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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完端起碗，大口的喝起了鸡汤。鸡汤的鲜美，抚慰了她的情绪，让她慢慢放松下来，没有了刚刚的暴躁。 大家都没想到她会突然这么说，都停止了吃饭，面面相觑不敢开口，眼睛看向被点名的两个人。 任虎抬起了头，十分内疚地说：“我知道了！” 仔细看能发现，他好像下了什么决心，眼神也更加坚定了。 让人没料到的是。耿少行则直接趴在桌子上，大声哭了起来。 “呜呜呜呜呜呜………爹啊……我该怎么办……”
第44章 入土为安 耿少行这一哭,也让大家意识到，他虽然长得高大，但也不过是个十三岁的孩子,突然面对与亲人的生离死别，一时间肯定接受不了。 任虎也不过十九岁,在现代也还是个大学生,虽然比较稳重，但也是在平时。现在从小相依为命的娘亲在自己面前离去,这对他的打击实在太巨大。 迟言是成年人的灵魂,比他们承受力好一些,但人都是有感情的，他也只能靠做其他事情转移注意力。 他没有上前安慰耿少行,让他哭出来也好，哭了才能把情绪释放出来。 晚上，躺在小屋的大通铺上，迟言一直紧绷的身体终于放松下来，疲惫感重重袭来,竟然他一下就睡着了。 这一夜又一天,仿佛比一年还漫长,漫长得让人痛苦不堪；又快得如白驹过隙，转眼间就是沧海桑田。 第二天一早,迟言在鸟鸣中醒来。 通铺上好几个空位,已经有人起来了。 他穿好衣服也起了床，准备洗漱一下给大家做早饭。 因为一直在食堂干活,他养成了早睡早起的习惯,也习惯了为大家做饭。 山里雾气浓重，一开门,都是湿润的感觉。 卢大夫已经先起来了，在门口处理药材。众人身上的伤口之前只是草草处理为了防止化脓，他采了生机活血的草药，今天再重新给大家上药包扎一下。 迟言打了招呼，简单洗漱一下，开始准备早餐。 小屋里除了杂粮，还有半缸杂面，早上就简单做个烙饼，煮点米汤。困在山里，什么物资都缺，不能要求太高。 迟言盖好锅盖正要添柴，发现有人蹲在帮他添了。他本以为是梁慧娘或者大锤，低头一看，竟然是耿少行。 在山寨时，他就爱往厨房凑，帮干点活，也经常帮忙烧火。现在他又起来烧火了，说明他已经尝试从悲痛中慢慢走出来。 大家陆陆续续起床，昨天熬红的眼睛，今天终于恢复正常。 吃过早上，卢大夫开始一个个检查伤口，给大家换药。 大家头发、身上还有很多血迹，昨天也顾不上清理，上午没有继续往前走，趁机好好休整一番，养精蓄锐。以后将面临的凶险更大，没有体力是不行的。 雾散了后天气没有转晴，午后开始阴云密布，一场大雨倾盆而来。 当天没法继续向山里走，便在小屋又住了一晚。 进入深山点火迷惑官兵，并不需要大家都去。第二天任虎主动要求去，最后就由他和赵铁匠往前走，其他人在小木屋等着他们回来汇合。 小木屋这之后几天都不能开火，迟言先做了足够几天吃的烙饼，做了一点熏肉，凑合吃几天。 一切按计划进行，任虎他们点了两天炊烟，刚好到这座山的脊背，便调头往回走，没有再点烟火。 幸运的是，一路没有遇到任何风险，四天后刚好回到小屋这里和大家汇合，回来时还带了顺路打多猎物。 他们一起又凑合啃了两天干饼子，吃了采摘的野果，觉得时间也差不多了，这才准备开火好好吃上一顿饭，然后返回山寨探查情况，安葬死去的亲人们。 下山的路异常沉重，沉重的脚步、沉重的心情。 在距离山寨几公里的山坡上，他们停下了脚步，望向山寨。本来江南小镇一样的寨子，此时只有一片漆黑。 半尺高的荒草被烧秃了，更别说种植的各种作物，房子的框架七倒八歪，废墟中只余黑漆漆土墙倔强的矗立着。 站在后坡上，山寨里情况一览无余，已经没有了官兵的踪迹，看来他们已经全部撤离了。 马逍背着女儿走在前面，大家跟在后面，终于又要踏上曾经最爱的那片土地。 越接近，越不敢迈步。 大火过后三天，下了一场暴雨，大多痕迹被雨水冲刷过，残留的血迹已成墨色，地上还有没有烧尽的骸骨，但一块一块零落着，早分不清楚是谁的遗骨。 耿少行和任虎的神情都肉眼可见的变了。 山寨里的人，最后连个单独的墓穴都是奢望。也罢，大家活着的时候在一起，相处很愉快，那去那边后也还住在一起吧，互相也有个照应。 大家合力在后山破挖了一个大坑，将所有骸骨捡到一起，埋进坑里。里面还有死去的官兵，就让他们去地府赎罪吧！ 众人无声的挖土、搬运、填土，忙了几个时辰，才将所有找到的骸骨全部埋葬。至于被烧碎成灰的，早已飘在这山风之中，日日看着这山中风景。 吊桥早被利器砍断，空荡荡的悬崖像一个巨大的恶魔之口，仿佛随时要吞噬靠近它的人。 此处已无法再生存，他们只能往深山的那一边寻找出路。大家在夜色中重新上路，与过去挥手告别，却不知道未来的路在哪里。 …… 已近半夜，他们才走到小湖泊处，再往里走没有适合过夜的地方，所以还是留在这里休息一晚。 第二天一早，吃了新鲜的烤鱼，大家才继续上路。 午后刚好赶到打猎小屋，这次他们准备住一晚，把所有物资整理带上，就再也不回来了。 山下的粮食早都烧光了，他们现在只有小屋里剩的这点米面油盐。不知道何时才能走出这片山，也不知道要在山里生存多久，这点东西虽然杯水车薪，但聊胜于无。 除了粮食，他们还背上了铁锅，这样路上才能吃上煮的东西。 风萧萧兮易水寒，他们此刻的状况也并没有比这好多少，前路艰险，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之前任何和铁匠赵大哥探过两天的路，所以有他们带路，头两天走起来比较顺利。看到翻过山头之后的路，简直让人绝望无比。 并不是到了山顶后就是下山的路，山下就有路了。因为山的后面还是山，然后还是山，还是山…… 他们一座座这样爬过去，不知道要多久，也不知道穿过去是不是山那边的云县。 现在也别无他法，既然四面都是山，那就朝前方一直走吧。 山中动物不少，偶尔也能遇上野果树，也能采到蘑菇，挖到野菜，一路上倒也能吃饱。就是米面不敢随便吃，只能偶尔煮个稀稀的稀饭调剂一下。 面饼也是没有的，迟言已经把所有面粉炒熟，偶尔用开水冲个稀的糊糊，也主要给年纪小的马敏儿。 又往前走了几天，他们到了两山之间的一个山谷，谷中竟然有一片美丽的大湖泊，水光山色、美不胜收。 湖泊有鱼，个头比小湖泊中的大了很多。许多野兽来湖边饮水，打猎也容易很多。 迟言建议在这里停下来休整两天，再晒些鱼干、肉干路上带着，万一哪天打不到野兽，可以拿来充饥。山中不可预计的情况太多，要做到有备无患。 运气更好的是他们找到了一个大蜂巢，又有蜂蜜吃了。而且用蜂蜜涂在肉上。烤成蜜汁烤肉，也是别有一一番风味。 迟言要省着用盐，他看着带的盐日日见少，走出大山却遥遥无期。 一路上做饭还是以迟言为主，但是其他人会主动分工，打猎、清洗处理、搭灶安锅、烧火和洗碗的人都各司其职，迟言只负责关键的煮或者烤，并不会很累。 吃了美味的蜜汁烤鹿肉，晚上大家分头在湖边洗了澡，用枯树、树枝搭了简易的三角棚，周围点上火堆，晚上休息时也可以安心躺下睡觉。 天空中是一轮满月，清辉洒在树林之中，倒影投在湖面上，犹如仙境。 迟言迟迟没有入睡，躺着看夜色，竟然有了前世露营度假的感觉。 如果没有这血海深仇，就在这湖边盖个小屋，住上一段时间也不错。 但住时间长肯定不行，要往这里运输物资实在让人头大，这起码要走上十几天的山路，还得是在不迷路的情况下。 过了还算舒服的两个，他们背上大袋鱼干肉干和铁锅，又往前出发了。 …… 此时，北朝京城丞相府内。 姚显坐在书房里，眼眶发青、形销骨立，却一脸怒容。 “还是没有消息？”他对面前的人说。 “公子，经过多方探查，相爷派人灭桃源寨时，耿寨主当场殒命，但我向军中相熟之人打听，他的公子带着几个人进山了。开始还能看到山中有烟火，但几日之后，就没有任何消息了。”下属谨慎回复道。 姚显冷冷道：“这些我都知道了，我问有没有新消息！” “属下无能，真的没有任何消息了。”下属赶紧请罪。 姚显摆摆手：“继续派人去探，先下去吧！” 下属行礼离开，轻轻的关上书房的门。 丞相正在自己的书房内，管家弯着腰，小心翼翼的等着吩咐。 “显儿还不吃饭吗？”姚相问。 “回相爷，我们又找了两个会做晋州特色的新厨子，但公子还是不肯吃，最后只喝了一碗粥。”管家战战兢兢，十分紧张。 姚相倒是没责备管家：“原因不在厨子，你也不用找新厨子了。但要让厨房每天把菜做好，按时送过去，我就不相信他一直不好好吃饭！” 然后他似自言自语，也像是在和管家说话。“这个孩子，怎么就是个死脑筋筋，整天惦记那个破山寨，惦记那些土匪，我把它灭了，也不怕他再说要回去了！相府才是他的家，他还想给我回去哪里？” “你下去吧！我想静静。”他打发管家走，自己坐在红木椅子上，深深叹里口气。 姚显知道是姚显让人进攻桃源寨后，没有再和他说过一句话，每天茶饭不思，本来就羸弱的身体，更是随时都要倒下。 他太愧疚了！ 这一切都是因为他的原因，是他连累了山寨近两百人惨遭屠杀。 如果他当年不去桃源寨，或者这次不回京，一直留在那里，桃源寨就不会有灭顶之灾，这都是他一手造成的，他有何面目去见救过他的寨主，又怎么面对昔日相处过的乡亲们。 还有它的爱徒迟言，打听的消息说进山的人中似乎有个小少年，但也不是十分确定。 那孩子那么聪明，按说应该能逃走，可是他没有什么武力，在大军压阵时，只靠智力根本没用。 姚显甚至也想一死了之，反正现在朝廷内部已经安稳下来，民生问题也有所好转。他一个白丁，无意科考，还不如死了去向山寨众人赔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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