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凛对他口中的那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习以为常,只是抬了抬下巴,顺势再度把头转向另一边。 待人彻底睡平整,老实了,陆凛才往床榻走。 陆眠睡得很快,几乎是在躺下去的片刻之间便沉沉睡了过去,丝毫不知榻边人的凝望,眼神是如何深刻。 陆凛垂目,身侧的手微抬起,掌心悬在熟睡中人的面颊上方。从精致的眉眼缓缓下移,落在那张粉润的唇瓣,睡着时轻轻嘟起,看着格外柔软。 也只有当触上去才会知道,比之柔软更甚,像是……陆凛恍然回神,指尖已与那粉色肉。唇留有咫尺距离,他猛地收手,掌握成拳,指甲深嵌肉中。 这是在做什么? 疯了吗? 陆凛眸光暗了些许,抬步离开了床榻边。 - 夜半时分,陆眠在床上打了个滚,可能是突然又换了床的原因,睡得没有在陆府时安稳,睡到一半就醒了。 他想接着睡一时半会竟有点睡不着,索性睁开眼,房间内烛火昏暗。 陆眠咂巴两下嘴,喉咙里透着些干涩,他蹬了蹬腿,哄自己起床去倒水喝。 又在床上赖了几分钟,陆眠方才磨磨蹭蹭撑着手坐起来,起到一半他骤然惊觉不对。 陆凛呢? 陆眠左右看了看,又扒在床沿往床下瞄,以为自己睡觉不老实把人踢下去了,结果依旧没人。 “去哪了……”陆眠喃喃着下床,他走到外间倒水,刚看清外面的情形他就愣住了。 因是客房,里面的陈设并不如宇临阁那般,这里并无小憩的矮榻,眼下几张桌子被并拢到一处,上方静静躺了一个人。 陆眠呼吸都屏了屏,万万没想到陆凛会睡在这里,难怪他找不到人。 他走近几步,鼻尖隐约传来丝丝令人不舒服的腥气。陆眠皱皱眉毛,又靠过去了点,借着幽幽的烛光,他看到陆凛放在身侧的手。 掌心渗血,露出一片鲜红。 陆眠倏地怔住,看清血迹的刹那他就想到,陆凛又自残了。 上次他咬陆凛的时候,他便见到了对方包裹着一圈纱布的手掌,只不过没有太过在意。眼下陆凛再次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对自己下这么重的手,血肉模糊一片,陆眠不知为何,有些难过。 两人也算是同居过的室友,陆眠有点见不得有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这么自虐。 他叹了口气,去阿青阿平给他整理的箱子里摸索了一阵,找到一管药膏才挪回桌边给陆凛一点点上药。 陆眠没有给人包扎,怕被发现。 待擦过一遍药,他慢慢移动到远离桌边的位置,又瞥了眼什么都没盖的陆凛。 这么睡,不会感冒吗。 陆眠在原地挣扎了好半天,把凳子上搭着的桌布捞起来,然后动作小心地给人盖上。 这样被发现了也没事,就当他半夜起来玩的时候不小心丢上去的。 做完这一切,陆眠背着手,翘着嘴角重新溜回了里间,刚躺回榻上,他又弹了起来,“啊……水还没喝。” 陆眠苦哈哈地再一次爬起来去喝水。 待他喝完水再躺下,这回没花多少时间就重新睡了过去。 与此同时,外间的长桌上,陆凛悄然睁开眼。 上了药的手心药味弥漫,似乎还残留着另一个人的痕迹。 他长久地盯着那处,少顷,遵从本心般将手盖在了脸上,深深嗅闻夹杂在苦涩药味中的那抹暖香,脸上神色近乎病态。 可惜无人得见。 里间的榻上,陆眠缩了缩身子,把自己团吧成了个球,睡得更深了。 - 翌日,陆眠还躺在床上呼呼大睡,忽然觉得脸上痒痒的,他伸手挠挠,鼻子又开始痒。 陆眠猛地打了一个喷嚏睁开了眼睛,正对上褚柏栩近在咫尺的笑脸。 “醒了?”褚柏栩说着,一株绿油油的小草在指尖晃了晃。 陆眠定睛一看,眼神从他手里的‘作案’工具移开,知道刚才是对方用这个在弄自己,顿时牙根痒痒。 “日上三竿了,”褚柏栩丢掉草,指挥道,“快起来。” 今天他连军营都没去,想着在家中好好逗弄一番他这个突然傻掉的弟弟,不承想在正厅等了许久都不见人。褚柏栩无奈又去练剑,结果半晌仍是没看到起床的陆眠,最后只得收了剑亲自来叫人,路过院子时叼了根草进门。 “我都等你半天了。”他边说边准备往后撤开。 陆眠却是一咬牙,脑袋猛地往前一撞,发出‘砰’的声响。 褚柏栩当即痛叫一声,“你发什么、” ‘疯’字还没出口,他就张着嘴愣住了。 撞人的陆眠这会直接疼得飙出了泪花,做出了一个自认为最凶的表情,恶声恶气道:“男人!这就是你敢招惹我的下场!” 倘若忽略掉他颊边坠落的晶亮水滴,着实算得上凶神恶煞,然而此时他眼中噙着包泪,那凶巴巴的表情就大打了折扣。 褚柏栩‘噗嗤’笑了下,陆眠立马瞪他。 “哈哈哈哈。”褚柏栩笑得愈发起劲。 正在这时,门口传来一句:“笑什么呢?” 褚柏栩笑声戛然而止,转头,便见褚夫人走了进来,“眠眠可起了?” 话音未落,褚夫人看清了陆眠正满脸泪痕的模样,霎时柳眉倒竖朝褚柏栩投去目光,“你小子又欺负眠眠了!?” 她一边说着,大步上前就揪住了后者的耳朵,再一拧。 “嗷嗷嗷!”褚夫人的手劲不小,褚柏栩俊朗的面容顷刻因疼痛而扭曲起来。 陆眠看得直抽抽,他一抽,褚夫人还当是他在抽泣,即刻拧得更狠。 褚柏栩大叫:“疼疼疼!” 瞧着他疼得快跳脚的样子,陆眠抽气的声音更大了。 对方现在一定比他还疼。 陆眠举起手对着掌心呼呼了两下,而后‘啪’地轻轻拍在了脑门上。 不痛不痛。 正疼着的褚柏栩看见这一幕差点又笑出声,他倒也没想着开口让陆眠为他求情澄清。幼时褚柏栩也曾与陆眠起过争执,每每大人们都会将谴责的眼神对准他,而陆眠只会冷眼旁观,并向他投来幸灾乐祸的目光。 虽说如今的陆眠同以前不一样了,但褚柏栩早已习惯。更别提这家伙似乎还有些痴傻,即便他想让对方帮他说明也无法。 褚柏栩放弃抵抗,准备等着褚夫人消气后松手。 “饿了。” 陆眠突然发出声音,打断了褚夫人的动作。 “眠眠饿了?”褚夫人转头,“赶紧洗漱一番,伯母这就让人传膳。” 褚府乃武将之家,并没有那么多规矩,褚夫人与老太君早就用过了早膳,知道像陆眠这样年纪的少年最是贪睡,也没有让人前来打扰。 然就在不久前,下人过来告知她,褚柏栩来了陆眠房中,褚夫人这才跟了来,正巧撞见刚才那一幕。 陆眠点点头,想了下,指着褚柏栩,“我打他了。” 褚夫人滞了滞,反应几息,“眠眠你是说,刚才不是这小子打你,而是……” 陆眠小鸡啄米般再次点了点脑袋。 是的没错,就是那样,他才是打人的那一个。 褚夫人见他点头,虽仍是不知陆眠方才为何哭泣,面上倏而带上笑意,松了手兀自拊掌道:“打得好!” 褚柏栩:“……” 他先是失语了一阵,旋即不自觉便望向了陆眠,眸底带着显而易见的惊讶——陆眠竟然帮他说话了。 褚夫人哈哈笑,“眠眠打疼了没有?下次有什么事知会伯母一声,伯母来动手,尽管使唤他。” 陆眠被她的彪悍之言弄得一惊,反观褚柏栩,神情自若地接受了自家老娘没把他当人的事实。 褚夫人说罢走出房间,顺带着把褚柏栩也拎走了,阿青阿平很快进来伺候他穿衣洗漱。 - 等到陆眠用完膳,褚柏栩才悠悠过来,进门就坐到了他对面,“谢了。” 轻飘飘的一句道谢,不仔细听根本就注意不到。 陆眠仰起脸。 “方才若不是你,她不会那么轻易放过我。”对自家老娘的手段,褚柏栩可是深有体会。因而他深知纵使当时褚夫人很快撒手,回头也定还有其他的惩罚等着他。 所以陆眠的那句话,算是解救了褚柏栩。 好不容易道完谢,他见陆眠一脸茫然的模样,心里低低道了句果然是个小呆瓜,随即不管陆眠听不听得懂,他接着又说:“你算是帮了我,说吧,想要什么,但凡我弄得到的,尽管道来无妨。” 陆眠听懂了,不止听懂了,他还格外高兴地一拍手站了起来,“坐骑!” 再度从对方口中听到这个称呼,褚柏栩愣了片刻,带着不确定的口吻同陆眠询问:“坐骑……是什么意思?” 陆眠试图用傻子的方式不那么聪明地同他解释,左右看了看,忽而一扭身子,反坐在椅子上开始摇摆弹舌,“der驾!” 褚柏栩盯着他瞧了好半晌,陷入沉默。 他知道了。 坐骑就是坐骑的意思。 他老娘没把他当人,陆眠是直接把他当马了。 想明白之后,褚柏栩抹了把脸,自己答应的事,总不好再反悔,于是他转过身,“上来吧。” 陆眠立马兴奋地站起来跑过去,只不过站到褚柏栩身后,他才发现两人身高差距悬殊,自己根本上不去,得对方蹲下来他才能爬上对方的背。 褚柏栩像座大山似的挺在跟前,陆眠合理怀疑对方根本不想带他飞。 “还不上来?”褚柏栩问。 陆眠更加确信了,抬脚便朝他屁股后面踢了一脚,褚柏栩顷刻弹开,“你干什么!”他都愿意让他骑大马了,怎么还踹他! 换个人,褚柏栩早就一拳过去了,但陆眠不行,他看着后者仿佛风一吹就跑的小身板,对上陆眠清亮的眸子,气蓦地散了。 褚柏栩好脾气地问:“小祖宗,踹我干什么?” 陆眠:0.0。 对方好像不是故意的,陆眠瞬间气弱,小声回:“上不去。” 褚柏栩恍然一拍自己脑门,看着他可怜巴巴的神情,感觉自己做了天大的错事,“是我的错,我忘了,我蹲下……你就是让我趴地上也行。” 知道是自己的原因后,褚柏栩心中愧疚难当,觉得陆眠今天让他做什么都成。 直到两个时辰后,褚柏栩从树梢跃下,脸上的表情有些苍白。身后,被他背在背上的人发出高唱:“芜湖!飞咯飞咯~我要飞得更高!” 褚柏栩一口血堵在喉头,他气若游丝地开口:“什么?还要更高?” 这还不够高? 体内的真气所剩无几,再来怕是要摔下去。 “下次、下次行不行?”褚柏栩求饶了。
24 首页 上一页 11 12 13 14 15 1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