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那贫瘠、枯燥、阴暗人生里头唯一的光亮。 他很自私,想要独占这束光亮,但胥云音实在太过耀眼,只有让这束光消失在众人面前,才能彻底属于他。 胥云琰自然也是知道自己这样做有违人伦纲常,但他控制不了自己。 这皇位之下有一半的血是为了胥云音流的。 胥云音要与他一同,共享这无上,共担这孤寂,共分这痛苦。他的罪业,胥云音也要担着。 就算他知道,胥云音恨着他,可那又无妨呢。 胥云琰本来不想那么早就结束自己的生命,明明还有事情都还没有结束,他还没有彻底将这江山交予陌生人。 可身体似乎也随着冬日飘零的落叶越来越不像话了。 开春的时候,宫宴结束,胥云琰吐血不止,胥云音听闻噩耗,抱着他的身体说了很久很久的话。 从他们认识开始、再到后来恨上他。 ‘胥云琰,虽然我日日夜夜都盼着你死,可真到了这一天,我竟然有些不舍。’ ‘是吗,阿音哥哥,要是可以的话,我真想做鬼也不放过你。’ 胥云琰撑到了除夕,他断了药,从城墙上眺望着他的无边江山,万家灯火、花灯满城。 他写下遗旨,交予宫人,用烛火点了那帷帐。 那火舌吞噬他的时候,他看见胥云音推开摇摇欲坠的大门,走入了火场之中。 “我不会让你一个人死的。” 胥云琰紧紧的抱住了他人生之中唯一的光,这样,就算下葬,也没办法将他们分开。 【作者有话说】 结束了,终于写到这部分了。
第78章 听了李展的话,梅洵雪也是良久不能平静,他垂眼,眼中流露少量的同情和几分唏嘘感慨:“竟然是如此。” 以他对胥云琰为数不多的了解,他不会这么草草了解自己的性命,可自焚却又像是他会做出来的事情。 玉石俱灭,到最后只留下一堆焦骨和无数的烂摊子。 真是自私的可以,这天下值得他眷恋的也与一一同去了,胥云琰理应没有遗憾了,如此于他而言又何尝不算一桩美事 “是啊,火势起得很快,又是除夕夜,值守的宫人不多,可能他就是存了这个心思一心赴死的吧。不得不说,胥云琰这个人真是可怕,到死都要拉上别人做靠背。” “死也不给人清净。” 李展并未将手中的长刃收起,反而斜倾,刀影森森,映着梅洵雪的模样,他脸上并不慌乱,很是震惊,橘红色的火苗在他的眼眸深处静静燃烧着,脊背挺拔、没有一丝惧意,仿佛一切他都不在乎的模样。 男人继续道:“你不好奇,胥云琰留下了什么密诏了吗?” “与我又有什么关系呢?镇北侯是什么时候找上我的呢?我还以为朝中无人寻我了呢。” 李展哈哈大笑:“大家都还不知道你失踪的事情,谢长荔那厮此前还与我说你逗留在明州,但等到除夕前夜,你都没有回都城,我自然就察觉到谢长荔在说谎了,你可是他精挑细选而来的人呢,他怎么可能将你一个人放任在外,其中必定有蹊跷。而且明明是你贴身的侍女,却被谢长荔带着身边,我在除夕宴上瞧见的时候还多诧异。” “所以你就暗中排查,查到了这儿吗?” “还是我太过大意了。” 听闻画眉如今安好,梅洵雪心中多了一份安稳。 但随着梅洵雪一声唏嘘,李展又道:“其实我并非非要杀你不可,只是总有人想要将你的身份做实,如今乾帝死,帝位空悬,这天下不可能没有主人。可百姓只信血脉姻亲,父死子继兄终弟及。你一直活着对我而言,并非一件好事。” “呵。”梅洵雪展颜,“怎么了,现在后悔了?” “如若我没记错的话,镇北侯可是与长荔大人相交甚好,现如今居然闹翻了,真是可笑。李展,为何突然反悔呢?是胥云琰下了密诏打算让我继承皇位了,所以你才慌了吗?” “这么多人看着,李展你又凭什么杀我呢?又以何身份杀我呢?” 梅洵雪慢悠悠地转头直视着李展,任凭锋利的刀刃划破他的皮肤,一颗一颗的血珠顺着剑刃滚落到李展的掌心,温热却让他有些害怕。 “小侯爷,怎么快死了还是这副冷艳模样,真是叫人牙痒痒。”李展的目光毫不避讳地打量着梅洵雪。 被日光炙烤、砂砾打磨的皮肤粗糙暗沉,李展瞳仁漆黑,眉梢眼角的几道疤痕交错狰狞,让李展原本能算上刚毅的脸庞笼上一层阴翳。 “镇北侯还有这种癖好?” “但我对老男人可不敢兴趣。” 梅洵雪又道:“李展,你要是想杀我的话,现在就能杀我,为什么迟迟不肯动手呢?” “自然是在等一个人。” 两人眼神对峙着,过后李展‘锵’地一声,收刀入鞘,他重新走过,将身上带着镣铐的女人牵到梅洵雪面前。 沈南儿并没有死,只是依旧带着手铐脚镣,看起来是被有心人救下了,她走的很慢,因为长时间的劳役让她整个人透着被死亡笼罩的阴影。 她的五官依旧清秀,看向梅洵雪的眼光带着一丝释然和无奈:“你居然活得这般。” 这般又是怎么,梅洵雪没有想过,沈南儿居然会和李展勾结在一起。 而且,为什么现在要将女人拉倒他面前对峙。他与沈南儿之间应该没有任何矛盾。 “戚夕呢,戚夕过得好吗?” 梅洵雪胸口一痛却说:“他死了,很多年前就已经死了。” 沈南儿惋惜一声:“真是可惜了,我以为他会一直和你在一起的。” “你还记得我们两个也令我诧异。” 沈南儿莞尔,眼神却带着一丝飘忽:“是啊,我竟然还记得……” “李展,你究竟想做什么……”梅洵雪有些捉摸不透。 男人说想杀了他,却又迟迟没有动手,还说在等一个人,李展和谢长荔本身就是沆瀣一气的,李展来找他,谢长荔或者说其他诸侯不可能没有动静。 按照李展所言,胥云琰死了,那么自己便有理由可以继承大统,或者他即使他不愿意,也会有人将他推上去。 李展已经对他的来历了如指掌,甚至带了一个沈南儿过来,目的是什么呢?指认他吗?可光是指认他又有什么用,加之鄞王已死,可以说没有证据断定他并非鄞王血脉。 但很显然,谢长荔恐怕和镇北侯之间出现了嫌隙,这个嫌隙可能来自于胥云琰留下的密诏里。 月色渐明,屋内的烛火熄灭,随着密集的马蹄声和锋镝铮铮,李展轻声:“他也来了。” 梅洵雪腹诽,怎么没人管他了吗?他家是什么闹市口,想来就来,想杀就杀了? 梅洵雪也能料到,此夜不好度过。 他只是想不通,为何李展是最先找到他的人。 按理说,谢长荔才应该是最想他好好活着,只有他活着,谢长荔才能实现他所谓理想抱负。 一介文弱书生,又怎么能抵得过武将出生的李展。 谢长荔此战,结局定不会好。 - 来人果然是谢长荔,他看了一眼梅洵雪又瞥了一眼李展。 淡淡道:“你是不是吓到他了。” 李展拍了拍梅洵雪肩膀:“怎么可能,谢大人不会以为我们的长乐侯是此等贪生怕死之人吧。” “自然不是。”谢长荔下马,走到梅洵雪身边,仔细检查着他的伤口,见不是什么致命伤,轻轻舒了一口气,他像是没瞧见沈南儿一般,眉目微冷面上覆上层霜,对李展说道,“威胁恐吓就罢了,何至于动手,到时候带回去又要怎么和众臣交代。” 李展笑道:“人活着不就行了,只是我一直瞧着屋里头有人呢。” 空气骤然寂静,所有的呼吸都被无限放大。 谎言成不了真,活人自然也死不了。 梅洵雪甚至还没来得及思考谢长荔和李展之间谈话的深意,那扇脆弱的木门,都不需要怎么费劲就被踹开。 不、不行。 这样下去,戚夕会死的。 可,只要戚夕不被自己杀的话……那戚夕就死不了。 没关系,梅洵雪,只是会稍微痛苦一点而已。 “沈南儿,过来认人。” 随着一声惊愕喊叫,女子尖锐的声响传入众人的耳朵,“你!你居然活着!” 梅洵雪好似石化一般瞧着戚夕被李展强行拖了出来,戚夕甚至刚才大病初愈! “谢长荔,你不是告诉我他已经死了吗!”李展愤怒地将人踹到在地,梅洵雪忙跑过去查看戚夕的状况。 戚夕按住梅洵雪的手,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你已经做的很好了,没关系,我不会死的。” 梅洵雪身形不由他控制地颤抖,如果他能再有权利一点、能够站在众人之巅、掌他人生死,是不是他的爱人就不用受如此多的苦难,他为何那么无能。 “对不起、戚夕。”咸涩的泪水啪嗒打在戚夕的双唇,他仿佛能从这朵朵的泪花之中感知到梅洵雪那无所适从、无路可走的崩溃。 谢长荔似乎也十分震惊,他的瞳眸顷刻缩小,像是撞鬼般看着地上的人。 “怎么、怎么会呢。” “我之前都确认过没有气息了的。” 他喃喃地念了好几遍,而后却像是发疯般笑了起来。 “真是一步错步步错,早知道就应该一把火把尸体都烧了的。” 李展打断谢长荔:“如今如何,要是这小子不愿和我们回去的话……” 谢长荔并没有接话,他反而转过身对着黑压压的众军士:“今夜,乃是迎新帝回宫之日。此前长乐侯被奸佞所拐骗,今已被就地斩杀,新帝懵懂,设镇北侯为摄政王,如有泄密,杀无赦。” “谁敢动他!”梅洵雪回头厉声喝道,双目通红,眼中是对谢长荔毫不避违的杀意,“谢长荔!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你有权主宰他人生死吗?” 谢长荔走到梅洵雪身边,道:“小宝,难道你不明白吗,我这都是为了你好,等你坐上高位,不是想要什么就有什么?这样不好吗?” 梅洵雪起身,将戚夕护在身后。 “不好,那是你要的!不是我想要的!”梅洵雪目眦尽裂,他从未有过这样一刻痛恨一个人,比瑺毓更恨。 恨不得将他抽筋剥骨才好。 “你为什么冥顽不灵……”谢长荔惋惜,“乖乖回去。”他朝梅洵雪伸开手掌。 梅洵雪一动未动,他只是从牙缝里头吐出:“你也配。” “小宝,你仔细想,这么多年来,我可曾伤害过你。从来没有是吧,事已至此,已经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了。难道他竟然你如此割舍不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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