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雌侍进门这件事他从心底没什么意见, 对象是埃希尔绝不会随意动手的那个雌虫, 就更没有多余关心的必要。这段名存实亡的婚姻, 双方都或明或暗抱着不想将它长久经营下去的打算, 多出新的雌虫出来反倒是件好事。 ——如今,取消婚礼? 萨尔伊斯很难不多想, 究竟是什么契机,让闹着非拉斐尔不娶的雄虫临时变了卦? 难道, 对方发现了什么端倪? 门口传来细微动静—— 萨尔伊斯有所预感地抬头, 言息见他醒来,脸上意外了瞬间。 两人对上视线的那一刻, 萨尔伊斯留意到对方有片刻不自然的回避,像是略过他的脸,目光飘忽了一会儿又很快转回来,声音散漫的,“你醒了啊。” “是的。”没有提问自己如何回来的, 萨尔伊斯暂时将这件事埋在心底, “抱歉让您担心了。” 话是这么说,口吻却并不十分歉意。 “既然醒了——”言息走近,居高临下审视坐在床边的他, 不含善意的目光像在示意他自己领会并补充下去。 “……我听见,您说婚礼取消了?”但, 像没有读懂暗示那样,萨尔伊斯直截了当地问出口。 “有什么问题吗?”似乎对这话颇有兴致地,言息扬起眉梢,“难道,我的婚礼取消,还需要征求雌、君您的意见?” “不,当然不是,殿下。” 像是感到格外惶恐,萨尔伊斯将右手搁至左边的胸口,状似尊敬万分地伏低了头,挂满的金色肩章随着晃动。 “只是,明天我已经预备好了出席婚礼的行程,如果婚礼取消,这部分行程似乎也需要更改。” 言息漫不经心睨着他霜雪一样银白的发顶,和那截即使谦恭仍藏不住成年军雌力量感的脖颈。看了一会儿,忽然想起来什么般,他轻笑了一声——在熟悉这位骄矜恣肆的皇太子殿下的人听来,那简直称得上恶魔的微笑。 萨尔伊斯眼皮微不可察抖了一抖。 “今天以前,我还为婚礼的事兴奋得睡不好觉。” 脚步声慢慢向不远处挪去,停在宽大的靠背椅前,雄虫懒洋洋地靠坐进去,单手搁在扶手上支着下颌。 “可是呢,今天我就得到了个消息。” 果然是被发现端倪了吗—— 低垂脖颈的萨尔伊斯,眼睛在阴翳下悄然眯起,绝对的理性压过了纷乱的思绪和自己可能所处的危险境况,唯有眼尾残余一抹无机质的冷光。 无数种方案和预设滑过他脑中。 “我亲爱的雌君,似乎和我未来的雌侍曾经有过交情?” ——居然,是问这个? 小殿下看起来一如既往的恋爱脑,让萨尔伊斯暂时松了口气。 “如果您是问及军校那段短暂的师生关系,”萨尔伊斯声音不紧不慢,“抱歉,因为只是寥寥几面,我认为谈不上有交情,所以没能将这件事及时向您汇报。” “可是,不止如此吧?”言息玩味道。 萨尔伊斯显然怔了一怔,如果话里的意思没有差错,为什么会连……那件事也知道? “是你还没进军校以前的事吧?” 对方歪头,像是在散漫地回想所得知的信息,搭在脸侧的指尖拨了拨碎发。 “你的雌父好像是一只雌奴?——被你的雄父卖到了新主人那,得了重病却得不到医治,你偷逃出去守在雄父参加的宴会会场外,希望那位下等贵族能大发慈悲、略施援手。可惜,被拒绝了,那之后好像是同样参加宴会的拉斐尔帮助了你?” 枸杞泡花椒文里的白月光,怎么能是只见过区区几面、仅做过师生的白月光呢? “……是这样的。”萨尔伊斯不含个人情绪地承认道,“这条信息同样是我不久前得知的。” 当时,他正调查这位新雌侍的出身和过去,却没想到对方居然和自己有过这样的往事。 听见他不加隐瞒地承认,像是很愉快地,言息态度亲昵朝他招了招手。萨尔伊斯没有太长的停顿或迟疑,走过去熟练在雄主脚边跪下。 可是,在萨尔伊斯琢磨不透他反常的态度时,对方反而显得怜惜地抚摸上他的一边脸颊。 “这里,还疼吗?” 纤长细白的指尖,没有任何军雌会留的茧的指尖,养尊处优的指尖,缱绻地轻抚过他高挺的鼻梁骨,缓慢挪移,修剪圆润的指甲冰凉地擦过面颊。 萨尔伊斯难以抑制地战栗起来。 哪怕责罚时被扇了脸,也是和冷冰冰的戒尺发生接触,如今却被亲手一寸寸怜惜抚过——从那些被抚摸过的地方,到没有被接触的脖颈、到肩背,都泛起难以用定力控制的战栗。 艰涩的反胃感过后,是因为这样的战栗涌上的警惕心。 “我以后都不罚你这里了,好不好?”语调格外亲昵地这么说,言息就像在耐心和他打着商量一样。 “……如果那是您所愿的。” 指甲嵌进了掌心里,萨尔伊斯这才平静恭顺地仰起颈来,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微笑。 言息也笑了一下,但那笑容很快雪一样消融,他轻声说:“给雌虫一点好就会感激涕零——这是雄父教给我的。现在看来倒是挺有道理的?拉斐尔对我来说是很重要的存在,你明白吗?我绝不允许有任何觊觎他的存在,任何玷污到他的可能。” 萨尔伊斯没有说话,只有低垂的眼皮轻微颤了一下。 “你和他,只能同时存在一个。”末了,言息轻飘飘地下了结论,然后失去耐心般摆摆手,“好了,回你的军部去吧。” …… “怎么样,我演技天衣无缝、出神入化吧?” 言息一边翻找着房间剩下的虫族零食,好奇嗅了嗅那些形状和气味都奇奇怪怪的零食,一边跟系统得意地炫耀。 “特别是萨尔伊斯走的时候,那个复杂的眼神,完全是相信了这个借口吧?” 【……更像是恶心坏了的表情。】 统老师斟酌着保守回答。 “说起来,”完全没有在意是不是被恶心坏了,言息撕开一个零食袋子,状若无意地随口提起,“我从萨尔伊斯醒来后一直有观察,他的言行举止,乃至于细微的神情都称得上和哥哥一模一样呢……” 【——那当然是因为、】统老师瞬间着急忙慌地解释。 “我懂我懂,”言息煞有介事点头,“人设一模一样照搬的缘故对吧。” 【宿主你可千万不能认混啊!】 “这么重要的事我怎么可能认混?”嚼了嚼那个口感类似薯片的零食,又扔了几个薄片进嘴里,言息眉眼懒散地半耷着,“明照衣,我是绝对不会认错的。” * 这是平平无奇的一天,也是期盼着世纪婚礼到来的帝国众媒体相继折戟沉沙的一天。 在官宣仅一小时的婚礼消息被火速撤回后,皇室内务厅的官方号码连续24小时占了线,母星星报的编辑部被大小记者围堵,就连看似不相干的军部发言人办公室都被好事者不断拨去电话。 什么,准备好的婚礼突然取消? 官方回复是不结了? 当初准备婚礼时有多大张旗鼓,如今大家便有多一头雾水。同时,有为皇室服务的外围人士放出消息,称宣布取消婚礼当天,元帅阁下曾反常地回到皇太子殿下的宫殿。 媒体们再一对行程,发现大忙人萨尔伊斯上将在那天果然没有任何活动,一个揣测开始以小道消息的形式飞速蔓延——不会是元帅阁下终于对此提出意见了吧? ——这、怎么敢的? ——对他的雄主提出拒绝雌侍进门的意见,还是对那位雄主,那位传闻中的埃希尔殿下? ——该说不愧是军部史无前例的下等贵族出身的元帅阁下吗? 据闻他的手段之温和,为全帝国军雌熟知。据闻他的手段之雷霆,较之前任元帅俄尼索有过之而无不及的果断狠绝,也为全帝国军雌熟知。 所以接到无数媒体采访的军部发言人办公室,也很无奈。这种私事他们怎么可能知道?他们怎么敢问? 倒是正在书房翻查这个世界宇宙观的言息,接到了自家雄父的视频通讯。 “莱柯西伯爵去找您了?”言息捻过几张电子书页,稍稍被引起注意一样抬起视线,挑了挑眉,“我不是都和他做好交易了吗,居然这么言而无信?” “倒也不是专门来找我,只是我找他问话,提起这件事时他倒起了苦水。” 这位掌控帝国政权长达百年的皇帝陛下,已经掩饰不住衰老之态的脸上,露出叹息的表情。 “我的孩子,当初为了娶莱柯西家的那个雌虫闹得翻天覆地,现在为什么又突然变卦?” 话语中的温情是显而易见的,并非责备,而是关心。 言息神色清浅的脸上目光轻微一动。 “其实也没有太大的原因啦。” 对象不同,他也换了种说法。 “只是已经过去大半年,我也想通了,错过便是错过,”他带有暗示意味地说,“也想明白了,珍惜眼前远胜于追忆过去。” 皇帝陛下素来从容不迫的脸上微微一怔。 “我的孩子,这是你的真心话吗?” “当然。”言息说。 皇帝微微一笑,“你能自己想通就很好。不过不用太过勉强自己,即使莱柯西家的那个雌虫进门,萨尔也不会多说什么的。” ——萨尔?是指萨尔伊斯吗? 言息缓慢眨了眨眼,卷翘的细密睫毛微微低垂,在系统面前掩饰住了眼睛里的情绪。 “不过,对贪心不足的莱柯西家,我也明白该怎么做了。”皇帝陛下语气波澜不惊地说。 过去,因为自己孩子对他们家抱有的亏欠,让莱柯西家得了太多不该得的优待,让一个小小的伯爵如今居然胆子大到敢在他面前指责他最疼爱的孩子。 通讯挂断后,言息也收起了那些帝国有关天体物理学的书籍。 没什么大的突破,和他那个世界的前沿科学相比。在理论层面只是证实了更多的猜想,并没有突破原有的框架。 但是,这个星际虫族文明做的最好的一点,便是科学理论的技术实践率惊人的高。虽然大部分技能点都点歪到了军事方面,但民用技术也都普及得相当广泛。 短暂思忖片刻后,他又拿起了最新的帝国法律目录,目光在其中《雌奴法案》一条上停住。 【宿主……】看他埋首书案,系统犹疑地提问,【主角受那边先不管了吗?】 “噢噢,差点忘了。”言息又拿起光脑,“答应莱柯西伯爵给他孩子一点补偿的,拉斐尔现在是在军部做中低层文职工作,那就把他调到——” 似乎想到什么绝妙的主意,他狡黠地眨动睫羽。 “元帅身边当秘书好啦!办公室恋情,多么刺激的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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