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索地挂断电话,没等片刻安助理便喘着气和几个剧组人员赶来。 “言导,您可来了!”跟来的副导演脑门晒得一头汗,殷勤凑过来,给他带路,“大家午饭都吃好了,就等您来现场开拍——哦对了,您吃了没?” 言息提了提手里的点心示意,“这个就够了。” “那怎么成?”这可像是把副导演担心坏了,“言导您吃这个什么怎么顶饱——这样吧,我叫人再去镇上的度假酒店订个席过来,或者您去那儿吃?这边片场环境不好,我们吃盒饭在这边当然没关系,您……” 言息边走边听明白了。 小少爷来片场体验生活啊这是。 不过也不能算一事无成吧。 小说里《海潮以南》开拍前,反派已经有几部成名作并拿到过新锐导演奖了。拿奖也没有依靠家里的关系——当然,他的片子能开拍,能拿到不菲的投资绝对是走的家里关系。 毕竟“言息”爱拍冷门片,什么冷门拍什么,即使叫好也绝不会叫座的那种片子。 《海潮以南》就是部典型冷门片。 言息已经记不得具体情节,只隐约有“文艺片”、“讲同性恋”几个薄弱的关键词。 片场到了。 所有工作人员全部站起身,向副导演殷勤伺候的那位墨镜少年打招呼。 “言导好!”“言导好!”…… 副导演笑眯眯指着后面苦兮兮顶着大太阳,提下午茶过来的安助理和几个工作人员,“言导请大家喝下午茶。”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言息身上。 言息感受到气氛,微微歪头,试探着:“大家辛苦了?” “谢谢言导!”“不辛苦,言导辛苦了!”“言导还专门带下午茶过来,这家店这么贵,言导才是客气了”…… 诸如此类的话,像按下什么程序一样附和着。 真是让人恐怖的职场氛围啊。言息敬而远之地感慨。 他慢悠悠晃到早准备好的导演专用椅上,半个身子舒舒服服地遮在了伞下阴影里。 一个执行导演拿来这场戏的剧本,言息大致浏览完剧情和场次,随意卷了卷那本不厚的小册子,在手心里敲着。 面前就是一望无际的海滩。 是真海滩,也是真大海。“言息”一向喜欢实景,很讨厌在棚里拍。 海风送来咸湿的潮气,一望无际的蓝叫人心情愉快。 执行导演一声“开拍——” 于是,在海的蓝、沙滩的金黄之间,一抹白色由远及近。 那白衣青年并不高,那件薄薄的白衬衫显得他愈发纤弱,骨架也显小,单薄如纸似的,几乎叫人担心一阵海风刮来便把他吹跑了。 言息在屏幕画面前拉低墨镜,凝视那青年。 海风刮着白衣青年散乱的发丝,即使仅露出半张侧脸,依然精致。 更难得的,是娱乐圈里罕见的干净型容颜。 言息挥一下手,周围群众演员扮演的游客纷纷上场。游客们不时欢声笑语,踩着沙子从他身边路过,脸上皆是出来游玩的喜悦。 戏里,每个人都被大海的美丽感染着,只除了两个人。 ——一个是望向大海了无生趣的单薄白衣青年,也就是电影主角温潮生。他的扮演者,正是年轻的新锐流量苏斐白。 言息对前期剧情里这个片子还留有印象,很大程度因为苏斐白正是借这个片子证明了演技,从流量开始转型为真正的演员。 主角受从全网被黑到黑红成神的第一步,也正是自这部电影迈出的。 ——另一个则是不远处被白衣青年吸引走全部心神的游客,中年离异又失业的落魄男人蒋恕。扮演者是享誉国际的年轻影帝楚出野。 楚出野年纪正值三十,按理上镜后那张脸本不符合角色。但经过特殊妆造,神采奕奕的成功影帝也能摇身一变,成为镜头里的落魄中年男人。 影帝这次破例扮老出演,正是看中了这部电影的剧本,希望能借此机会突破演技瓶颈,二封影帝。 当然,也有影帝合约即将到期,可能被挖到星娱之类的传闻。 言息一个拿过奖,但在最爱论资排辈的圈子里终归只算新人的导演,能让这么大牌的影帝等他,主要也是家里背景实在过硬的原因。 摇臂摄像机扫过影帝那张刻意妆容粗糙、却仍不失成熟男人韵味的脸。 影帝眼中的痴迷仿佛真心实意。 啊——这就是评论区人气仅次于主角攻的那位吗? 墨镜背后,言息眼睫翕动了几下。 小伙子是长得不错嘛。 国际影帝楚出野,主角受备胎攻里的NO.1。也即江湖人俗称的,攻二。 这部戏,很好,正是小说前期攻二与主角受因缘的开始。 但也不过是反派工具人生涯的一个小小里程碑罢了。
第5章 怎么不算罚 这一场的拍摄顺利结束。 工作人员在收拾设备,并惯常对两位主演说“辛苦了”之类的话。 言息摘下墨镜仰头望去,天色已经暗下来了。一个场景就拍了这么久,比他想象的要辛苦。 反派能在片场坚持这么久,也不能说他仅仅是个“娇生惯养”的小少爷吧? 副导演过来征询晚上是否要接着拍下一幕,言息看了眼疲累的大家,用无所谓的态度说:“总之先休息一下,吃晚饭吧。至于晚上还拍不拍嘛——看大家的状态。” 他大概很少这么体贴,以至于副导演都没忍住用“您没事吧”的眼神看他。 要知道,过去这位小言导可是出了名的龟毛,喜欢趁着演员状态还在,连夜赶场景——这些就罢了,甚至镜头没拍好谁也不许吃饭都是常有的事。 副导演来问的时候,都做好了被拒绝、然后搬苏斐白那位救兵来的打算。 苏斐白裹着助理送来的厚外套,正和身为前辈的楚出野说些什么。 成熟稳重的影帝露出难得的幽默一面,逗得苏斐白不时腼腆笑笑。 不过,苏斐白的视线仍不自觉偏向言息与副导演那边。 ——在说些什么,苏斐白已经有些猜到。 所以副导演不会又来拜托自己吧?……至少现在,刚发生过昨晚的事,他还不想直面那个人。烦乱感使苏斐白垂下头,将心情精心掩饰在眼睫的阴影之下。 “怎么了?”楚出野察觉出他状态不对,耐心地问。 副导演果然过来了,却没走到他的位置,只是站在场地中央拍拍手,示意大家看过来:“言导说,大家先去吃饭,餐厅的费用还是剧组报销,又让我问问大家意见——晚上还想不想接着拍?” 啊……这是什么问题? 大家面面相觑,小魔王的试探吗? 没有一个人回答。 用卷成一团的剧本敲了下手心,言息拍板道:“就是不想拍喽?那就散了吧,明天见啊各位——” 那句亲切的“明天见”落下时,不等大家发出什么难以置信的反应,言息已经自顾自转身就走。安助理立马跟上去。 在言息走远后,众人才后知后觉,发出欢呼声。 言导转性了?——言导转性了! 多年的996终于迎来该得的福报。 苏斐白咬着唇,踟蹰着,注视言息冷淡得过分的背影。 为什么突然一个眼神也不愿意给他?果然已经猜到昨晚是他搞的鬼?——毕竟,那杯酒只有自己碰过。 楚出野随他的目光望去,眉心皱在一起,放低声音,“他……还是没和你谈拢吗?还是不肯放过你?明明知道你——” 他未完的话因为苏斐白转头时那个落寞而悲伤的眼神止住。 “我必须跟上他,抱歉……” 苏斐白拢了拢外套,转身追去。 那给楚出野一个幻觉,仿佛身形单薄的青年向无法摆脱的深渊跳进。 那种深深的无力感攥住了他。 那一瞬间,强烈的保护欲和怜惜感,让楚出野甚至可以为对方付出任何代价。 * 一个电话拨了进来,言息瞥了眼联系人——“舒辞”。 这是谁? 在导演专属的休息室里,助理安溪为他泡好一杯他爱喝的茶,“言少,您真的不需要我为您预订餐厅,或者让他们把晚饭送到您房间吗?” “不了,”言息过了几遍剧情,也未能想起“舒辞”是何方神圣,随意冲安溪摆摆手,“好了好了,你快下班吧,没有人能饿死自己的。” 安溪欲言又止片刻,看他接起了那个电话,于是躬身退出房间,“那我先下班了。” 度假酒店离这边很近,看言少的打算是要先在这边住上一周? 不过,周末就是言少的二十岁生日,那时候肯定会先回去一段时间。 安溪心里盘算上司的行程,想着什么时候才能挤出私人时间,直到拐过走廊,才瞧见那位精致干净的小明星也正朝这个方向走来。 “安助理。”苏斐白很有礼貌地停下脚步,向他点头致意,“言少还在吗?” “是,在的。”安助理可没胆对上司小情人的询问装没听见,而且大概率,言少知道小情人打听他行踪还会很高兴,“不过现在言少正在接电话,您过会儿进去就好。” 后半句的建议在有心人听来,像一定程度的警告,在某个瞬间刺痛了苏斐白的自尊。 他心里空白了片刻,很快强迫自己牵起唇角。 “好的,我明白了。”他温顺地答。 * “舒辞”是谁的问题,在对方以那种言息陌生但能判断出的——“我是你妈我在为你好”的语气唉声叹气时,就能明悟了。 “小息,你在哪啊?不会又去拍戏了吧?” 对方刻意用撒娇的口吻,背景能隐约听到歌剧的动静。大概率在某个剧场的私人包间。以言息对反派母亲身份的了解,很大程度是附庸风雅时发觉实在无聊,便打了个电话过来关心儿子。 “我都跟你说了多少回了?没事就去公司看看,不要老让你哥滴水不漏地把持着公司,你都当耳旁风听去了吧?” 即使是略显尖刻的话语,舒辞也能用那种软软糯糯的南方腔调念出来,磨平了原本的尖锐。 听起来,似乎她只是在关切自己的孩子。 “我昨晚又做噩梦,梦到你叔叔出了什么好歹,咱们孤儿寡母每天看你哥脸色过活……” 这番话的逻辑漏洞之大,已到了言息不得不纠正的程度。 “妈——” 他不太熟练地念出那个称呼,“叔叔出了什么好歹的话,我哥居然还没把我们赶出家门,已经够讲情分了吧?” 他妈一噎,张张嘴像要反驳什么,最后动脑子思考了一下,才恍然大悟般:“对噢。” 原著中对言息母亲的描写少到可怜,不过倒很符合总裁文里豪门母亲“有钱霸道且无脑”的刻板印象。她曾豪掷数千万,让苏斐白离开她儿子,也曾在反派毁容后指着苏斐白破口大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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