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觉得如何?”旁人在此环境很难听清旁人在说什么,但九方夕烨听得清,“很热闹。” “只有热闹吗?”长晏笑道。 “嗯。”九方夕烨应声,“不过人多不乱已是很不错。” 九方夕烨只肉眼看着前方,没多少人能比他高,他的视野极好,不过看到大量的人头涌动,沿途的酒楼也支着不少脑袋,多是贵家公子、小姐。 九方夕烨避开从楼上扔下的香囊,还有将手帕合着香囊一同扔下的。 “先生?可有被扔中?” “并未。”九方夕烨抬眼一瞧,不止有手执团扇捂嘴娇笑的小姐,还有公子。 “郎君好模样,可愿上楼一坐?”一婢女高呼。周围的小姐、服侍的婢女皆笑声连连。 “你也没露脸啊。”小鸟道。 ‘露脸便不是此景了。’ 小鸟瞧着九方夕烨的脸,认同道:“确实是。”它看了这些年都还是喜欢,何况是初见。 九方夕烨并未搭理,继续往前走,仆从将手帕香囊拾起递给店小二。 长晏也瞧不见九方夕烨脸,自是不知他是什么样的表情,不过听九方夕烨养的鸟雀的声音,他应当不太在意,便也如常同他往前走着。 “此为花灯节的一个特色,算是相看的好时候。”长晏道。 “嗯,瞧出来了。” “先生不太在意。” “无须在意,并未瞧见我何貌,转头便忘了。”九方夕烨将折扇展开置于胸前徐徐摇,并未摇开玄纱。 “是。”长晏心下想,若九方夕烨露脸,他们怕是要被各色物品给淹没。 花灯节未有宵禁,九方夕烨临近子时才离开。 还未到容王府,马车却停下了。 “王爷,有变。”李石道。 “有多少人?”长晏问道。 “看不完全,但目测超十人。”李石答。 “此行连我在内也不过八人,对方却派了二十人,可真有意思。”九方夕烨道。 “先生知对方有多少人?” “听脚步声便知。”九方夕烨还未取下帷帽,转着合起的扇子,随后右手握着轻轻敲了下左手掌心,笑道:“这是要杀了你呢,还是要活捉你呢?” “先生……”长晏还以为九方夕烨不会管,九方夕烨却迅速离开,只一会儿便回来了。 “你这是何表情?”九方夕烨笑道。 “我……”长晏还以为九方夕烨会一去不回,他本就不管这些事。 “继续走,别浪费时间。”九方夕烨收敛笑意。 “是。”李石应声,只余下两人处理,将他们绑好带走便是,要调查也不是现在人手少的时候。 九方夕烨确实有些可怕,围观全程的李石如此想。 第80章 九方夕烨次日又离开了容王府,再次回来已是来年正月初十。 九方夕烨是刚入夜时自城外进来,站在容王府的屋脊上,正好瞧见长晏正和谁说着话。 随意一听,九方夕烨便知晓是什么,回到院子点上了灯。 只片刻,便有仆从前来,轻敲门后,道:“客人,您回了。” “嗯。” “请您稍等。” 随即盥洗用具和炭笼便送来了。 至于寝房床榻用品,时常更换,只候着九方夕烨归来。 次日清晨,屋外雨声淅沥,冬日的寒风还呼啸着。九方夕烨伴着风雨声坐在书桌前翻看书。 李石撑着伞护着长晏在午前到达。 “先生。”长晏道。 “进来吧。”九方夕烨道。 “是。” 依旧只有长晏一人进来,不过炭火刚换,他也拿着新换的手炉,披风还未脱下,自是不冷,只是到底在雨中行走了会儿,带着些雨寒气。 “自己坐下。”九方夕烨起身换了本书。 “好。”长晏坐在一旁,身侧不远处正好是炭笼,他知道就九方夕烨的意思,他来向来如此。 “说吧。”九方夕烨又坐下。 长晏直言:“想问问先生,若是明明不困,却困倦,醒来也未有何处不适,御医都瞧不出任何缘由,是何原因?” “用香,用吃食了吗?茶水也是。” “并未,若是用了,用得较前,并非用时困。”长晏答。 “那可有听到什么,又或者看到什么?”九方夕烨又问。 长晏回想一番,“似有。” “把他带来吧。”九方夕烨道。 “果然瞒不住先生。”长晏低头一笑。 “你也未瞒。”九方夕烨偏着身子,倚着靠枕,翻过看完的一页,顺着看下去。 “不知先生何时能看?”长晏问, “随时,都可。” “好,便先谢过先生了。” “话别说得那么早,看了再说。”九方夕烨可不认为那人还有救,不做任何许诺。 长晏摩挲着手炉,沉默了一会儿,“好。” 两日后,九方夕烨的这处院子来了新的人。 一袭锦衣,披着披风的长胤跟着长晏迈进院子,仆从皆奉命在外等候。 “他不喜见人?”长胤问道。 “不完全因此缘由。”长晏道,“太子哥哥见了便知。” 长胤听长晏说起过这位九方先生,但说得不多,他仅知是个医术高明的云游大夫。他依照现有的消息得出的形象是个白发白须,温和的老者形象。 长晏敲门,问道:“先生,您可在?” “进来吧。” 长胤听到的声音却极为年轻,这与他所想不同,使得他有些疑惑。 长胤跟着长晏走进其中,绕过正门的木制屏风,又绕过第二个缂丝屏风,到达小书房。 靠坐在书桌前的男子年轻貌美,皮肤白皙,薄唇微红紧闭,面部似精心雕刻,无人能生此容貌。今日是晴日,阳光自窗棂洒入,本就惊人的容貌笼罩着阳光更似非人间之物,一袭玄色锦衣,在光下似活物,抱着灰白色的狸奴,修长的手指自狸奴柔软又有光泽的长毛间滑过,长发以玉冠束,其上嵌有金银宝石。 长晏如常行礼道:“见过先生。” “嗯。”九方夕烨抬眼看着二人。 九方夕烨瞧长晏带来的人愣着不说话的样子,道:“不自荐一下?”这人便是前几日他到时,和长晏交谈的人,九方夕烨当然知道他是谁,只是他们不知他知道。 长胤迅速反应回神,毕竟是有求于人,拱手道:“孤乃太子长胤。”少年气还未完全褪去,但已有成年男子的模样和气质。 眼前的先生除了貌美,衣裳其实也与如今不同,长胤根据长晏所言将其视作多年前的款式、做工。 “你瞧着不大好。”九方夕烨道。 长胤微微皱起眉头,思考着,他一直有所预感,但每回御医请脉皆告知他他身体强健,未有半分不适,若不是近来越发严重,他也只当是他的错觉。 长晏问道:“先生瞧出什么来了吗?” 九方夕烨浅笑,未有回答,招手道:“过来,抬手。” 长晏示意长胤过去,并同他说起九方夕烨探脉的注意事项。 九方夕烨一探,了然于心,收回手,道:“毒素已入五脏六腑,回吧。” 长胤还未开口,长晏便连忙问道:“先生也无法吗?”九方夕烨这意思是让长胤等死了。 “是。”早期还好说,如今可是不行,毒素太深,太多。若是换五脏六腑,是要全部更换,且不说别的,他能不能熬过这个过程,就是寻找这些器官,也来不及了。换了还不是结束,四肢血管,毒素无处不在。 “不知您是否知道是何毒?”长胤接受良好,不急不怒,还是来时的温润模样。 “此毒乃日积月累,每回用量微,但已有数年之久,下毒之人应当亲近于你,要你命,却又不让你痛苦,是极为难得、稀少之毒。”旁人诊脉其实探不太清,毕竟脉象上看是没问题的。不过若是旁人看得出,也不会来找到他了。 “我还能活多久?”长胤又问。 “不足半年。”九方夕烨答。 “好,多谢九方先生。”长胤行礼道。 “对了,提醒你一句,不必多在意吃食用具,此毒一停,你死得更快。”那日之人从下毒的那日起,便无法回头了。 此处又只余九方夕烨在,夹在小咪和九方夕烨中间的小鸟抬起头,“那人性子不错,气运也不错。”小鸟也不觉可惜。 “气运并非全部,不过是不需那般费力罢了。”九方夕烨想起什么,笑道:“看来那人并未全意要他的命。” “谁?”小鸟问。 “皇室之人,与我们无关,不需知晓。” “好吧。” 黄昏前,长晏再次前来。 “先生,真的毫无办法吗?” “此毒无解,太久了。”九方夕烨道。 “那可有缓解之法?” “无甚差别,反而用了药还没命得快些。” 长晏纠结一瞬,张口道:“太子殿下是极好的储君,他不在对朝堂而言是巨大打击,如今的皇帝实在是……”又顿了顿,“无从评价。” “总会有人顶上。” “大皇子不堪重用,性子阴险狡诈,只为小人,难为明君。余下皇子要么年幼,要么已被养废,而在下的叔伯们只会和稀泥,只在乎自己的利益,没什么本事,坐不得此位。”皇帝被酒肉侵蚀,众人皆知他撑不了多久,早没了期望之心。 “那便你来。”九方夕烨撑着头看向长晏。 “我……”长晏眨眨眼,垂眸看向旁侧。 “你有能力,也有野心,你敢说你不想当皇帝吗?”九方夕烨问。 “是的,我想。” “那不就成了,太子没了,你便顶上。” “可我如今还不足十四岁。”这也是长晏担心的,他太年轻,真要算起,长胤能坚持到九方夕烨说的最大时限,他都还未十四。若长胤薨了,长枢大动,他未必能全身而退。 “这便是得你们自己计划的事,我可不善朝堂。”九方夕烨不想花心思去思考这些。“想做便去做,总比在这儿纠结是否可行浪费时间得好,不做,你怎么知不行?” 长晏简单思索,“是,多谢先生,在下告退。” 初始还未有什么动作,九方停留月余,再次回来是仲夏末。 而此次,就算九方夕烨没有主动去看,都城的风雨也传到他耳中了。 长晏来过两次,九方夕烨只道:“你长大了许多。”长晏身量高了些,只是还未到变声期,声音并未有什么变化。 都城有些山雨欲来风满楼之感。 季夏中,只数日,皇帝驾崩,嫔妃暴毙,大皇子所做败露,关押待定罪,一日便查出所有,太子下令斩首。当日太子出事,次日黎明薨逝。 长晏依诏继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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