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要告诉天下人, 他还为着先前王家事记恨谢家?岂不是将自己气量之小昭告天下!” 这番克制声音又替人委屈的话出自夜楚渊之口,他万万没想到谢潇澜于朝廷有功, 竟是连半点奖赏都不曾拿到。 那百两银, 也不知道是在给谁难堪! 先前莫名其妙逼着他离京, 如今本该给的奖赏反倒是像在惩罚, 倒是给了何意四品恭人, 可他又不是在朝为官的, 给这样的职, 让旁人看着眼热不成? 知他生气,太子也并未多说什么, 他蹙眉安抚:“你就是这般急性子,坐下安静些,如今木已成舟,倒不如想想接下来该如何做。” “皇兄!那之淮怎么办?”夜楚渊哪里能咽下这口气,“之淮如今脾性也太好了些, 若是换做之前,怕是早就撂挑子不干了!” 太子轻声叹息:“你既知他如今心性不同于从前,便该知道他如今也是如履薄冰, 谢家唯他一男子,若他再任性,家中寡母如何?幼弟如何?夫郎又如何?” 他自然是有他的身不由己。 夜楚渊亦是知晓这些, 所以才更加气闷, 没人比谢潇澜更希望他还在从前。 “你也该沉稳些, 这两日父皇还问起你平日做什么, 我随意搪塞了过去,你平时也该上朝听听。”太子对他亦是恨铁不成钢,“怎能事事都由我告知你?” 夜楚渊撇嘴:“我本就不愿管这些,有皇兄你在,父皇便已然安心。” 太子对他向来是最没有办法的,但无论如何都得去上朝切身听听那些,说来此事也在朝中引起轩然大波,反对的朝臣不在少数,偏圣上一意孤行,也不知是为何。 太子本就是闲了来楚王府瞧他,见他依旧是这副不理世事的模样,只恨不得敲他脑袋。 他叹了口气:“那你这几日便与之淮去几封信,你也无须再多宽慰他,有他夫郎在,想必是不生气的。” 夜辞渊这番话说的倒是不错。 圣旨一下,谢潇澜便平静如水的接了旨,他倒也并非不气,只是知晓木已成舟,无力回天。 偏还有个比他还生气的,差点当场把送圣旨的内侍给揪起来揍一顿,好在谢潇澜拦的及时,否则以何意那体格,怕是只有挨打的份。 何意气的冷笑:“那是什么意思?百两银子寒碜谁呢?我们自己赚不到那点银子吗?” “没什么意思,没有寒碜咱们,我们当然能赚到。”谢潇澜一问一答,顺着他的话好声好气的哄着。 他倒是没想到何意会这般生气,从前只见他面色如玉冷,如今可也是更能直观的表达自己情绪了。 这圣旨究竟是何意无人知晓,但观此情景,他一时片刻是无法归京了,天高皇帝远,也省去了许多麻烦。 何意气昏了头,听着他轻声安抚才缓过神,他看向谢潇澜眉心缓缓蹙起:“该是我安慰你才对,这旨意实在让人接受无能。” “无事,他能让我在这里困一辈子不成?天高皇帝远,他不会,也不敢让我一直留在此处。”谢潇澜反而看得开,上位者都多思多疑,不会由着他在这里壮大。 何况,挖渠引流之事还未做完,总要先将手头要紧事解决。 再者这般急着回京也无益处,朝廷里好些老东西对他虎视眈眈,那些闺阁里的亦是贪婪疯魔,他久不回京,说不定还能摆脱许多麻烦。 何意不了解这些朝廷纷争,但见谢潇澜神情自若,他也不愿一直扯着这件事说不停。 “这几日让你待在城中怕是腻味了,明日便跟我一同去镇上,我先前瞧了处铺子,如今刚好得了百两银,买了送给你。”谢潇澜笑说,“你如今扬名,开医馆自然无人敢置喙。” 何意眼睛都亮了:“当真?那带着潇潇一同去如何?他也能帮到我。” “镇上刚太平些许,若是带他,便要受累看顾他了。”话里话外还是不想何意累着。 但好歹是先前便说好的,何意自然要为谢潇潇争取一下,得了谢潇澜首肯,第二日再去镇上时便带着谢潇潇了,谢母则是留在城中宅子里。 来了两月余,可算是出了城,谢潇潇激动归激动,也不敢表现的太得意,怕被他大哥教训。 先前水势上涨只淹没了近水的村子,疫病也因为控制的及时,只有那些难民,因此临洋县其他村子都不曾受到伤害。 临洋县的县令从贾启镶换成了谢潇澜,镇上不少人都在暗中观望观望,想看看这新上任的县令到底是和脾性,自然也有听说他在处理贪官时有多快刀斩乱麻。 因此,他们刚回到镇上宅子第二日,便有不少商户带着礼登门拜访了。 客厅里,谢潇澜坐主位,商户们端坐在他下方,瞧着是喝茶,实际上心思多的都成蛛网了。 “谢大人如今成了临洋县的县令,我们自是要先登门拜访的,若是大人日后有用得着我们的,定要开口才是。” 商户们有些受不了这种焦灼气氛,出于无奈的打破了平静。 谢潇澜微笑:“几位说笑,我如今初任县令一职,镇上许多事都不知,都是要与诸位请教的。” 商户们隐秘的交换了目光,都觉得这新上任的实在有些难办,若是从前的贾启镶,送些金银财宝,便和颜悦色了。 可对上谢潇澜,他们却不知该如何。 却不知,若是平常心对待,才是最正确的做法。 一商户干笑两声:“大人说笑,若大人有想知晓的,小的们定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可若是县衙中事,那须得问师爷了。” “如此,便多谢提醒了。” 几位商户没再多留,浅聊了几句见不尴不尬的,便赶紧找由头离开了,他们也都明白,这是新官上任三把火,给他们下马威瞧呢。 但他们也只能受着,日后怕是还有得折腾。 这些商户里并非都是宵小之辈,只是谢潇澜不愿初次见面便显得自己十分好相与,省的让他们觉得自己好欺。 “嫂嫂,我觉得那铺子不错,咱们何时招工?”谢潇潇磨拳擦掌,跃跃欲试,恨不得医馆即刻便开起来。 “还需几位坐堂大夫和药童伙计,急不来。” 两人交谈着进了宅院,迎面便瞧见几位中年男子,何意倒是听说了今日有客登门,目光轻轻掠过,便将他们的脾性了解大概。 商户们是知道谢潇澜有位清冷艳绝的夫郎的,眼下见着何意,登时便知道他的身份,赶紧同他打招呼。 何意本就不喜这种场合,只微笑着应了,命下人将他们好生送出去,便进了厅里。 见着他们回来,谢潇澜瞬间面露笑意:“看的如何?可还喜欢?” “喜欢,今日出门急不曾带足银子,已经与伢人说好明日去交付银两,这边聊的如何?我瞧着有几个不安分的。” 谢潇潇不解:“嫂嫂就看了一眼,如何知道安分与否?” “感觉。”何意曲起手指轻弹他额头。 谢潇潇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左右等他长大了就肯定知道了。 谢潇澜突然有些意动,也跟着曲起手指在谢潇潇额头上弹了弹,只是力道没把控好,他额头红了一片。 谢潇澜帮何意看的铺子在热闹街头的,位置很好,因此铺子并不便宜,但是伢人也知晓何意的身份,这可是有“四品恭人”的命妇,他自然要给最实诚的价儿。 因此何意以最低价拿到了铺子,便开始张罗着招坐堂大夫之事,他字迹不佳,便让谢潇潇写了招工帖贴在告示栏里,又去茶楼找了说书先生给他们宣扬一番。 闹市铺子是人人都盯着的好地方如今冷不丁的就被人给买下了,还要开医馆,各个都想瞧瞧是哪家商户买的,却先被告示栏张贴的内容给吸引了。 “何大夫要开医馆,还要坐堂大夫和药童呢!连药童都给银子!” “何大夫能这样做,肯定是谢大人准许的,真是好官啊!我得赶紧回去跟家里那小子说,还能来当伙计呢!” “诶你个婆娘,跑也太快了!等等我,我也去!” 何意给的条件好,仅一日的功夫就有不少的药童伙计登门,想来这里做事,但药童定是要识得药草的,因此来的人几乎全都刷没了。 伙计倒是有几个机灵的,何意便留用了几个。 这些倒是都不要紧,要紧的是一日过去都没有会医术的来询问,他心里不免有些失落,总不能是知道他开医馆,都不愿有人来? 这事倒是冤枉那些大夫了,知道是何意开医馆他们自是想来,但大夫都是极讲究的,一般不愿随意更换医馆,否则反倒是会被人说闲话。 因此,许多大夫即便瞧着那大好的福利都隐忍住了。 但,也有不忌讳这些的。 “听说这里要大夫?” 何意本和谢潇潇在院子里倒弄药草,冷不丁听到这动静,忙让做事的伙计去瞧。 片刻功夫,伙计带进来两个人,一耳顺之年的老者,一刚及冠的翩翩青年。 青年身形修长矫健,只是那张本该俊美的脸上却有一片烧伤,从右眉骨至唇边,一半俊朗,一半惊悚。 何意目光在他脸上划过,温声道:“两位可是来应征坐堂大夫?” “我两位可都要?”老者捻着胡子随口问着,却时时都在注意着何意的神情。 何意再次看了一眼老者和青年,他点头:“若二位有真才实学,自然是要,年龄并不能限制人的见闻学识,我不在意这个。” 老者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话,笑了几声,便开始与何意探讨了几句。 他虽年老,但精神矍铄,身上穿着也干净利索,全然不像难民或是什么穷酸的贫民,再加上他谈吐随意,对各种药草的性味归经都如数家珍。 顺便还聊起了前阵子疫病的药方,对方亦是侃侃而谈,和他讨论药效,何意眼明心亮,知道这是有真本事的,态度便更加尊敬了。 说话的间隙,何意总觉得旁边人的视线过于突兀,虽无恶意,但实在太明显,便下意识的看过去,正对上那双清冷的眸子。 他便淡声询问:“可是我有何不妥?” “并未,来时便听说何大夫是谢大人夫郎,还以为会是位性情娇纵之人,不曾想竟这般清浅随和。”青年嗓音干涩沙哑,喉咙里像是含着些粗糙沙砾,让人十分难受。 “夫君随和,我自是不能丢他脸面。”何意说这话时忍不住心虚了一瞬,这话说着实在违心,谢潇澜若是知晓,怕是又要笑话他。 这不,连对面坐着的青年听到都弯了弯唇。 何意反倒泰然自若,仿佛谢潇澜就是他口中说的那般人似的。 几人简单认识一番,老者叫孔作,家中世代从医,但因骤变,且不受拘束便做了游医,几年前在路上捡到了受伤的金四江,见他做事沉稳,便收做自己的药童了,如今数年过去也已经能为人瞧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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