最小号的刮刀递我一下。”黎清朝身后伸出手。 顾燃刚刚把一堆生泥调合成熟泥,听到学长在叫他,赶紧上前。 “给。” “谢谢。” 黎清是雕塑系的元老级大师兄,家里条件虽然不是很好,可人家特争气,凭本事考上了本院的研究生,读书期间更是奖学金拿到手软,系里领导都很看好他,估计未来留校或是被某个大企业收走,也是水到渠成的事儿。 顾燃有点羡慕,其实自己大学时期的成绩也不错,虽算不上数一数二,却也称得上出类拔萃,假设当初自己毕业就如愿进了鸿远集团,未来应该会跟这位学长一样优秀吧。 “顾燃,这几天累坏了吧?”黎清攥着手里的一个小件儿朝他笑了笑,“眼睛都直了。” “啊,还好。”顾燃赶紧收回神游的思绪,“就怕给你们帮倒忙。” “这么谦虚啊,今天系主任还叨咕呢,说幸亏有你,做事麻利还认真,才能把进度抢的这么快。”黎清说。 顾燃有些不好意思的揉了揉鼻子:“哪有,别嫌弃我拖后腿就好。” 时间已是傍晚,刚刚还熙熙攘攘的大教室里人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他们俩和天花板上的灯管作伴。 “那天,在走廊。”黎清没抬头,像是在闲聊,“那个男生……” “他?他就是同学。”一提到陆淮天,顾燃脑仁儿都跟着疼,“国外回来的交换生,爱瞎胡闹罢了。” “哦,我还以为……”黎清笑了,“不过也正常,你确实很招人喜欢。” “……” “呃,我,我的意思是,有男生喜欢你,其实挺正常的,这都什么年代了,大家对这种事也都能接受,对吧?” 黎清有些结巴,手里拿着的小件儿似乎被他攥得更紧了。 顾燃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只好礼貌的笑了笑,没再吭声。 - 周六来不及休息,距离交工时间还有两天,顾燃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尽心竭力的就想帮着雕塑系把这个活儿给干好,可能是因为曾经的意难平吧。 鸿远集团一直是自己过去八年里的一个遗憾,这一世尚且还能跟这名字有一丝瓜葛,他也觉得心里充斥着满足。 没错,顾燃就是一个这么容易满足的人。 大教室西照的朝向导致一到了下午就亮的刺眼,阳光泄洪般的涌进来,带着催人昏昏欲睡的困意。 顾燃挺不住了,早上起的太早,吃过午饭后更是困的直磕头,趁着大家也都昏昏欲睡,他伏在桌角,也缓缓阖上了眼皮。 “顾燃,帮我撑着点框架。”黎清手把着金属框,转头才发现那人已经累的睡着了。 “呵,累坏了。”黎清看着他熟睡的小脸,目光一时有些怔怔的。 其实从第一天见到这位学弟,黎清就已经挪不开眼了,他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男孩子,性格也那么讨喜,他知道自己的取向没出问题,可不知怎的就是无缘无故的被顾燃吸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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