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渊见证了刚才一幕,意识到祝岚给出的是什么,不由诧异:“天阶神木…” 祝枫注视着祝岚,接过桃枝的那只手渐渐收紧,“为什么?” “若将来你和绯浊之间只能活一个,”祝岚背过身, 让人无法看清表情, “我还是更希望,死的那个人不是你。” 祝枫停顿了片刻, 突然问了句:“你种下的因,不想亲眼看看结果?” 祝岚没转过身, 只道:“我和那人的因果,早就该结束了,从今往后,我与你亦然。” 祝枫又问:“对于这一切,你后悔过吗?” 祝岚:“…不曾。” 祝枫不再多言,转身走至岑渊身边,拉过他的手,就直接朝反方向走去。 岑渊多看了眼那边静默不语的祝岚,然后跟着祝枫一同离开。 半晌,祝岚才转头看向两人远去的身影,瞥见二人相牵的双手,神情稍顿。 直到再也看不见他们背影,祝岚才收回视线,转身隐入飘扬的风雪中。 某年桃林,一人也曾在花下问过她,他先天命格孤煞,是否还能与她执手。 少女笑骂一声,没放在心上,答了句当然。 后来,桃花开败归尘,旧人离散成仇。 回去的路上,尽管祝枫声称已经无碍,但在岑渊的强烈要求下,御空的人换成了他。 两人不知被传到了什么地方,还在摸索回去的方向。 依然是云端之上,风声呼啸,区别只在于换了站位,短暂的沉默后,祝枫突然道:“我没事。” 前面的岑渊偏过半边脸,“我真没想到会遇上她。” 祝枫则说:“正好,我和她之间的事,早该有个了结。” “反正从很久以前起,祝家那些事,就已经影响不了我了。” 岑渊看着他的脸色,一堆想说的话堵在喉间,最后说道:“如果你有什么想跟我说,我随时等候。” 祝枫“嗯”了一声,表面说着不再困扰于过往的人,却一直默默望着倒退流淌的云雾,出神了良久。 半途中,岑渊问道:“祝枫,等一切事情解决后,你有何打算?” 刚才祝岚的话,也让岑渊不得不认真考虑起以后的事。 如果祝枫和绯浊终将对上,那么祝枫的身世自然是瞒不住了,到时候,他能不能以从前的身份正常留在仙盟,还是个问题。 “没有结果的事,何须过多讨论,也许我无法…”祝枫看见岑渊愈发凝重的表情,终究没能将后半句最坏的情况说出口。 “我知道,你不希望我去面对那些,对吧?”祝枫垂下目光,“像我这种人,连降生都伴随着算计与仇恨,最后却还要为这摆脱不了的身份和责任赌上性命,是不是挺可笑的?” 岑渊看了他片刻,却说:“如果你想逃走,现在就可以,我不会拦你。” 祝枫没料到岑渊会这么说,微微顿了下。 “但你没有,将来也不会,无论是为了你自己,还是为了我,”岑渊道,“所以我知道,这其实是你的选择,是吧?” 就跟祝枫当初在秘境遗泽,席卷一切的彼岸花攻击下,选择站出来一样。 他了解祝枫,如果那人真的打定主意去做什么,谁也动摇不了他的决心。 祝枫眼神微闪,一时说不出话。 “单论私心,我确实不想让你去面对那些,你当自己是谁啊,”岑渊稍微加重了语气,“所谓救世,凭什么全部压到你一人肩上?” “不过想再多也无济于事了,”岑渊逐字逐句道,“我现在能做的,就是不让你独自一人去面对那些。” 比当年在秘境更幸运些,他这次拥有更多的选择。 他瞧见祝枫欲言又止,立即说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顾好你自己吧,我不需要你保护。” 祝枫微一蹙眉:“岑渊…” 岑渊突然拉近距离,凑在他耳边低声道:“祝枫,你要是敢轻易死了,我就算追到地府也不会放过你的。” 他满脸认真,凶狠的语气不似作假。 祝枫滞了一瞬,微抿了抿唇,难得声音低闷:“好。” 岑渊满意地退回身体,继续说道:“刚才在剑冢,我确认了一些事,我们要快点了。” 祝枫目光跟随着他一起移动,“回仙盟?” 岑渊站回原位,目视着前方,“不,断渡道。” 两人被传送到的地方比琉霜境更为偏远,等他们赶到仙魔边境时,已经是很久一段时间后了。 岑渊所料不差,上次来到边界不过是数日前的事,如今他们单是在外围上空见到的景象,相比前一次,就已是天差地别。 压抑的乌云大片盘踞在高空,四下昏沉,不同之处在于,除此之外,天际呈现出割裂的两种颜色,一半是赤焰般的红,一半是无尽的漆黑,怪诞而混沌。 就岑渊对边界为数不多的印象,这片地域的天气和气压似乎就没正常过,显然这一次所发生之事的严重程度,已足以致使天生异象了。 而祝枫早在当年遗泽见过这样的天空,也预料到什么,内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尽管如此,他依然难以置信:“怎么会现在就…” “确实太快了,”岑渊轻叹一声,“我们相隔太远,发生异动时,根本一无所知。” 祝枫不解地问:“明明设下了结界,为何还会如此?” 岑渊无奈道:“断渡道的结界能防住活人,却隔绝不了魂灵。” 当年知道莘回的特殊来历后,他早该有所警觉的。 阴晦的光线让底下一切都昏暗难辨,却仍能隐约看到地面上黑压压一片的密集人群,虽看不清是那方势力,但人数远比几日前设下大型结界的时候要多。 祝枫凝视着下方之景,出声问道:“下面会是什么情况?” “下去就知道答案了,”岑渊看向他,“你准备好了吗?”
第144章 绯浊 祝枫注视着下方, 深深呼出一口气,“走吧。” 空中弥漫着一种令人不适的低压气息,他们缓缓下降,越接近地面的区域, 同时能感觉到那股气息越来越近。 一定距离后, 他们看清了地面的情况,不幸中的万幸是, 底下气氛虽剑拔弩张, 但那群人依然按兵不动,可能还处在对峙阶段,没有正式开战。 仙盟和魔界合力设下的结界应该还没被攻破, 却也不值得松一口气。 两人的突然闯入引起了一部分人的注意力,仙盟那方有人认出了祝枫, 因盟主事先交代过,等二人落地后, 他们立即让出了一条道。 岑渊出于保险,下来前就将无上晴收起来了,他跟着祝枫往人群深处走,一边转头看了眼魔族那边,不少视线也集中在他们两个身上。 达成合作的双方,两边气氛出奇地相似,大多数人的神情都低沉而严肃。事情发生得过于突然, 遇上这种状况, 任谁也轻松不起来。 他们所在位置看不到盟主以及魔尊的身影,不难料到, 这两人以及促成此次战局的第三者,应该都在场地前方, 断渡道边缘,也就是结界隔绝的地方了。 “看来的确事出紧急,盟主甚至没来得及传音给我。”祝枫抬首遥望人群最前方,边走边说道。 “目前我们只是来送剑的,”岑渊提醒道,维持镇定的语气却难掩忧心,“未到必要关头,你先别出头。” “嗯。”祝枫偏头看了眼岑渊的脸色,心里想组织出几句话让对方放宽心,知道在这种气氛下效果微乎其微,憋了半天还是放弃了。 他们穿梭过外围的重重人群,终于勉强看见了最前方须流明的背影,以及远处那道相隔的半透明结界之后,骇目惊心的一幕。 结界另一侧的焦黑土地之上,密密麻麻排列满了数不尽的勉强称作人形的生灵,显而易见,与这一侧之人最本质的区别在于,那些东西,是魂灵。 它们的面目完全模糊,难辨原本样貌,但无一不手持兵器,部分还身披护甲,印证了焚野之前的话,它们是当年仙魔大战时战死于断渡道的亡灵。 “之前无念城的魂灵…”祝枫见到此景,迅速反应过来什么。 “单凭悲欢铃,无法做到那种程度,”岑渊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是他的手笔。” 焚野他们不是在试验悲欢铃,是在试验绯浊对怨魂的操控能力。 表面过于引人注目的悲欢铃,只是个混淆视听的幌子。 当年无上晴中属于绯浊的那缕残魄,果然被莘回取走了。 因为有了仙盟和魔族合力守在边界,焚野和朔栖他们自然无法靠近断渡道,也减少了几分阻碍,但尽管如此,眼前的局势依然严峻。 那些魂灵几近透明的身体散发着滚滚黑气,而所有的黑气如丝线般牵连向半空,皆汇向了一个人,一个悬停在所有魂灵之上,且是结界那侧唯一的一个活人。 一名身披黑亮甲胄,面容冷峻的青年,比预想中看上去要年轻,乌黑色的披风自他肩处垂落,又被疾风掠至空中。 那人的模样没有传闻中那般凶神恶煞,而他的表情除了渗着彻骨的寒意,却几乎没有其他的情绪,愤怒,仇恨,杀意,都在他脸上无迹可寻。 他像一座静立在半空的雕像,什么都没做,但自带着一股肃杀之气。虽与传闻中被称为杀神的前魔尊的形象有所偏差,但只要他置身于人群中,就能叫人一眼认出来。 那人泛冷的目光微微下压,以一种审视者的姿态,俯视着结界另一侧的众人。他先是扫视了一边压阵的魔军,表情并不意外,然后又转向了仙盟这边,这次显然看向的是须流明。 “真是令人怀念的脸庞,”他不急不缓地出声,声音分明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一个人的耳中,“多年不见,还劳烦你们如此兴师动众,我真是受宠若惊啊。” “须流明,以及…”他漫不经心地又看向魔军那边,不知是真忘记了还是存心的,明显停顿了几秒才接上,“老魔尊之子。” “你!”那边领头的魔尊明显被激怒了,似乎被勾起了某些往事,他脸色阴沉,最终内心的忌惮盖过了怒火,咬紧了牙,没有轻举妄动。 底下的大批亡灵虽处在绯浊的控制下,此刻也都蠢蠢欲动地发出低沉的嘶吼,像是压抑已久,只待操控者一声令下,就会扑向结界,撕碎吞噬结界外的一切生灵。 绯浊对此不甚在意,瞟了眼沉下脸盯着自己却一言不发的须流明,语调微扬:“二十年不见,仙盟盟主怎么成哑巴了?” “还是说,表面不动声色,在心里偷偷盘算着怎么再杀我一次?” 须流明终于开了口,声音难得冰冷:“那件事,我不介意再做一次。” “是吗,你若还与当年一样,有与我一战的能力,”绯浊一扯嘴角,空中的身形一动,离结界又近了些,“怎会只敢隔着这结界与我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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