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是开了有些年头的老字号了,城里的老饕都爱来。” “要一份招牌的辣水卤羊蹄,一碗手撕羊肉,两碗羊杂汤。” 祁北南叫了菜,问身侧的萧元宝:“可还有想吃的?” 萧元宝道:“再要份拌胡瓜。” “好嘞。郎君,哥儿可是头回来咱羊蹄子,铺里除却羊肉好吃,蟹面,蟹饭味道都好。” 萧元宝眼睛一亮:“你们店里还做蟹?” “就产蟹的时节上出两道菜,平素里还是羊肉为主。” 祁北南道:“便要一碗蟹面尝尝?” 萧元宝小声道:“点这般多,吃不下该糟蹋。” “无妨,就要一碗,你吃不下我吃便是了。” 伙计看了两人一眼,笑说道:“郎君与夫郎当真是恩爱。” 萧元宝闻言,一张脸腾得一下便沸腾了。 他连忙欲道:“我们不……” 话未说完,那伙计便急着去与新来的一桌客点菜,匆匆道了句: “二位稍等片刻,这就上菜,还请先吃点茶汤。” 话罢就去了。 萧元宝只好尴尬的闭了嘴巴。 他回头看着慢条斯理与他倒茶水的祁北南,只见人面不改色,他有点不高兴,轻戳了祁北南一下:“方才那伙计说甚么,哥哥没听见吗?” 祁北南道:“由着他说去。” “教人误会怎么好,哥哥往后在外头说话还是谨慎些吧。” 祁北南把茶放在萧元宝身前,反问道:“怎么了,你怕谁误会么?” “我、我没怕谁误会呀!只是觉着、觉着不好。” “哪里不好?是我不好么?” 萧元宝抬眸看着祁北南,又心虚的躲开:“我没说哥哥不好的意思。就是……就是怕人误会了,耽误哥哥说亲。” 祁北南眉心微动:“能被耽误的,便不是合适的人。合心的,不会受耽误。” 萧元宝一时不知如何言语。 好在这时候菜上来了。 于是他便错开了话头:“这手撕羊肉好香啊。” 迫不及待拿了箸儿送了一块进嘴里,软香粘牙,竟是一点不觉腥臊。 “哥哥快尝尝。” 祁北南动了动筷子,点头说不错。 更妙的是羊蹄子,先下料子卤进了味儿,又再做辣料焖炖。 蹄子被炖得脱骨软烂,嗦上一口,满嘴蹄子肉料香,下酒的绝菜。 萧元宝一连啃了两根,言甚么时候要给萧护带几根回去与他下酒吃。 “这蹄子好吃不算甚么,有银子谁都能来吃得到。” “那你说还有谁家的菜是有银子吃不到的?” “嗐,你别说,我前些日子在蟹店吃蟹,听友人说城里来了个了不得的灶人,她的菜,可不是有银子就能吃得上的。” 祁北南见萧元宝吃蹄子一张脸儿被辣得发红,去给他取要了些冷茶解辣,就听见屋里有一桌子人正在闲侃。 “灶人不也都是为糊口么,甚么来头还有银子都吃不上。” “偏人家不缺银子,这位灶人老娘子是从宫里御膳堂出来的人物,如今告老还乡,回来咱县上养老咧。” “真假,你可别糊弄人!” “你不信,老娘子就住在芙蓉巷上。上个月才从牙行买了四个人去伺候。我兄弟在牙行做事,能有得假?”
第67章 祁北南唤来伙计, 在他耳边吩咐了两句,又给了他两个铜子的赏钱,伙计得了钱, 欢喜的便去了。 “作何与那伙计赏钱?” 萧元宝抬起两只眼睛, 便见着祁北南与伙计在交谈。 “打听,问点闲。” 祁北南把冷茶给萧元宝:“快喝点茶汤,瞧你额头都起汗了。” 萧元宝抿嘴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捧过冷茶, 一口喝了个干净。 茶罢,两人一起瞧着铺里的动静。 “伙计,你怎多上了一叠子酱胡瓜?我们并不曾点。” 屋里那桌子人, 瞅着小二哥又送上了菜, 都停了箸儿望向他。 “相公, 郎君, 这叠胡瓜是外头的郎君送与几位吃的。” 伙计道:“郎君方才偶得听相公说起芙蓉巷的老娘子手艺见识了得, 一时听得入神, 想与相公们一道说话儿, 奈何面皮儿薄, 不好意思贸然接相公们的话头咧。” 闻说如此,桌子上几人望向外头, 祁北南微微笑着同人点了点头。 “是个俊官人。” 几人说罢,那与同桌人侃话的男子热络, 与伙计道:“速速请郎君进来一同吃盏子酒。” 萧元宝瞧着祁北南进了铺里去,那张桌子添了条凳儿, 祁北南就在那坐下。 也不知与桌子上的人说了什麽, 惹得桌上的男子皆是欢喜的笑。 他将先前吃了几口与了祁北南的蟹膏面又端了回来,兀自夹了一筷子送进嘴里。 面已然有些凉了, 祁北南也只吃上两口,内里伙计便把人请了去。 约莫去了一盏子茶的功夫,祁北南才从里间出来。 “可吃饱了?” 萧元宝点点脑袋,两只急于知道结果的眼睛望向祁北南。 “那走吧,我们步行回去整好消消食。” 祁北南唤来伙计结了账,天色已然暗了许多下去。 街市两头陆续亮起了些灯笼,城中最高最大的楼宇已然是通火通明。 “据那霍三哥说,这位老娘子是两个月前才到的县里。她在宫中膳食堂做过十年宫婢,宫中缩减用度时,她被放了出来。” “出宫那年不过二十五的年纪,在京城上嫁了个商户人家,那商户天南地北的做生意,与她情分并不深厚,一直不曾有个一男半女的孩儿傍身。后头那商户陆续又娶了几房妻妾,老娘子更是受冷待。” 祁北南将打听来的消息说与萧元宝听:“后来不知如何,这老娘子便回了县里,当是要在这头养老暗度晚年了。” 萧元宝问道:“岭县是老娘子的老家?” 祁北南点点头:“是如此言的。” 萧元宝眨了眨眼睛:“哥哥特地前去打听,是想我拜这位老娘子做师傅?” “老娘子虽只是膳食堂的宫婢,但若是不会厨艺,是进不得膳食堂的。她在宫里待了十年之久,后又在京都半辈子,所闻所见,再是没有比这般更有经验更能增长见识的灶人了。” 萧元宝应声说是。 “只不过这样的老娘子,见尚且难见着,就更别提能得她传教指点了。” “我听说县里有位相公,便言自己是宫里伺候出来的人,端得身段可高,两只眼睛都长在了天上去。素日里只接乡绅的帖子,商户人家的送帖儿都不带瞧的,做官儿似的威风。” 祁北南道:“有些本领的人难免倨傲,像是宫里放出来的人,在京城上并不新鲜。若本领了不得的,在京都也一样过得好,但到底是少数。” “大多宫人也都是寻常人,最好的年纪都留在了宫中伺候,放出时年纪多数都大了,想寻个好人家并不容易。” “这些宫人也知在京城沾不得甚么好,若没有好去处的,大都会选择返乡。” “回了乡里消息一放出去,当地的乡绅士族对其反倒是毕恭毕敬,重金重礼请去教授自家孩儿长见识,替宫人养老。这样的事情地方上很是寻常。” “凡事只怕用心,不管事情成与不成,前去打听问询一番总是好的。若不成没有多少损失,若成了,其间好处自不必说。” 萧元宝嗯了一声:“哥哥说得对。是个难得的好机会,我一定会去试一试。” “哥哥不必为我的事情再思虑周折,这回我自行前去打听吧。当初为着同蒋夫郎拜老师,哥哥已经为我跑了不少,晃眼就快年底上了,明年得秋闱下场,不可再分心旁的事情了。” 祁北南倒是愿意为着他所有的事情周折,也不怕麻烦,只是他也知道萧元宝长大了,不会再事事都在他的羽翼之下。 “好,依你的意思。” 祁北南徐徐往前走着,晚风拂起广袖,送来凉爽。 他偏头看着明眸皓齿的萧元宝,因着有了新的志向,眼中又闪出了光亮。 像一颗星星。 “小宝。待着秋闱以后,哥哥告诉你一件大事。” 萧元宝正浸在如何与老娘子搭上线时,乍得听见祁北南如此说了一句。 他微微一顿,不知为何,心中有个预感,祁北南或许会说婚约的事情。 萧元宝没有追问,也没有多言,只道了一句:“好。” 祁北南嘴角扬起,眸间可见笑意。 过了两日,萧元宝去了一趟明家。 这两日里他又问询了百事通,确保了芙蓉巷里真有这么一位宫里出来的老娘子以后,他才去把消息带给了明观鑫。 两人交好,他也没瞒明观鑫,直言自己想与这位老娘子搭上关系,得她指点做菜。 明观鑫本就喜好吃,得闻县里有这样一位宫里出来的老娘子,立便想尝吃一番宫里的手艺。 “待我教人写了帖儿,封一箱子厚礼前去,把这位老娘子请来做几碟儿宫里的菜。届时我再唤上表哥,三五好友,你与祁郎君一并也都过来。如何?” 萧元宝欢喜道:“那可是再好不过了。” 明观鑫笑眯眯,眼睛却打转儿,心中想着到时候如何宰他表哥一笔。 萧元宝从明家回去,便安心的等着消息。 谁晓得过了两日,明观鑫气乎乎的前来,言:“那老娘子端得高,竟拒了我的帖儿。言老人家骨头老,不爱动弹,喜好清净。没儿没女的,养老钱足了,没心气儿再去挣许多的银钱。” 明观鑫还是头次见着这般老妇人,他拿足了诚意,往箱子里放了两只金蝉儿,另又些好礼。 且还只是请人的物,待完了席面儿还有谢礼。 不想老娘子竟真是个不爱财的。 萧元宝也没有太过失望,毕竟初始听闻这娘子的消息便说她不受钱财所动。 这朝算是应验了。 说来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老娘子先前嫁做了商妇,见得钱财多了,不为所动也属寻常。 只是这般,算是断了他原本的计划。 要想认识老娘子,又只能另寻他法了。 这日,祁北南从县学里头出来,发觉起了些雨。 雨水飘在梧桐叶子上,风袭来,已然有些冷了。 早午间都不曾下雨,也没备伞。 祁北南看着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雨,不晓得萧元宝会不会来接他。 “祁兄,可是未带伞?” 祁北南闻声,见着是马俊义,与他招呼了一声。 “不妨乘坐我家的马车吧,届时捎送祁兄到门口,也不费事。” 祁北南道:“多谢了。只是我还等着光宗,且家里见下雨,少不得前来送伞,到时候错开就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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