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还没说完,陆今安浅浅笑着拿出一个保温盒,轻轻柔柔地说:“饿不饿?要不要喝点水,再吃点软和的东西?” 她似乎对陆燎为什么昏迷、为什么受这么重的伤毫不在意,只问他要不要吃点什么。 陆燎沉默了下,说:“要,想吃一点。” 陆今安就先去给他拿水。 轮椅转过,听着水声沥沥而下,女人垂下眼,敛了笑。 只有她自己知道有多害怕。 小燎这个孩子总是很有自己的想法,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那双眼眸就闪烁着灵动的光辉,分明是个不服输的孩子。所以她选择了放手,让他去做他想做的,让支撑这个家的人,变成小燎。 但似乎放手过了头,连孩子受了什么伤、生了什么病,孩子都不肯说。 每次一联系,不是“妈我过得不错”,就是“妈我这里没什么问题”。 没什么问题、过得不错。 如果不是母子相连,在陆燎倒下的那一刻,她浇花的水壶都直直从指尖脱落,古怪的心悸让她察觉到了不对劲,她什么时候会发现自己的孩子竟然重伤成这样呢? 生命母树偶尔会传来呼唤。 祂在说,你孩子太拼命。 祂在说,我们的孩子状态不好。 所以她选择了直接来找他。 她要亲眼看看自己的孩子到底“好不好”。 陆今安把轮椅又转过去,帮陆燎把床摇起后,笑着把水杯递到他手上:“来,先喝点水。” 陆燎眸光闪烁,他捧着杯子,问:“妈,你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母子对视,陆今安轻声说:“只有你想说的时候,我才想听……别的没关系。” 她伸出手,轻轻帮她的孩子捋过落下的发丝:“我知道你怕我们担心,但是妈妈也想知道你过得好不好,妈妈也想你在受伤的时候,能像小灼一样跟妈妈撒娇一次,就说‘妈妈我疼’就好啦。” 她也想孩子能扑进自己怀里,念念叨叨一次难受,就好啦。
第95章 三年又三年 可是陆燎不知道自己要说一些什么才好。 在原世界, 他的父母从小就教他,“你是个男生,不能撒娇”;“你是男子汉, 男子汉是不可以哭的”。 如果陆燎受伤了,去找父亲,父亲会很不耐烦地说:“这点小事你都做不好?” 去找母亲,母亲会责备他:“你看,这就是你不按我说的做的下场。” 不过,连父母面都见不到才是常态。 所以陆燎学会了什么伤痛都自己咽下,自己知道就好了,不需要告诉父母。 所以后来偶尔陆燎因公住院, 回一趟家拿东西,父母会责怪:“你这孩子为什么这么沉闷, 什么都不说。” 陆燎也会想,是啊, 为什么我这么闷呢?可是说出来, 又有什么用? 但现在, 他这个世界的母亲, 漂亮的眼里会流露出心疼, 温柔地和他说, “你能和我撒个娇就好了,能把疼痛都告诉妈妈就好了。” 陆燎眨了下眼, 一时间组织不出完美的语言。他只是性子冷,可也不是不会说话。可在当下, 他真的不知道怎么说。 陆今安看出他的纠结踌躇, 主动伸出手摸了摸孩子的脑袋:“好啦,知道小燎是个嘴笨的, 说不出来也没关系,妈妈知道你懂我意思啦。” 她笑笑,把手里的保温盒打开,里面是她盛的粥:“喝完水就吃点粥,你才醒不久,喝粥好消化。” 陆燎接过还温着的粥,他垂眼看着尚能窜出一点热气的粥,轻声问陆今安:“妈……如果我说,我不是你的孩子呢?” “……” 陆今安微笑着摸摸崽的额头,怜爱地说:“晕了这么多天,脑袋都睡糊涂了。” 陆燎:“……” 青年蝶翼般的睫毛猛地扇动,认真望着母亲:“妈,我是说真的。” 系统没阻止陆燎说这话,它甚至有点自暴自弃了,什么都暴露出来了,索性也就不管什么保密协议咯。 陆今安见他说的认真,也渐渐敛了笑,回望过去,眸里荡漾着柔和的春水。 她收回摸崽脑袋的手,双手交叠搭在腿上,她像是仔细想了一会儿,而后勾起唇角,再次笑了出来。 白昼的光洒在她的发梢上,像是为她镀了一层圣洁的光。她背对着窗户,一双和陆燎相似的金眸亮着,似乎能搜寻到过去圣女的痕迹。 她挺直了脊背,微微扬着笑,眼里的爱意藏都藏不住:“从你到这个世界开始,你就是我的小孩。” 陆燎呼吸骤然一窒。 嗓子眼有些发涩,眼眶的酸意藏都藏不住。 哪有母亲认不出来自己孩子的呢?只是她接纳了来到新的世界惶惑不安的陆燎,将一样的爱分给了这个陌生的小孩。 “所以他好吗?”安静地看着陆燎假装埋头喝粥,陆今安轻声问道。 陆燎想,若是“陆燎”知道自己的家人还在记挂他,也会很高兴吧。 他放下碗,点了点头:“他状态很好。” 陆今安不由松了口气:“那就好。” 她有点骄傲地笑出来:“这样我就有三个很优秀的孩子啦,真好。” 陆燎说:“等一切尘埃落定了,他也能回来了。” “好呀,”陆今安欢快地眨了眨眼睛,“到时候我们一家人一起出去玩!妈妈还有好多地方没去过呢……” 陆燎一一答应,等陆今安开心地说完之后的期望,他才问:“妈,你只是来照看我吗?” 陆今安愣了下,有点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脸:“当然不是……小燎你这都看得出来?” 陆燎倒也不是看出来的,而是系统和他说,本来要自我修复一个月才能醒的他,在陆今安来了的第三天就醒了,之前昏睡了一个星期。也就是说,他只用了十天就醒过来了,比原计划好了很多。 陆燎点了点头,担忧地问:“妈,你是不是消耗了自己?” “没那么严重哦。”陆今安让陆燎放宽心,“我只是渐渐少利用自己的力量,但还存了一点在我的体内。毕竟做过圣女,和普通的精灵族还是有些不一样。” 她垂下眼帘,缓缓展开手掌心,又缓缓攥紧。 陆今安说:“我试图用我的力量将你唤回,不过小燎不必担心妈妈的身体,我毕竟比你有经验很多,这点力量的涌动不会算什么。” 陆燎不赞同的视线锁在母亲那双腿上,陆今安摸了摸腿,笑了笑:“这和力量的消耗没关系啦。” 只是或许现在还没有办法解决罢了。 陆燎只好说:“您要是有任何不适,请务必和我说……对了,是谁同意让您进来的?” 他担心是谢知凛做的,想要把他母亲骗到军营控制,然后叫他做些什么。 尤其是在他昏迷前,收到伊什塔尔组织给他传来的暗报:谢知凛加大了在首都拉拢议员的动作,似乎想要掌握议会大多数票,从临时元帅彻底做成正式元帅。 陆今安安抚他:“妈妈也不是完全两耳不闻窗外事啊!”她眨了眨眼睛,“我找你的朋友,悄悄进来的。” 只靠詹姆和陈一叶当然不能随意放家属进来看军队在任的军人,显然这背后真正同意者是安德鲁将军。 又一次欠将军人情,陆燎有点头疼地捏了捏眉心,但没和陆今安说,怕母亲担心愧疚,于是只是说:“是我朋友带您进来的吗?那我放心多了。” 抿了下唇,青年的尖耳不自觉动了动,染上了些许红色:“总之,谢谢妈妈来看我……如果不是您,我也不会这么早就能醒来了。” “谢什么呀,”陆今安睨他一眼,“母子间还说什么谢!真是的,小燎该去学学《说话的艺术》!” 陆燎:“……” 陆燎:“是是,我一定学。” * 陆燎彻底恢复后,他安全送别陆今安,他就又不要命地投入了阻击兽潮的努力之中。 好在上次因为断了兽王的输送线,尽管对方还余了些许力量,但对帝国军队多了几分忌惮,因此异化兽接下来的几次来犯更像是一种试探和骚//扰,而非完全的进攻。 也正因战争节奏的放缓,皇帝借此让谢知凛保持临时元帅的位置,将战争彻底解决了,再说选举等事宜。 安德鲁将军则一点一点地尝试将陆燎的位置往上拉,直到对方能掌握比较强的势力才止住。 而谢知凛为了试探陆燎,也将更多灰色地带的任务派给了对方,倒让陆燎在灰色领域也变成了阎王似的存在。 三年后,帝国边境外某沙漠。 “轰轰”的悬浮式摩托噪音轰遍原野,伴随着的是昂扬的声音:“陆队!我抓到了一只蜥蜴——卧槽!” 车翻到沙漠的闷响和异化蜥蜴的愤怒嘶鸣交织在一起,闹了一会儿,归于寂静。 寂静的创造者懒懒收起弓箭,冷冰冰地警告:“安森,不要没事找事。” 翻坐在地上的半机械人裤腿上全是沙土,他摸了摸自己短簇的头发,并没被这冷冰冰的警告吓到,反而还更欢快了:“陆队,多亏你啊,这只蜥蜴才被弄死!你太帅了!” 安森嘿嘿一笑,一个干净利落的腾跃,就站到了银发男人面前。 他滑稽地行了个礼,咧嘴笑笑,眼睛亮晶晶地开玩笑道:“陆队,我拿这只蜥蜴当求婚礼物,你觉得怎么样?” “不怎么样。”男人把弓箭重新背到背上,冷漠地回答。 在一旁踹掉另一只异化兽的蓝色皮肤男人若有所思地往这边看了一眼,眼镜折射出白光,帮走开检查其他地方的男人开了口:“安森,都跟你说过了,陆上将有家室。” 他身边的队员笑嘻嘻地探头喊安森:“就是,天天想挖人墙角,安森你不行啊!” 两年前安森加入了这只队伍,据说雷厉风行,强度最大。安森还有些惴惴不安,心里以“自己可是半机械人不怕吃苦”的理由安慰自己,结果一加入,迎接他的就是那时还是少将的陆队长美貌的冲击。 安森呆住了,安森沦陷了。 经过四方打听,他确定陆燎只是说“有对象”,但观察下来,除了他的好友詹姆和陈一叶经常在他身边活动,根本就没看到别的举止亲昵的活人! 安森确信,这只是陆燎拿来挡桃花的借口! 所以只需要热烈的追求,陆队长指不定也会同意! 然后…… 然后他就追了两年,对方也没答应,反而指了指那些被掰断手指过的追求者,给他看过往失败案例,接着叫安森滚远点。 尽管队友都提出异议劝他放弃,安森还是不撞南墙不回头。 反正陆队现在身边也没人,又没真的掰断他的手指,他继续追求也不怎么样的。 况且,三年下来,陆燎的迷人度又高了一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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