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越,既然你说他黎因抄袭你,那你先来,找出你的痕迹,让我看看你对自己笔下主角了解多少。”陶老将纸摊开。 里面有山有水,有公路有乌鸦,有血痕有放大的眼睛。 程子越的接过笔时,胳膊有些发抖,下意识的吞咽唾沫:“好....” 黎因只看了一眼纸,他心中便清楚了陶老的意思。 抄袭者会仔细研究原作。进行搬运更改,故事的主线不变,争取在画风上存异,因此抄袭者研究抄袭品的时间远远少于原画。 陶老的纸上杂糅了随机发挥和两人在短漫中片段进行颠倒顺序镜像等。 原作者可以轻易找出自己的,如果程子越圈出的位置不属于他,或者,是黎因的画,就足够说明问题。 “老师,这...这里面有几个是我的片段?”程子越问。 陶老回答:“四个。” 程子越忽然松了一口气,笔尖在上面勾出三个后,最后一笔有些犹豫,却还是落笔。 陶老看过,满意的点头:“黎因。到你了。” 黎因接过纸,他看着上面的碎片画,脑海中闪过他的故事,被抛弃的棉花小狗,在大雨天,雨滴是一处。 恶狼在弟弟死后陷入崩溃,满屏心碎。 捡到棉花小狗的时候在春天。 棉花小狗出车祸时在公路。 灵魂回归时,狼看着死而复生,弟弟灵魂曾经短暂栖身的棉花小狗重新复活时欣慰,最后转身离开的背影... 以及。棉花小狗重新扑过来,想要和狼一起流浪天涯时,天空散满春日桃花。 一共六处。 黎因停下笔尖,忽然抬头问陶老:“陶老师,我的碎片有几处?” 陶老:“五处。” 黎因微微皱眉,可笔却没停,他坚定的在纸上圈住第六处。 程子越笑了:“你多画了,老师说只有五处,难道你摇摆不定吗?” 裴长忌捏着黎因的耳垂,脸上头一次这么明显的露出得意的笑,格外骄傲,下一秒黎因抬起头坚定的回看着他,将纸递给陶老:“不,就是六处。” 董老摇头,眼珠中倒映处黎因那张瞧着并不坚强的脸,目光犀利:“难道你觉得我老了,记性变差了?” 年迈者来自专业的威压让在场人几乎喘不过气,气温骤降一般。 黎因说:“或许,但您这张纸上,确实有六个是我漫画里的片段,即便再细微,我也认得出,因为这是我自己一笔一笔画出的故事,没有人比我更了解。” 嘭—— 程子越脑海嗡的一声,唇瓣抿的发白,指骨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 陶老看了他许久,又看了看画,他点点头:“好!” “这画里,确有六处是你的。”陶老转头看着程子越,深吸一口气失望的说:“子越,你还不承认吗?” 程子越激动的没有半分再哭装可怜的样子,反而红着脸反驳:“我才是您的徒弟,您就这么相信黎因?明明我的发布时间才是——” “我之前一直不明白你为什么会提前结束交换生回国,国外校方保护你的隐私,如果我一通电话打过去,就会知道答案,子越,你确定当初你是不习惯外国生活才提前回来的吗?” 人品问题,私生活等等,都可以作为被提前劝退的理由。 程子越红着脸反驳:“就因为这张纸您也觉得我是抄袭?好,你们这么大费周折,不就是为了让我不参加比赛吗?这事闹这么大,我不承认,谁都别想参加。” “不还我清白,我,我宁可这个作品毁了!” 陶老无奈:“画能看人,也认人,每张都是自己的心血,在你们开学第一课就教的东西,你忘了当年你的作品被人洒到水痕都要哭三天,如今竟然能说出把作品随意毁了的话。” “子越,你太让我失望了。” 圣经里有个典故,两位母亲同时生子。一位母亲的孩子早夭,偷走对方的孩子,闹上法庭坚称自己没有偷,法官最后宣判杀掉孩子一人一半,偷孩子的母亲宁愿鱼死网破也不承认偷盗,反而亲生母亲为了留下孩子性命,愿意撤诉。 只有真正付出感情的东西才会舍不得受伤。 画作亦如此。 程子越一怔,耳边是一阵又一阵的嗡鸣:“失望?凭这一张纸,说我抄袭他,好,那微博的画风怎么解释?就连——” 黎因把手机打开放在他的面前,豪门小兔刚发微博,转发网上如今谩骂的抄袭帖,发帖;原作者是我‘朋友’,画风很好比对,欢迎大家鉴别~ “你...?”程子越被身后的椅子绊住,跌坐时魂似都跟着飞走。 “你们真的相信一个大一的学生能有这样的能力?他不过是一个被送到裴家联姻的礼物,连个人都算不上——” 裴长忌起身,目光如炬的盯着他:“程家的人栽赃真是一把好手。” 那双眼锁定程子越,甚至不需要暴露出任何信息素,只要他吐露出关于黎因的一句话,今天想要活着走出这扇门都难。 程子越冷汗连落,忽然绝望下来,他再怎么挣扎都成了枉然。 “子越,这不是你抄袭的,你怎么会选错?”元嚣不解的问,人群攒动,不可置信此起彼伏。 陶老说“选错不要紧,要紧的是人生都选错了路,我老了,子越,知错就改,你还有救。” 程子越深呼吸,胸腔止不住的大开大合,整个人麻木的站在所有人中间接受审视:“我不过是不小心看到他的稿,或许什么时候见的自己都忘了,我们画风,剧情,都有不同,潜意识而已,难道谁这辈子都不犯错吗?我认为没抄袭就是清白。” 证据摆在面前,他还想守着所谓的尊严。 半小时前他还在接受同学们的赞赏的目光和夸赞,此刻烟消云散。 “原来他是抄来的...” “我刚才还说那个大一学弟了,看到这些证据我都想道歉,救命好尴尬,下辈子不站队了。” “自己画的东西认不出来?太扯了吧,,。” “微博上的豪门大大在力挺学弟哎,肯定是一个老师教出来的,豪门大大这波绝对正义。” 陶老拄着拐杖起身,拉住黎因的手鞠躬:“我老了,没想到眼睛竟然真的不好了,哎——小黎,是我识人不明,我给你道歉。” “陶老师,不...不用。”他明白清者自清这个道理。 陶老年纪虽然大,可仍旧礼仪周全,他坚持道歉:“子越,以后我的课,你还是不要来了,明年参L国画展的事,你也不用忙了,我会换人。” 程子越在大学中积极参课,从南方来到京城,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站在聚光灯下发光发亮,去年他被交流学院退回学校,就是因为有人举报他剽窃,但国外重视隐私,只用不合适三个字将他退回。 陶勇知道他去异国他乡辛苦,准备推荐他明年毕业开画展重给他机会弥补没有完成交换留学的资历。 如果说面对裴长忌他还有自己的父亲兜底,两家合作他认为裴长忌不会把自己怎么样,那陶勇就是他在艺术系的靠山。 陶勇这辈子就收了三个徒弟,两个师哥成为画家漫画家名声大噪,而他如果被陶勇放弃,会成为所有人的笑话。 裴长忌已经宁愿赔钱也要搞他,他不能再失去陶勇这棵树!否则他的一生都要毁了! 程子越嗫喏的张了张嘴,唇角苍白:“您...您..您不能不我,老师,我为您做了这么多...我的画在大一就拿了国奖....您说我的天赋很好的,这还是您说的!” 只见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老师,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一时糊涂,您原谅我这一次——”他转头挪动膝盖想要拉黎因却被人挡住:“黎因,你原谅我,我道歉,我发声明,我退赛,可以吗?” 顾不得的脸面,早已布满了悔恨的泪。 他不能折损在这,证据凿凿,他想起身可膝盖已经站不住脚了:“老师,您知道我喜欢画,我想要成绩,我真的——” “喜欢画的人,不会偷。” “可自古哪个抢劫犯是因为钱多?他才大一,这些东西凭什么他能画出来,凭什么,他吃喝玩乐,已经拥有那么多,区区一个赛奖为什么还要和我抢!” 陶老注视着他的目光从失望已经变成不可理喻,摇了摇头,临走前说:“把你的东西收拾好,明天从画室搬出去。” 程总接到电话迟来,程子越眼中再燃几分希翼。 “裴总,咱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秘书说...您三天前就不许我们的船靠岸是为什么?”程总笑呵呵的,已经没了第一次见裴长忌的那份嚣张。 “三天前...”程子越惊恐的抬头。 他上次的事被发现了,裴长忌早就出手了... “合作终止,违约金今天就会打在您的户头,裴总的意思是,如果今天晚上八点之前二位没离开京城的话,以后想要在这里定居也是好的。”连宋温和笑着,从怀里掏出两种请柬。 一张里夹着飞去P国的机票,一张是京城的墓地。 二选一。想不想活看他自己。 程总脸色铁青,直接踹了一脚地上的程子越:“混账东西!让你好好和裴总相处,你做了什么!还不赶紧给裴总道歉!” 裴长忌捂着黎因的耳朵,牵着人消失在走廊尽头。 回荡在长廊中只有闹剧一般的责骂和喊声,人越来越多,闪光灯逐渐出现,程子越在另一种层面上圆梦,成为了闪光灯中的主角。 黎因耳朵痛的难受,回到车上横七竖八的躺在裴长忌腿上当窝。 裴长忌摘下他的耳麦给他轻轻揉,降噪开的越大,他的耳朵里塞得越痛。 声音很轻的说:“累了?” “一点点。”黎因这会不哭了,反应过来觉得有些神奇:“不对呀,为什么那个程总说三天前你就取消合作了?” 三天前黎因刚清醒些,他空出手来,想先取消合作让程家父子滚蛋,只是中间的插曲太快。 按照他的习惯,今天的事完全不用对峙,都不用吓唬带到港口看看一望无际的海洋,进去游两圈上来自己就认错了,然后把人拉到公海里去,裴长忌太知道这种人,像狗皮膏药似得一次不铲次次粘。 “我处理晚了,对不起。”黎因抿着唇,他想了一会问:“要是我们刚才就走了,没等陶老师来的话,怎么办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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