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来,已经是下午。 青竹总算听见房中有动静,便赶紧敲门进来:“少爷,您可算醒了!我都差点以为您要长睡不醒了!” 谢柏峥点着头,慢腾腾地下床,再慢腾腾地披上外衣,又慢悠悠地洗漱,最后再慢慢喝厨房送来的鸡丝粥。 最后随手拿一卷书坐在碧落院院中躺椅上。 又一次闭上眼。 这感觉像是回到了县学的值舍小院一般,那时也是这样少有时间能偷得浮生半日闲。只不过那时,他身边总有人如影随形。 …… 青竹从外头进来:“少爷,王爷在门口等您呢。” 谢柏峥便只好去赴佳人的约。庆王殿下的车架宽敞豪华得多,只是霍靖川总要与他一起挨着坐,一直都是这样格外黏糊的劲头。 谢柏峥才刚坐下,便落入了某人怀中。 “才睡醒?”霍靖川明知故问,又勾着人手指说:“你真不能搬来王府么?” 谢柏峥摇头。 他当初住在国公府是为了查她母亲的身世,国公府嫡女被养母带在乡野间长大,其中必定有什么缘故。 即便是外祖母与瑛国公夫妻缘尽,可为何在自身油尽灯枯之时,做的最后一件事是将女儿送出京城,她宁可托付给旁人,也不愿让瑛国公这个父亲知道女儿的存在。 若要搞清楚这个,就得知道她为何要和离。 陈年旧事,经年已久。 前些日子又忙着,始终没什么进展。 “我刚到京城时便给家中写信说过国公府之事,想从家中问出一些消息。”谢柏峥道:“可是我父亲却将此事瞒着祖母与母亲。尤其是母亲,我想他二人在面对这件事的态度上,或许都受过一些误导。所以当初他们一个中了举却不想着考进士,一个拒绝了姨母的照料。” “想来是盛京城中——或者说国公府中,有人不想他们留在京城。”谢柏峥笑问:“你猜这人是谁呢?” 霍靖川:“猜对有奖赏么?” 谢柏峥笑笑。 “我料想你迟早要查这事,早就叫人暗中调查。”霍靖川从马车的暗格里取出一封密报,他道:“这上头写的其实与叶文彬同你说得差不多,只是有一样想必永安侯府没查到,与永安侯府的另一位嫡女,也就是宁远侯府的侯夫人苏依澜有关。” “苏依澜的出身,在京中不算秘密。他原是瑛国公的小妾所生,只是亲娘死得早,所以才自小受苏依澜教养,与嫡女无异。” “京中人都说,这是瑛国公夫人这嫡母做得好,连庶出的女儿也视如己出。” “实际上呢?”谢柏峥问。 “实际上苏依澜那个小娘是不是确有其人都难说。”霍靖川道:“苏依澜的的生辰八字,在她议亲时与她在闺中时庆贺的生辰不是同一日,相差半年时间。” “你的意思是……”谢柏峥疑惑:“可你是怎么查到她出嫁之前是何时过生辰的?” “这个简单。”霍靖川道:“京中疼女儿的人家,是从女儿刚出生就开始攒嫁妆的,通常都会在逢女儿生辰时格外添一些。瑛国公夫人每年六月初都会买几个铺面,然后再去珍宝阁打几样值钱的首饰头面。” “另外,再去城东的东鸢楼叫一桌席面到家里,每年都有一道长寿面。” “这个习惯被苏依澜延续到了出阁之后,只不过订席面的不再是瑛国公府,而变成了永远侯府。” 霍靖川说到这里,马车刚好停了下来。霍靖川撩开马车的车帘:“王妃,东鸢楼到了,赏脸陪我吃碗面吧?” 谢柏峥望着马车外的酒楼,面露犹豫。 霍靖川却不给他拒绝的机会,牵着人的手强调:“我陪着你。” 谢柏峥神色略略一松,跟着霍靖川上楼。庆王殿下要用膳,自然是早就叫人订好了最大的包厢,临街而坐。 谢柏峥未免自己胡思乱想,便继续与霍靖川说正事。他问:“那她议亲时用的什么生辰八字,你又是如何得知的?” “那个啊……”霍靖川神色收敛,似乎不太愿意说:“因为偶然查到瑛国公夫人拿你的生辰八字去找人算姻缘。我一时生气,就将人绑了,叫他一定要算出一个世间罕有的孽缘,好叫人歇了心思。” “顺藤摸瓜,就查到了当年的事。” “……”谢柏峥:“哦。” 霍靖川不高兴道:“你这是什么态度?你早就知道了?你……不会和女子成亲的,是不是?” “自然不会,你别乱想。”谢柏峥坚决否认,顺便再顺一把毛:“你昨日不是才说你我是国师算好的姻缘么?” 霍靖川闻言,面露喜色。 他还要拉着人说几句好听的话,最好是能承认这辈子谢柏峥都只会喜欢他一个人。可谢柏峥却望着楼下出神,霍靖川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怪道:“你在看谁,那女子?” 谢柏峥解释:“她是宁远侯府的独女。” 霍靖川挑眉:“董继荣的遗孀?” 谢柏峥点头。 看样子,顾静瑶这是在买药? 可怎么身边也没个人。 霍靖川叫人去打听,很快便有人回话:“回王爷,那位夫人买的是坐胎药。药方抄来了,在这里——” 霍靖川接过来看。 谢柏峥好奇地问:“你能看懂?” “寻常药方都是那几味药。”霍靖川道:“从前在宫里时被拘着,先生们上课时我不耐烦听,便是看药方都觉得比看那些之乎者也有意思。” “而且这宫中寻医问药不比在外头,太医们开的药方都是要记档的,所以轻易不敢乱开药。他们总要把每一味药是什么疗效,为何是这个剂量都与你说得明明白白。病人同意了,才能照方开药。” “……”难以想象。 “所以啊,听得多,自然就熟了。”霍靖川放下药方道:“这就是坐胎药,没什么大问题。有一味药加重了些,料想也是无碍的。” 谢柏峥慢慢点头,“这样说来,顾静瑶怀孕了?” 谢柏峥说着想起昨日董宅那一番乱象,这时候怀孕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霍靖川摸着下巴,有些不安地问:“你好似,格外关心她?” “只是那日在宛承公主府听堂妹多提了几句。”谢柏峥不愿在人后过多议论女子,便将话题又转回来—— 谢柏峥:“你先前那番话的意思,是想说苏依澜实际就是瑛国公夫人所出。可她为何要将亲生女儿记成小妾所生?” “因为苏依澜真实的生辰要早半年。”霍靖川道:“那时,瑛国公尚未与你外祖母和离。” 谢柏峥:“……” 离大谱。 霍靖川道:“依你看,这会不会就是当初你母亲被送出京城的缘由?” 谢柏峥略思索,摇头。 “这或许是和离的缘由,却未必是外祖母将母亲送出京城的缘由。”谢柏峥道:“因为丈夫不忠而决绝离去,可却没必要为女儿也斩断亲缘,那不合常理。当年,一定还有其它不为人知的内情。”
第82章 不当老婆82 “更何况,继室忌惮原配尚且说得过去,可是——母亲随父亲上京城选官是康元三年的事,外祖母已经过世十多年了。继室亦是明媒正娶,实在无需故意阻挠母亲留京。”谢柏峥说着看向霍靖川:“当年的往事实在太久了,国公府想必已经留不下什么证据,外祖母和离后曾在兄嫂家中住过一段时间,我想……” “想去你外祖母家乡??”霍靖川丝毫不意外,甚至早有准备:“你外祖母只有一位兄长,名叫康诚敬,曾任皇城副使,两年前过世了。他膝下有二子一女,次子在西南兵备道任佐官,长子却在松州任职。” 谢柏峥眼神一亮。 “你这样看着我,不带你去都不行了。”霍靖川束手无策地说:“松州虽是京畿之地,可也得几个时辰才能到。走夜路不好,不如明日再去?” 谢柏峥点头,“这个自然。” 商议过正事,刚好菜也都上齐了。谢柏峥的日常饮食都是被庆王府花钱砸出来的,一向十分精细,可这东鸢楼的面食的确做得十分可口。 霍靖川见他吃得下,也很高兴:“喜欢呀?若你喜欢,不如我们将这厨子买回去?只是不知会不会叫宁远侯府察觉。” “我喜欢你便要都买回王府?”谢柏峥好笑道:“我今日喜欢这面,明日也不知要喜欢个什么,你打算跟在我身后做个散财童子?” 霍靖川笑:“我想对你好,自然是什么都想给你。” 谢柏峥对这种程度的花言巧语都已经快免疫了。吃过了晚饭,二人也不着急回家,趁着宵禁未至,就在街上闲逛。 漫无目的,只是走一走。 谢柏峥每次走在这种真实的古代街道都十分有感触,像是历史的长河在他面前铺开一样,如画卷一般。 画中人也合他的意。 他们两人的袖子都很宽大,悄悄牵手不算是掩耳盗铃。霍靖川感受到手心温热,有些戏谑地说:“今日竟还是你第一次在大庭广众之下牵我的手。我早便同你说过,当初望鹤楼之祸不怪你,你不能因为一次意外,从此就不肯再去尝天下酒楼的珍馐。” “如今看来,是觉得我说得对,所以今日格外喜欢我?”霍靖川在他耳边问,那声音故意压得低了一些,像是话本里说得那般带点蛊惑,庆王殿下在心上人面前一直都很爱花这种心思。 谢柏峥这个读书人,又刚好没什么定力。 他点头:“嗯,喜欢。” 霍靖川笑起来:“如此我的心思也不算是白费,东鸢楼可是我精挑细选的。下了楼随意往哪走,都是极好的景。你看前面那河边,每日都有人放花灯。听说盛京城内订下婚事的才子佳人们都要来放一盏河灯,只盼觅得良缘。” “虽然不知道河神他老人家忙不忙得过来,不如我们也去放一盏?” “好啊。”谢柏峥应着,两人已经行至卖花灯的小摊前。”摊主见来了两位丰神俊逸的年轻公子,立马就开始圆滑:“两位公子来放花灯?有情人终成眷属是河神最愿意见到的,我看两位最适合的就是挂在最上面那两盏,朝朝与暮暮!” 谢柏峥抬头,货架最顶上那两盏灯,看起来金光闪闪的。 这两盏灯放到河里,真的不会被人偷走吗? 霍靖川却似乎很喜欢,十分痛快地付了银子。那摊主笑得更是巴不得两位立刻洞房,他这一单生意赚了大半年的银子,家中的屋顶都能再翻新一遍! 摊主笑呵呵地送他们去河边放灯,很希望发展成回头客:“两位公子得了朝朝暮暮,下回再来可要买个白头偕老?” 谢柏峥哭笑不得,但要是霍靖川喜欢,那就买吧。 花灯放入水中,顺着河流慢慢飘走。两人跟着那两盏灯走了一路,回过神来又觉得好笑,便就这样慢慢回了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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