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东西?”他骂骂咧咧低头去查看,蔺渝也循声看了过去。 他看见对方从地面拎起了一只锤子。 这锤子并不大,木质把柄,看起来是白色的橡胶质地,工作人员顺手拿着它在地面敲了两下,发出了令蔺渝熟悉的“砰砰”的声音。 他微微睁大了眼睛。随即跟着工作人员一起走出了房间,听他们并不怎么在意地随便议论着,大概是觉得这是之前什么人留下的,毕竟这栋别墅是不少综艺团队用来录制节目的固定地点之一。 住在一楼的嘉宾们离陆冉的房间更近些,蔺渝看见廉望雪远远地站在墙边。 他是未成年人,所以和其他四个女性嘉宾,以及尹辉一起住在一楼。 在低声议论和交流的工作人员,出现在现场的陆冉的经纪人和助理,以及茫然的所有嘉宾的骚动中,廉望雪倚墙而立。 他也换上了黑色的睡衣,似乎尺码有些不准,相较于他的身高小了很多,因此脚踝和手腕都短了一截,领口也有些低,清晰地露出深陷的锁骨,和一截挂在胸口的吊坠的细链。 他刚刚似乎是在低头摆弄手机,眼睫微垂,现在已经抬起了眼睛,正漠然地注视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他眼睛颜色浅,显得似看非看,没有焦距,一旦不露出任何表情,就更容易令人发憷。 哭泣的少女,安抚的前辈,不安的气氛,似乎都完全没有影响到廉望雪的姿态。 蔺渝走了过去。 廉望雪听见脚步声,侧头看向蔺渝的方向,他的睫毛在眼下投射出一圈清晰的阴影。 他看着蔺渝,眼睛眨了眨,浓密的睫毛蹁跹,像是有蝴蝶停驻,让他注视着蔺渝的眼神比以往还要柔软。 “怎么回事?”蔺渝问他。 廉望雪说:“刚才她突然尖叫着从房间里出来,一出来就哭着说房间里发生了怪事。” 蔺渝敏锐地捕捉到了廉望雪的用词:“...出来?” 廉望雪转向了他,点了点头:“我刚才在外边。” 不等蔺渝追问,他又补充说:“我出来和想节目组反馈一下我睡衣的情况,它有点太小了。” 蔺渝用奇异的眼神认真看了看他。 廉望雪的说话功底有进步,半遮半掩的,不想说的不撒谎,但也不说,说出来的东西不算撒谎,但只说一半,比如现在。 二楼的人也陆陆续续的都下到楼下来了,拍摄中断,大家交流了一下,才终于搞清楚了陆冉到底为什么要尖叫着跑出来。 她房间的摄像头莫名其妙坏了。 据说她是在房间里想要换衣服,想到以前参加一些真人秀节目和组合团综的录制的时候,会用衣服或者枕巾盖住摄像头,所以就找了一把椅子,踩上去想暂时遮一下,结果刚伸手碰了两下,发现摄像头居然被人砸坏了。 吸顶的摄像头,是用胶黏上的。 因为他们的房间很小,所以只需要这一个,安装在室内就足够拍摄到全部的画面。 【系统。】蔺渝唤了一声。 【我在】 【你作为娱乐圈的系统,一年可以承担两次“水军”的责任,这件事我没记错吧?】蔺渝问。 系统应了一声。 【我们房间安装的监控摄像头,肯定是联网的,所以你肯定很容易就能破解吧?】蔺渝问,【能让我看到陆冉在发生这件事之前的举动吗?】 系统有点迟疑,迟疑的原因好几个:【可以是可以...不过小渝,你确定?】 一个是,毕竟这是女明星的房间监控,虽然是录制中,肯定也不会有什么不能展示的部分,但总归有点不好。 还有一点是,系统的能力有限,一年只能承担两次责任,之前蔺渝因为高考时间,要求系统下水军黑自己,已经用掉了一次机会。 系统虽然也觉得陆冉的说法有古怪,但还是觉得贸然用掉另外一个机会,不太好。 毕竟现在刚入秋,距离年末还有好几个月呢,保不齐未来蔺渝还需要用到自己的能力。 天知道,它真的只是个娱乐圈逆袭功能的小系统啊! 蔺渝也有点犹豫,主要是他也担心未来会有需要系统出马的时候。 下一瞬,他的袖子被人轻轻扯了一下。 蔺渝回过神,看见廉望雪一只手用两根手指,小心地扯着他的袖边,另一只手正冲着自己举起手机。 手机此时是解锁的状态,屏幕壁纸赫然一副黑白色调的简单画作,寥寥数笔勾勒,其上有一只白色猫咪的背影,和他微信头像一模一样。 廉望雪说:“那段监控,你想看一下吗?” 蔺渝:“???” 刚瞌睡就有人送枕头?廉望雪想表达的是这个意思吗? “你朋友帮了忙?”他问。他记得廉望雪好像有个可以查别人IP之类,很精通电脑的朋友。 廉望雪:“...算是吧。” 蔺渝虽然觉得他这个模棱两可的回答更奇怪了,但好奇心暂时战胜了其他,廉望雪从自己的手机相册里点开了一个并不算长,也就数十秒的视频,调了静音,然后递给蔺渝。 蔺渝点了播放。 果然是陆冉房间的监控视频。这年头其实人很难有自己的秘密,尤其是这种监控摄像头,破解起来并不困难,据说运营商还会实时监控自己的每一位用户——这是蔺渝不知道在什么地方看到的杂七杂八的说法,他也不确定真假。 这个视频里的陆冉,搬来了一把椅子,应当就是刚才翻倒在蔺渝视线里的那一把。 随即就像她叙述的那样,她拿着一件衣服,跳上椅子,凑近了镜头,似乎是想用衣服把这个镜头遮住。 视频突然出现了剧烈的抖动。 没过多久,画面突然丢失了。 【她果然在撒谎!】系统立刻发现了问题,【她说她是站到椅子上就发现自己的摄像镜头坏了!如果在那之前就坏了,按她的说法!我们根本看不到这个画面!】 蔺渝没说话。他滑动屏幕下方的进度条,将这个视频往前跳转了数秒。 系统不知道他在做什么,但蔺渝做什么总有自己的道理。 他认真地点着进度条,来回挪动了一小会儿,使得画面定格在了某个瞬间。 廉望雪恰好在此时也凑过来看蔺渝拿着的手机屏幕。 两人一系统,一起对上了画面里一张靠近画面边缘,稍显扭曲的面容。 那是在画面抖动前,即将消失在监控里的陆冉的脸,她的眼睛直勾勾盯着摄像头,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恰好被镜头捕捉到了这一瞬间。 那笑容在其他时候,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在这种情况下,恐怖氛围拉至满点。 如果谁还看不出是陆冉自己对摄像镜头动了手脚,就是傻子了。 可是...为什么?她为什么要这么做?是要做什么不想被拍摄的事情吗?可是如果这样,用衣服遮住就好了,干嘛要发出尖叫,引起众人的关注?是想要吸引注意力?又或者...? 【嘶——】系统发出了像是牙痛一般的抽冷气声。 蔺渝盯着镜头里陆冉诡异的表情,半晌退出视频,将手机还给了廉望雪,礼貌地说了声“谢谢”。 廉望雪收回手机,并没有主动就这个视频,和这个画面与蔺渝进行交谈,两个人沉默地站在靠墙的位置,注视着大堂里人来人往,一时间缄默不语。 系统小心翼翼地问:【陆冉很危险吧?她撒谎是为什么?难道是想杀了你?】 蔺渝说:【咱们这又不是一个无限流的世界,不要用无限流世界的眼光来看待这些问题比较好。】 系统小声嘟囔:【也好不到哪儿去吧?“蔺渝”的自杀死亡就很可怕啊。】 蔺渝摸了摸下巴。 其实最可怕的东西是未知,而不是蔺渝的自杀,如果知道了他在自杀之前见过谁,说了什么,又是怎么想的,自杀事件就会变得稀松平常...撑死了就是他去世的尸体可能会吓到一些人而已。 而节目还要录制。 所有人的档期都很珍贵,耽误的日程必须快马加鞭才能补上。 陆冉的情况,本暂时当做了一场意外事故,毕竟在综艺录制过程中要注意的事情实在太多了,不能面面俱到,蔺渝也不确定节目组的工作人员有没有注意到陆冉如此明显的撒谎行为。 但是明星里的撒谎精本来就不少,说漏了嘴需要团队兜底的情况更不在少数,大概就算节目组知道,也不会觉得怎么样吧? 撑死了就是和明星背后的团队需要连夜协调商议罢了,辛苦的都是打工人嘛。 蔺渝不无讽刺地想着。 他此时靠在自己房间的床上,面前不远处,扛着摄像机的摄像老师正对着他进行近距离拍摄。 从头顶传来的声音,古怪却异常清晰,正在宣读“第一天晚上”大家天黑请闭眼游戏的结果。 蔺渝垂着眼睛隐藏住所有的情绪,只漫不经心地听着。 “...下面由我来宣布昨天晚上的情况——” “昨天晚上被袭击的是住在101房间的尹辉,尹辉死了!请所有人立刻道楼下大堂集合,我们将进行白天的叙述和投票放逐可疑人选环节。” “再重复一遍,尹辉死了,请所有人立刻到楼下大堂集合!” 蔺渝娴熟地扯出了困惑惊愕的表情,然后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踩着拖鞋,打开房门走了出来。隔壁的房间里,二楼的其他嘉宾们,也纷纷带着摄像老师和工作人员走了出来,大家彼此对视几眼,都看到了对方眼里或真或假,或者二者兼有的神情。 蔺渝在楼梯口谦让了一下,让前辈们走在自己前边,待下到一楼,那面巨大的液晶屏幕,又已经伫立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屏幕上显示着一只硕大的喇叭,接下来的声音,将会从这里传达给他们。 大家按照抵达沙发边的顺序依次坐下。 蔺渝稍微顿了几秒,避开了陆冉前后的位次,虽然他不能确定对方有没有也醉翁之意不在酒,刻意等待自己的意思。 他尽量让自己的姿态自然,选择了白天城身边坐下,紧接着身侧一沉,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廉望雪也紧挨着他坐下了。 然后对方倏地凑近了蔺渝的耳侧,蔺渝听见他低声说话,呼吸间倾吐着热气:“一定要小心。” 小心什么?蔺渝来不及多问,现在也不是场合,天音再次开口说话了,所以他仓促间只来得及给廉望雪一个还算坚定的“我听到了”的眼神,就收回了目光。 “下面请昨晚的死者尹辉留遗言。” 只有第一夜晚上被杀可以留遗言。 所有人的目光,都霍地投向尹辉的方向。 尹辉的面容苦涩,面对所有人或者震惊,或者怀疑的目光,他无奈地交握了一下手指,然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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