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话说得安先生神色渐软,林槐夏嘴角含笑,看来这个学子的口才不输兄长,能将死的说成活的。 林槐夏翩然开口,“安先生看来学子们对自己的成果很满意,不然,我们去看看?” 安先生态度软化,正愁没人给台阶下,闻言板着一张脸,“带路。” 黎惊雪领着安先生来到了写着名字的印记前,很明显是学子用细瘦的树枝写出来的,风骨嶙峋,与旁边童稚的花朵格格不入。 学子们看着安先生沉默的表情,心中忐忑不安,尤其是一时玩心大起写下安先生名字的学子。 下一次,他再也不手贱了。 …… “这次就算了,下次不许对修好的路动手,听明白没有?”安先生眼神锐利,从学子们的脸上一一划过。 黎惊雪脸上一松,“是,先生。” 安先生拂袖离去,转脸的瞬间是高兴的,下一秒便恢复如初。 让看见安先生变脸的学子,觉得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 这一回没有学子敢对剩下的路动手了,安先生顺利完成了对学子们的检查,就连齐华清也得到了安先生的几分好脸色。 鉴于学子们刚才的手贱行为,安先生决定让学子们统统留下,在这里守着水泥路一晚上,驱赶夜晚误入的野物,作为惩罚。 他原本是想让小吏和力役们在这里进行看守的,谁让学子们不好好听话。 安先生只给了学子们一个时辰的空闲时间,让学子们回青山书院。 至于他就留在这里,指挥着力役们将水泥路用枯黄的植物茎叶遮盖,抵挡夜晚水雾的侵蚀。 白琅月和林清和来到这里的时候,大家几乎都在休息了,有一眼没一眼地盯着水泥路。 “林院长,你们这是?”安先生看着林清和身后车架上摆放得整整齐齐的树枝和树苗。 林清和一脸累惨了的表情,“白县令觉得光光修一条路,没什么难度,顺便想让学子在路边种点树,以待来日夏日暑长时,定江百姓行走也能有余荫遮蔽。” 白琅月微微一笑,“这还不是之前听了小,林院长的想法,还是林院长好。” 林清和郁郁,难道这个活就不能承包给学子们,非要拉着他一起去荒郊野岭里找。 上午分发完水泥之后,林清和就被白琅月软硬兼施地推上了找合适栽种在道路两边的树木。 林清和还想着看看学子们修路时的狼狈模样,高兴一下,惦念一下以前自己下工地,修机器辛劳的实习生活。 结果自己被奴役了。 林清和不想理白琅月了,拖着自己虚软的腿,到林槐夏身旁坐下了。 安学民头一回看见林清和疲惫不堪的样子,有些惊讶,嘴上还是夸着,“好想法。”这下闵先生也有活干了,再搞多点。 安学民觉得自己也学坏了,看不得其他同僚们悠闲悠哉地在树荫下,一坐就是一天,半点事情也不管,这里特别指许平怀。 白琅月眉眼含笑,“小师兄好。”说罢就走向了林清和那处,早就将上午林清和交代给他的话,忘了个一干二净。 安学民摇摇头,看来陛下看人的眼光不太行,白县令过于重情,这可不是一个好兆头。 “真的?”林清和兴奋地问着林槐夏学子们今天发生的趣事。 林槐夏也了林清和一眼,“喏,你看,要不然我们现在怎么在这里。” 林槐夏属实没预料,怎么也有她一份要在这里过夜,她想回去明天带蒙童们过来,和胡莲莲,小当归换一换。 林清和一看还真是,秀才院的学子都在这里了。 不远处的学子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手上还拿着一本书和笔,在快速记着什么。 唯一让人看着不和谐的则是杜晃,坐在了一张桌椅上,正在侧耳倾听着于铁说些什么。 “那,是怎么回事?”林清和问道。 “杜晃不知道打着什么主意,所以我就让他帮着力役们写写信,报报平安。”林槐夏说得特别平静,眼神里还有未消散的兴奋光芒。 林清和看见白琅月过来了,挪挪位置,随口道,“你看着就行,悠着点,也看看其他有意思的学子吧。” 林槐夏撇撇嘴,嫌弃地说道,“呵,他顶多是鸡肋,还不如秋大花她们俩好玩,要不是你让蒙童们搞什么暗中观察,我就把人叫过来教导了。” 嘴甜贴心还崇拜她,让做什么做什么,比杜晃这个隔三岔五就要上手打一顿的学子好多了,有时候,林槐夏嫌手累了,直接就让身边的侍女上手。 林清和想想算了,反正林槐夏比他靠谱,想怎么搞怎么搞,怎么也不会搞出大事,“随你。” “小师兄,你来了。”林槐夏抬头,看见了白琅月走过来的身影,“今天晚上不回去?” 白琅月视线转向林清和,“看小师兄回不回去。” “当然回去,爬了一天的荒山野岭,我脏。”林清和双手抬起,看看自己的袖子,灾难现场。 林槐夏看看白琅月,又看看无知无觉的林清和,垂下眼,不知在想些什么。 “什么时候回去小师兄?”白琅月靠着林清和坐下,距离不过一掌。 “你安排……”林清和侧头,眼前是小师弟放大的桃花眼,温热的呼吸交缠,下意识地,林清和往后一仰。 “小心。”白琅月身后搂住了林清和的腰,却也扎扎实实地被林清和带进了林槐夏的腿上,白琅月本人也躺在了林清和的胸膛上。 砰砰砰!砰砰砰! 入耳是小师兄急促有力的心跳声,模糊的是小师妹被压住腿脚的惨叫声。 “小师弟,你快点起来,我快呼吸不过来了。”林清和羞恼地伸手推着白琅月的脑袋,快压死他了,吃什么长大的,那么重。 白琅月回过神,连忙从林清和的身上起来,眼珠子胡乱转动着。 白琅月一离开,林清和立马从林槐夏的腿上离开,大口喘着气。 林槐夏揉揉自己的腿,视线环绕一周,周围暗自偷笑的学子,立刻皮紧了,继续自己的修路笔记。 林槐夏起身默默远离了两个不清不白的师兄。 “你去哪,小四月?”林清和急急询问,眼神里的不舍,一眼看尽。 林槐夏冷漠脸,“我去看看杜晃怎么写信的。”说完,头也不回去地离开了这个尴尬的地方。 杜晃很高兴,难得女罗刹有吃瘪的时候,原本有些不耐烦的情绪,也下来了,“继续,下面想说什么。” 于铁张张嘴,眼神看向杜晃的身后,不确定地说道:“小姐……副院长大人好?” 杜晃惊恐,咽了一口口水,缓慢地扭头向后看去,是一张清雅仙丽的脸蛋,他小心地说道,“副院长好,您怎么来了?” 林槐夏点点头,“老伯好,写信呢?” 于铁局促看向了杜晃,杜晃低下头默默写着刚才于铁想交待的话。 “是嘞,副院长,我想让我家婆娘也来修路这儿帮把手。”于铁局促不安地搓着手,小心翼翼地看着林槐夏。 林槐夏看着于铁不安的模样,对杜晃说道,“好好写,写得直白一些。” 林槐夏站的位置正是杜晃右后侧,视线往下一扫,就看见了杜晃书写的内容,对大字不识一个的人来说,可能有些会理解困难。 杜晃不明所以,还不够直白吗? 林槐夏有被气到,“你给老伯念念,他能知道你在写什么,就不用重来,若是不明白……” ----
第81章 杜晃把自己写的内容念给于铁听,念完之后一脸期待地看着于铁,很好理解,对不对。 这真的是他说的话吗,于铁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怎么不知道自己刚才说的是这些话,一点也听不懂。 于铁不敢看杜晃期待的神情,嗫嚅地说道:“我听不懂,杜学子。” 杜晃瞪大了眼睛,这怎么能听不懂呢,是不是在玩他? 林槐夏敲了一下杜晃的脑袋,“重新写,老伯怎么说,你怎么写。不要把你写文章的习惯带上来,他们不认得几个字。” 杜晃脑子一阵疼痛,心中不免有些委屈,帮忙写信怎么还有这么多限制,不是写出来就好了,该传达的他都传达了,至于听的人懂不懂,关他什么事。 他都花自己的时间来写信了,还没收笔墨银钱呢。 杜晃眼中的不服气,林槐夏看在眼里,“你起来,我来给老伯写,好好看着怎么做。” 于铁眼神饱含歉意地望向杜晃,“实在是对不住,对不住。” “老伯,没事,且先等等。”林槐夏轻飘飘看了一眼不服气的杜晃,她已经习惯了,杜晃本来就是一副别人说不得的样子。 林槐夏重新拿了一张信纸出来,提笔一气呵成。 她根据杜晃写的内容重新写了一封,直白,口语化,让人一听就懂。 林槐夏搁下笔,“来,杜晃你给老伯念念。” 杜晃拿起墨迹未干的信纸,念了起来。 “哎对对对,我就是想这么对我家婆娘说,没有云里雾里的,让人听不懂的话。”于铁拍手惊喜地说道,“谢谢副院长,我家婆娘这回一定能知道怎么回事。” 杜晃看着于铁的反应,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了,刚才自己写的信,寄回去大概没什么用,他有些尴尬。 别的不说,就单是写文章这个功夫,他在班里还是佼佼者,怎么写封信就让人看不懂了。 杜晃自尊心受挫,蔫巴地坐下,摊开林槐夏写好的信,等着墨迹干透装封。 信装好之后,于铁连连谢过杜晃和林槐夏,欢天喜地地将信拿走了。 刚才于铁在,林槐夏不好再说杜晃些什么,待人走后,她才开口,“杜晃,你想了这么久,知道自己刚才犯了什么错误吗?” 杜晃摇摇头,他什么也没想到,他一门心思地认为,自己写的信毫无问题,文采甚至可以说得上一个好字。 “我记得,你的调查问卷里,表明自己一定是要中举当上官的。而现在,百姓在你的面前,你写下的字,却不能让他们明白你的意思,这还是出自老伯自己的口。可想而知,为官之后,你颁布的政令,百姓不一定能懂。”林槐夏言尽于此。 她已经将这个事情说得很明白了。 杜晃语塞,当官是当官,怎么真的就接触到百姓,“我观白大人也没怎么和百姓打交道。” “你知道今日白县令去哪里了吗?”林槐夏问道。 杜晃摇摇头,他今天一整天都在修路上,浑身脏兮兮的,不是挖土就是运土,要么就是拌水泥,抹水泥,哪来的功夫关心县令大人在做什么,总之,县令没有在修路就是了。 “白大人今天去砍树了,身体力行,和百姓一起。”林槐夏语气淡淡,“你自己好好想想怎么回事,要不然这辈子你都别想从青山结束学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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